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我们的意思是说,你的琴是把好琴!”刘书剑说着,弹起了手里的五弦琴。
知道手里的琴有可能是天瀑,刘书剑眯着眼睛仔细地“品尝”起来,他抚摸着琴弦,又是揉,又是捏,又是抠,把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了上去。
良久,刘书剑将手里的吉他递给何芳,道:“是把好琴,特别是里面的细节,简直就是无底洞,越挖越多,你来试试!”
何芳错了搓手,接过了琴。
她越是认真,看上去越是冰冷,接过琴的那一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的四周都结了霜似的,看来何芳也是将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何芳弹的是一首古典曲子,这首曲子前半段恰巧用不到一弦,此时弹起来再合适不过。
这首曲子丁丁也听过,扒得很熟练,对他来说也没有难度。但是听到何芳弹奏,丁丁立刻听出了自己和何芳天差地别的差距。
在何芳手里,这首曲子的每一个旋律就像是润出了水一样,每一声都像泉水在流淌,又像是姑娘的哀怨和呢喃。
这还是我的琴吗?丁丁听得头皮发麻,一时间脑子有点懵。
刘书剑和李海看样子已经司空见惯,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很享受地听着。
丁丁瞪大了眼,完全没有了“天才少年”的从容淡定,就像是一个刚学琴的学生,盯着何芳弹奏的手指,希望能看出什么门道。
但他失望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很正常,因为同样的一首歌,就算是不同的人弹奏,只要在水平线上,单看手指和手法,自然是看不出区别的。可是弹奏出来的音,千差万别。
这就像是开车一样,大家都是踩油门转方向盘,但有些人的车坐着像躺床,稳稳当当,有些人的车坐着像海盗船,不留神还开到人家房顶上去。
在丁丁看来,何芳演奏的这首曲子已经远远超过原作了。
弹到后面的时候需要用到一弦,何芳停止了弹奏,旋律突然停了下来,弹的人不爽,听的人也不尽兴,但丁丁还是鼓起掌来,有丁丁带头,旁边桌吃烧烤的人也一并鼓起掌来。
“这太厉害了!”丁丁从何芳手里接过琴,尝试着弹了一下,但弹不出何芳的那种味道。
“很正常,这首曲子我七岁就开始弹,到现在都弹了十多年了!”何芳淡淡道。
“哦!”丁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刘书剑期待地问道,要说对音乐专业、全面的理解,还得是有家族传承的何芳更有发言权。
“就算不是,也不差了!”何芳答道。
众人又一阵沉默,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又没什么可说的。
是啊,能说啥?连哄带骗把丁丁的吉他骗过来?
眼看四下无人说话,丁丁立刻举手,赶忙问何芳:“何芳姐姐,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弹出来的音变化这么大!”
丁丁真是被震撼到了,越想越觉得离奇,何芳弹奏出来的这首曲子,和他以前听过的曲子都不一样。
即便是那些大师弹奏出来的作品,也没有让丁丁觉得完全摸不出门道来,何芳的这一手,让丁丁本就匮乏的词汇储备捉襟见肘,就像是愚昧无知的原始人突然看到了外星飞船一样,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把他的三观瞬间击个粉碎!
凭着对音乐的直觉,丁丁心里很坚定地认为,这是音乐本该有的面貌,他原先接触的东西,是残缺的,不完整的。
“别想那么多,你学的已经够多了,这个只能靠时间堆!”何芳面无表情道。
“哦……”丁丁有些失落,这大概是独门绝技之类的吧。
何芳却像是看穿了丁丁的心思,叹了口气,道:“我也只能弹好这首曲子,是通过成百上千次的弹奏,对当中每一个音符都触摸得通透,对吉他上每个音阶的振动频率都有一个主观上的感受——这对你来说的确很难理解,你只要知道,天使和魔鬼都藏在细节里,深挖每根弦的振动细节,总有一天你会抓住他们,这是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急不来!”
“哦!”丁丁又一次挠头。
他知道的果然太少了,何芳说的他的确听的一半懂。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张老师那样有耐心,善于表达和教学。
要论吉他的技术,音乐的理解,眼前的红钉子乐队显然比张老师更胜一筹,但他们毕竟不是张老师,哪有这个心肠拎着丁丁慢慢成长。
丁丁想要在他们身上学到东西,就只能靠悟性,只能靠经验。
丁丁的悟性很好,但经验还是一片空白,那些玩了十多二十年音乐的人,只要不是混日子,单论经验就能碾压丁丁。
刘书剑看着丁丁求而不得的表情,笑了笑:“你呀,该打的基础都打了,现在就缺将他们融会贯通,提炼出你想要的,就像是刚才何芳的那一手,我个人就叫它控音,这也只是一种技巧,只不过比较高级罢了,真正的大道,还是音乐本身。”
“我不这么认为!”何芳听到这话,有些不乐意:“音乐怎么能安于现状茹毛饮血呢?”
“这是大道之争,就此打住,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到时候老刘你又打不过何芳!”眼看气氛开始变怪,李海赶忙打圆场。
“要不这样,今天心情好,我们现场写一首歌怎么样?丁丁是个纯粹的音乐人,我们应该来一场纯粹的,音乐人之间的交流,诸位意下如何?”刘书剑听了李海的话,也如梦初醒。
谈论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东西的确是浪费时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学术辩论最后变成拳头辩论的事情屡见不鲜,包括数学家,包括厨师,甚至下象棋的时候。
关键是这里的人一起上也打不过人家何芳呀!
“写歌呀!”丁丁眼前一亮,和玩音乐的人一起写歌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啊,就像是几个小伙伴用泥巴堆出一座城堡那么有趣!
“来来来!”李海也挪了挪凳子,道。
“写什么呢?”丁丁眨巴着眼睛。
“就写眼前的东西好了!”刘书剑指了指四周,道:“李海给个节奏,何芳起个调!”
刘书剑是红钉子乐队的队长,此时很自然地指挥了起来。
“丁丁,你先来,跟着何芳的伴奏,先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