有道是:
别人无情尔有意,好似痴汉吃酸梨。
即使强求一时欢,是祸是福难知底。
上回讲到晓冬同银凤别了田家夫妇踏上了回家的路,走了一阵子银凤觉得有点累了,看看拨草寻路之苦便说:“冬弟,咱们何不用缩地法呢,受这无名之苦?”
“用也可以,不过这十来八里路,串串打打就回去了,何必缩地呢?”
“我是想试试这个法度灵也不灵?”银凤说:“权当我们练习吧。”
“好,那就试试吧。”
不表二人路上之情,再说金凤在家之事。当天送走银凤和晓冬后,一会儿小二妻领着丫丫来拜年。丫丫给金凤敬酒三盅后,丫丫问:“那位叔叔和姨姨哪去了?”
“丫丫,他(她)们刚出门,去了田家园。”金凤看了一眼打扮的象花一样的丫丫对小二妻说:“小二嫂,你可真巧,简直吧丫丫打扮成了百花仙子了。”
“我和小二都喜欢丫丫,你可别看她象个娇艳的小公主,其实呀,她什么活都能干。”甄氏说:“这两天不开张,小丫帮着做饭喂猪洗衣服,倒把我给消闲多了,就给丫丫做了这套衣服。丫丫穿上后竟噘起嘴来了,我还以为不适体,谁知她却说:‘怎么没哥哥的新衣服?’我和小二一听都笑了。我说:‘丫丫,你先穿着,你哥哥的衣服妈妈就做也。’丫丫这才兴冲冲地干活去了。今早,丫丫见他哥哥穿上新衣服,便高兴地拉着她哥的胳膊看了又看最后便在院子里俩人练起武术来啦,什么‘移星换斗’、‘螳螂捕蝉’、‘童儿拜观音’、‘空穴来风’啦,可好看了。丫丫真是个好闺女。”
“丫丫,想吃饭吧?姨给你做饭去。”金凤说:“不知小二嫂放不放心,我想留丫丫作伴。”
“看你说的,给你作伴,我还不放心吗?”甄氏笑着说:“丫丫留下来吧,你姨一个人,寂寞。”
“太好了。”丫丫说:“不一定明天叔叔和银姨回来我还能拜年敬酒呢。”
“那嫂子和丫丫坐着,待我备办点吃喝,用完再走。”
“妈,我可不饿。”丫丫说:“刚吃完饭哪还能吃进去?”
“那就不必了。你听我说。”甄氏拉住金凤说:“又不是外人,讲什么规矩。”
“不吃饭,新正上月的,岂不让人耻笑?”金凤说:“就是喝点米酒也好。”
“这里又没外人,叫谁笑。”甄氏按按金凤的胳膊说:“好好坐着拉拉话。”
“嫂子不让做也没办法,让我给丫丫找点压岁银吧。”金凤说。
“我都这么大了,还给压岁钱。”丫丫说:“我可不要。”
“丫丫,这是规矩。”金凤说:“往后啊咱们就是亲人了。”说着取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塞在丫丫手中。丫丫一看,原是十两的一张银票。
“丫丫不敢要姨这么多的压岁钱。”
甄氏笑着说:“闺女,收下吧,待你出阁时,给你姨穿件衣服。”
丫丫一听“出阁”便羞红了脸,只好收下。
少叙闲话省笔墨,多讲正事醒人心。却说当晚丫丫留下陪伴金凤,先时金凤教丫丫写字练画,将至亥时两人便安然入睡了。
“嘣嘣嘣”一阵敲窗子的声音惊醒了金凤,金凤轻轻推醒了丫丫。
“好像有贼。”金凤贴在丫丫耳朵上说:“摸着把衣服穿好。”
“有贼怕什么,叫丫丫收拾这家伙吧。”
“你不必动手,”金凤按了按丫丫的胳膊说:“听我的,见机行事。”
“开门吧。”外边一个男人低声说:“有钱。”家中毫无动静。
“别装了,今天我明明看见你们家走了一男一女,直到天黑还没回来,谁不知家里就你一人。”外边男人声直言不讳地说:“再不开门我就动手撬了。”
丫丫听了低声说:“姨,你不让打怎么办呢?”
“随我来。”金凤说着,黑揣着把丫丫的被子叠放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被子拉着丫丫藏在屏风后边。那男子听着室中无人应,便拿了一把备好的尖刀从门缝中插入驳门插子。没多大功夫门插开了,一溜回到家中又把门揣着插上。家中黑虎虎的,伸手不见五指,侧耳细听寂静无声。
“姑娘睡的这样沉。”那男人说:“不妨点着灯看看这花容月貌吧。”于是他划着一根火柴点着灯一看这前磘一床铺盖叠放齐整。
“果然男的没回来,天助我也。”男子说:“我想你一定睡在里边。”于是掌着灯走到二门前说:“待我敲门。”他敲了几下门,觉得门未插,里边无一点动静便说:“姑娘,哥来陪你了,省得你一个人独守空房。”里边还是没反应。
“奇怪,莫非都走了。”他说着便大胆推开门,走到炕前一看,炕上仰面睡着一个女人,他细细看去,好个倾城倾国的娇姿,真有沉鱼降蝶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两个玉腕露在被外水灵灵如同白萝卜活剥皮,一对玉镯灯下闪光犹如锦上添花。加上开胸的白内衣乍一看不压如水中芙蓉,洁白无瑕,一尘不染。
“天哪!天下竟有如此漂亮的女人”。他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了一番:“莫韭是仙女下凡吧。”説着便跳上炕,猛掀开“金凤”的被子。谁知说时迟那时快,“金凤”一个鹞子翻身来个左右开光。那汉子迟疑一下便去一边逮“金凤”一边説:“不信堂堂一个大男人就制服不了一个弱女子。”说着猛一个扑面把金凤压了个仰面朝天。\'
“辣妹子,别挣扎了。“”金凤”被制服的一动也不能动。再说丫丫藏在屏风后,从一个破缝里看得一清二楚。此情此景使她咬牙切齿,竟忘了自己身边的金凤,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时,却被金凤从后边扯住。丫丫弄了个丈二高的金刚摸不着头。只听金凤说:“收了法相吧,让那东西提着灰篮子回去吧。”再说那汉子顿时觉得两手搂的女人越来越小了,最后两只手只抱一只绣花鞋,顿时凉了半截。他长叹了口气说:“,原来这些人是绣鞋精。”说着下了地慢腾腾地走了。
丫丫和金凤走出屏风,丫丫见金凤只穿一只鞋,丫丫问:“姨,那只鞋呢?”
“在炕上呢。”
“那么刚才那个男子拿的鞋就是姨的吗?”
“是的。”
“那鞋怎么会变成你呢?”
“这叫防身术。也叫道法。”
丫丫听了觉得莫名其妙。说:“道法是什么?”
“丫丫,你还小不知也罢。”
“不,姨,我一定要知道道法是什么。”
“怎说呢?我想道法就是人们苦心修炼所得到的超人技能。道法有深有浅。比方说,你晓冬叔又要修炼‘袖内乾坤’之术。说修炼这道法难度相当大,要历尽七灾八难九曲折方能成功。”
“什么又叫‘袖内乾坤’呢?”
“袖内乾坤就是袖内可装一台戏呢。”
“真厉害呀!”……。
不表二人说话情,再说晓冬和银凤第二天下午回到家中见了丫丫十分亲热,丫丫给他(她)二人斟了拜年酒,银凤和晓冬各给了备好的压岁银票。从此几人欢欢乐乐亲如一家,丫丫给晓冬和金凤教轻动,武术,金凤给丫丫教绘画写字,其间为民疗伤治病不必细讲。
却说正月初五葫芦河头集,早饭后杨宏德闲游逛集,走到当街,只见围着一簇人。近前一看,原是一张朝廷的告示,大致内容是:
顺天承运,皇帝诏曰:
……即日起大赦天下,士农工商三年不纳税银,一切犯人不论年代远近尽行赦免,户部尚书,田堆玉一案已平冤昭雪,逃走外地的其弟田堆金、田堆银两家六口人若见告示须报当地官府护送赴京,各有封赏,若本人无知,有知情者引见,找到此六人者赏银五千两。残遭诛灭已亡之人一律金鼎玉葬……。
杨宏德看完告示长叹口气说:“苍天有眼!”顺手揭了告示。早有差官围了上来。
“二位差官不必问了,是随我去找人吗还是老朽把人找来?”
“圣旨紧急,一但见人火速府爷面前回复。只得随你前行。”
“山路林草丛杂不能骑马,只得步行。恐怕二位吃苦不下。”
“有多少路程?”一差官问。
“路途还不足十里。”
“那就步行吧。”
于是杨老把差官的两匹马和一些行囊寄于小二店内,三人一路步入山坡。说时容易走时难,一路上枯草丛杂,树木遮挡。钻刺林,溜草坡两个官差自出娘肚皮也未受这般罪,一路上叫苦不迭,好不容易走到田家园,两位官差已是汗流夹背,苦不堪言。
“这哪有人啊?”一位官差说。
“二位少待片刻,老朽这就去叫人。”说着走至穈草前搬掉两捆草露出一个洞口来。
“堆金在家吗?我是杨宏德,出来有事。”
话音刚落,田堆金白发苍苍出了洞口,一见杨宏德便高兴地说:“恩人,你是怎么上来的?累坏了,快回来歇歇,吃喝点吧。”
“不,你看谁来了?”杨老指了一下官差说。
堆金不看还罢了,一看吓得目瞪口呆瘫软在地,半天才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我一家人朝思暮想的大恩人也被朝廷捉拿侵犯的悬赏银动心了。好,我也无牵无挂,就跟你们走吧。”
“老田呀,你误会了。”杨宏德说着便用手去扶堆金说:“如今朝廷大赦天下,差二位官爷来封赏的,你们的难满了。”
“我不是听错了吧。”田堆金一时摸不着头脑。
“是真的。”一位差官说:“快将你全家叫出接旨。”
田堆金这才脸上有了血色,进洞去叫人。没片刻功夫,堆银、二位夫人和恒恒都已出洞,差官看了一眼说:“还少一人。”
“那是老朽的儿子永永已离开人世了。”堆金痛苦地说。
“那就接旨吧。”差官言讫,取出圣旨开读,两家五口人跪地洗耳恭听:
“圣旨。顺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田堆玉一案平冤昭雪,凡蒙冤潜逃者一律赦其无罪,加封其长弟田堆金袭其兄职,其余一应五人另有封赏。接旨之日即刻由各级官员护送回京候听封赏。钦此。”
“叩谢隆恩。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山呼已毕仍长跪不起。宣旨官曰:“尚书长跪不起,莫非为衣冠之事吗?因此地山荒路险未曾带来,到了葫芦河便可更衣上京。”
“差官大人,下民不愿为官,赦我等无罪足也,但求有个落足之地。”
“依尚书一言,另有圣旨开读。”田堆金双手高举圣旨,令一差官取收。宣旨官又打开一道圣旨读曰:
“顺天承运皇帝诏曰:若田堆金等六人不愿为官受封,每人赏赐白银一万两,由当地府县另行拨银建宅,置地百亩,一世不得纳税服役,已亡者除封赏白银万两外另行金鼎玉葬,申报由户部拨银,当地官府督造,不得动用封赏之银。钦此。”
“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叩首谢讫,这才站了起来。
“田堆金,你就说说要在何处建宅,何处造葬,我等回报官府老爷,好早日动工。”宣旨官问。
“就葫芦河吧。”
“也好,交付银票六万两,请画押。”
另一差官将银票交给了杨宏德。说:“因公务紧忙,我们就告辞了。”宣旨官说了一声便回转身。
“差官老爷,你们风尘仆仆,一路辛苦,还等吃喝点再走吧。”堆银妻说。
“不必了。”两位差官摆摆手就急匆匆地走了。
“恩人,回家歇歇,吃喝点吧。”堆银妻对杨宏德说:“你可是我们的救星呀。”
“人心都是肉长的,这种事就是你们遇上了,也会这样做的。”杨宏德说:“我想问问你们什么时候去葫芦河住,我好找人搬家。至于地方嘛,由老朽暂时给你们借,不过越早越好,勉过这种非人的生活。”
“有父从父,无父从兄。”堆银说:“这事就由哥嫂定点吧。”
“一切听从恩人安排。”堆金说:“不过要腾出点儿时间祭奠我那苦命的永永,宣读一下朝廷的圣旨再搬走。”
“也好。”杨宏德说:“依老夫之见,今天祭奠永永,来日便可搬迁。不过今日得跟我过去一人,一则借问地方,二则明日借问几个毛驴暂把衣被收拾过去,粮食暂少拿些,眼下吃着,待后再慢慢搬。”
“我看就让恒恒跟着过去吧,一则借牲口,二则有不好走的路随时收拾一番。”堆金妻从洞内出来说:“饭好了请恩人回来将就吃点吧。”于是大家回到窑洞,见饭已端上了炕。
“时间紧迫,我就简单做点熬汤和山鸡肉焖洋芋,恩人就凑合着吃吧,待搬到葫芦河好好招待招待恩人。”堆金妻说着接给杨老一碗焖洋芋,
“好味道。”杨老笑着说:“不愧是名门闺秀的炒作,大家都吃吧,吃完饭还有忙活的事。”……
不表饭间杂谈,单表饭后杨宏德领着恒恒离开了田家园迤逦向葫芦河走去,一路上恒恒不住口地叨叨追问:“前辈你说这俩个人究竟是人是仙?他们为什么要管这些闲事?”
“他们一共三个人,其中有俩个女的,听男的口音好像是南方人,两个女的却象本地人,一来时,其中一个女的还女扮男装和那个女的称是夫妻关系,到后来却全变成姐弟关系。”杨宏德说:”别看他们年纪轻轻却都有起死回生的本领,仅葫芦河周围大概救了几十条人命吧,他们救人不收钱,获救之人只能送点吃喝。问他们时他们只说:‘谨尊师命,济苦拔贫。’是人是仙很难讲清。”
“我看是仙。”恒恒说:“不然他口中吐出一珠,怎能把我和永永争吵误伤哥命之事演绎出来呢?又则,前在我家时就看天上的星便推测出我们一家少则十日多则半月必有大喜临门之事,虽只差五天,终须还是大喜事。”
“这就算准了。”杨老说:“要是听圣命到京封官,岂不得再走五天的路吗?你说能让故事重演,那是他修得的舍利子。要说是人,也已修得一半仙体了。”
……
他二人一路攀谈,不觉已到葫芦河,路过小二饭馆前时,恰遇小二,小二招呼着说:“前辈新年福寿康宁?快进馆内歇歇。”
“托老天的福,还算如愿,小二侄的生意还红火吗?”杨宏德说着领着恒恒便进了饭馆坐定。殷勤的小二妻连忙奉上两杯热茶,问:“杨大叔,你们吃点什么?”
“不必了,我找小二侄有点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前辈也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小二能邦上忙的一定邦。”小二开朗地说。
于是杨老便把朝廷大赦天下,田堆玉一案昭雪平冤,堆金堆银安置落户葫芦河一事从头到尾细说一番。最后说:“老侄,救人一难,胜造七级浮屠。为了让这两家蒙冤同胞早日脱离灾难,暂时借居葫芦河,少则半年,多则一载,他家地方修好,就会搬去。“
“前辈的话我听懂了。“小二说:”是要借地方吗?没问题,虽然已召下客人,但还有两孔磘空着。这一来我的新院便红火多了。待我回头与大法师商量商量,如能并一并更好。”
“那么这事就拜托了。“杨老说:“我再到镇上借几个牲口,明天就搬,你最好今天就张罗一下地方。”
“没问题。”小二爽快地应了下来。随即杨老领着恒恒离开饭馆找人问牲口去了。
夕阳西斜,晓冬正和二凤各自练习符法,丫丫练写字,只见小二急匆匆地撞进门来。
“爸,你怎来了,丫丫好想您呀。”懂事的丫丫放下笔站起身来偎依在小二右侧,抓住小二的一只手说:“妈妈和哥他(她)们都好吧?”
“都好,你妈和你哥天天在叨念你,我说丫丫在家劳累了,就让出门轻松几天吧。”
“爸妈和哥都疼丫丫。”丫丫笑着给小二让来凳子说:“爸,坐吧!”
“小二哥上门一定有什么要事吧?”晓冬停住笔站起来问。
“还真让你给猜中了。”小二便把杨老为田堆金一家求借地方一事从头至尾细说了一遍,最后说:“据说修院地方由当地衙门督办,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便可住进去,暂与你们同院居住,恩人看行吗?”
“好极了。”晓冬说:“果不出所料。这也给你的新宅又增添了旺气。小二哥就去忙生意吧,由我们来打扫地方,保你满意。”
“哪里还能让恩人们动手,还是让我和你嫂子明天动手吧。”
“爸,丫丫知道家里忙,就让丫丫打扫吧,这又不是出力活。”
“好了,小二哥,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有我和丫丫处理吧。”
“好吧。”小二答应一声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晓冬二凤和丫丫送走了小二,晓冬说:“我看这么着,咱们现在把西边的那两孔磘打扫一下,今晚把炕烧上,明早搬过去。把这三孔一进两开的磘让给堆金和堆银俩家住,边磘请神设坛处就不动了。”
“就这么办吧,也好让人家热落点。”银凤说:“至于灶房吗,我看就放在一块,人家愿意就一块做一块吃,不愿意就让人家先做吃,咱们后做吃。”
“妹妹真会关心人,我同意了。”金凤说:“冬弟你看怎样?”
“就这么办吧。”晓冬直爽地说。
于是大家便开始忙碌起来,搬的搬,扫的扫,烧炕的烧炕,真是大家拾柴火焰高,没多大功夫便收拾的清汤利水了。银凤放下笤帚突然说:“冬弟,我常在想你那天说骷髅打架一事,怎弄不明白,你说,一人死了可以说变成骷髅,而一人活着怎能变成骷髅而打架呢?”
“由此看来,这只是死者的一种显化。”晓冬说:“他遇上有道行的人这样显化就会引人注目,好替他伸冤解救。”
“噢!原是这么回事。”银凤恍然大悟。
第二天巳牌时分,只见恒恒和几个葫芦河的年轻人赶着四五头毛驴驮着衣被粮食进了院子,晓冬和二凤帮着解搬回家,随后堆金堆银与老妯娌二人也到了,丫丫端上米酒和茶水大家笑脸相迎,说长问短,好不热闹。刚坐定片刻,忽听锣鼓之声由远及近,一会儿便进了院子,大家看时,原是杨老领来的本镇杜火。晓冬定睛细看:
打头的高擎晃子,上挽红绸花,口里吹着定节奏的哨子,锣鼓随着节奏敲打着,秧歌队员们腰系红绸翩翩起舞,两对大鼓震耳欲聋,两对大钗翻滚亦如降妖擒魔的法器,一面铜锣不时一点,四对腰鼓翻筋斗打八叉,还有那骑驴的,坐船的。那边是大头和尚戏柳翠,这边有张公献殷背张婆。猪八戒背媳妇笑逐颜开,张生戏鸳鸯比翼双飞。伞头领着一队社火走场子,什么十二连灯,什么秦王点兵,把一个六孔磘的大院安排的花花绿绿,满满当当,杨宏德还专门买来鞭炮助兴。看的人眼花缭乱,呆若木鸡。还是二凤知道北方风俗,下厨房去了,晓冬给家宅六神奉香火。秧歌扭了一阵子,伞头一声长哨,便变成了一个走动的环绕大圈,伞头又吹一声哨子锣鼓立即停下,他便扯开嗓子唱起了秧歌:“
过罢大年六七天,秧歌给你们来拜年。
先问大家身体安,再问亲朋们好过年。”
众人同挥腰绸躬身施礼接喝:“嗨吆依呀嗨,再问亲朋们好过年。”接着又是一阵锣鼓声,秧歌队员们挥绸随着乐器转圈扭了起来。伞头在圈内,口噙哨子来回度步,大概是在想着唱什么吧。过了一会儿想好了唱词,哨子“嘶溜溜”一吹,锣鼓马上刹了音,伞头又唱了起来:“
进了院来仔细看,窗贴金鸡戏牡丹。
大剪剜来小剪剪,我夸大姐好手段。”
唱音一落,锣鼓声接着:“叉叉依咚叉。”便停了下来,秧歌队员们翻手弯腰鞠躬附和一句:“哎嗨吆,我夸大姐好手段。”就这样又接连唱了六七个:“
霞光万道紫云开,葫芦河降下仙人来。
济苦拔贫为百姓,秧歌给你们送喜来。
说你们能本来能,救死扶伤有奇功
不为利来不求名,你们是百姓大恩人。
凤凰不落无宝地,碧水池中莲并蒂。
一院同居两家人,拜了一门又一门。
铜打铜来铁打铁,真金不怕火来炼
当朝天子辨忠奸,释放大鹏把翅展。
千年铁树开了花,万年枯藤发了芽。
历尽三年黄连苦,苦尽甜来享荣华。”
正在这时,金凤同银凤端出了一盘四个凉菜,两瓶烧酒,盘内压五十两银子,又提来一壶米酒,却被伞头看见了,哨子一吹,乐器停了下来伞头唱了这样两段秧歌:“
高高山上青杨树,两个猴儿上下溜。
三溜两溜尽你溜,刹下锣鼓喝上杯酒。
高高山上一株麻,两个狸猫往上爬。
三爬两爬尽你爬,停下脚步喝上杯茶。”
唱声一住,晓冬忙着散香烟,二凤斟酒,没酒量的递米酒,秧歌队员们接酒问好,一霎时,酒香,菜香,香烟香,香香醉人;话声,笑声,猜拳声,声声友情。一边厢堆金堆银二人看在眼里,想在心头。堆银把堆金拉在一边低声说:“哥,咱也得搁点礼银吧。”堆金说:“我想好了,咱们葫芦河安家还得豁达一点,以后也好得到镇上人的呵护。可是少了不显眼,多了又怕大法师嫉妒,你说这怎办呢?”
“我看你还是找杨老勾通一下吧。”于是堆金又找了杨宏德,附耳低言几句,只见杨老频频点头。随后杨宏德又找晓冬说了几句话。晓冬说:“不存在,我们住在一个院子以后便亲如一家,再说大叔们又落身葫芦河,往后乡亲们也好有个呵护。”
于是田堆金取出一千两银票压在盘内。杨宏德当面将银票点交给秧歌队头领,这一下秧歌队可高兴了,哨子一吹又是一阵腰鼓大踩场,人人精神焕发,个个龙腾虎跃,鼓声震天响,锣音惊玉皇。继而又耍了一趟水船。船姑娇声艳气,哨公唱响黄河。随后是小节目郿胡剧“张良卖布”道情剧“杀狗劝妻”,好不热闹。看看红日西坠,秧歌队又绕圈回谢。伞头唱道:“
说你开怀本开怀,美酒香烟把秧歌待。
五十两白银消了灾,一年四季大发财。
说你开怀真开怀,千金不惜来消灾。
时通云顺祥云开,身穿蟒袍束玉带。
说你们开怀真开怀,豁达之人对对来。
神灵保两家永无灾,葫芦河镇坐头排。
说你们开怀真开怀,情深义重赛东海。
又赠美酒又施财,秧歌走了你们好在。”
秧歌队几人给两家散烟散糖,伞头同两家人一一点头施礼后领着大队秧歌出了院子。
天色渐渐暗下来。二凤进了厨房收拾晚饭,勤快的丫丫点着了几处磘的灯,面对衣衫缕烂的新主人问寒问暖,扫炕铺毡。晓冬帮着收拾行李……真还亲如一家。
“干爹干奶们,饭好了,吃饭吧!”丫丫和二凤把饭收拾好后,丫丫到磘里叫堆金堆银两家人吃饭。堆金妻高兴地连连夸赞:“来了,多好的闺女呀,对我们这些衣衫缕烂的难民还这般礼貌,你爸妈可真有福气呀。”
“看老奶奶说的。”丫丫说:“人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大难过后必有后福,何况爷爷奶奶们是丫丫的前辈,理当尊重。”
他们一边说一边来到灶房一看:“呀,这么多的菜!恒恒忍不住喊了一声。
“是啊!”堆金说:“见过如此丰硕的菜饭已三年了。”说着掉下几滴眼泪来。“可恨我那屈死的亲人们,再也吃不上这么一顿好饭菜啦。”
晓冬和二凤看看众人,都满眼泪花旋转,忍不住也是一阵悲伤。正是:
触景情伤泪纷飞,心如刀搅好惨凄。
骨肉远离难见面,何时相逢倾苦哀?
列位书友: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