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听见外面噼噼嘭嘭一通响,而后就是会计媳妇儿冲着自家孩子扯着嗓子喊:“都死光了么?不知道吃饭了么?平常都是饿死鬼托生的,今儿咋了?抽了哪门子邪风,让人七喊八喊的?”孩子们呼啦一下子进了屋,会计媳妇儿把木桌子往炕上一放,吧嗒一声巨响。
谭瑞雪坐的稳如泰山,心说,管你指桑骂槐,就算你骂出天花来,姑奶奶不见高粱米绝不罢休!
大人孩子跳上炕开饭了,会计家就是不一样,人家伙食就是比别人家的强,小米干饭呢,黄澄澄的米汤,看着就好吃,菜也不错,酸菜根和萝卜干沾酱,最牛的是人家那盏从外屋端到饭桌上的灯,那可不是到处散烟的煤油灯,而是供销社一年也卖不出两盏的保险灯,太贵,标价九毛八,不过真是贵有贵的好处,那灯底座憨实,玻璃皿能清楚看到放了多少油,上面罩着玻璃罩子,煤烟溜直往上冒,一点也呛不着人。
谭瑞雪一直参观完这一家子吃饭、撤桌,这其间,一家子人大大小小都把她当空气。
“你要睡这儿?”会计媳妇儿没好气的问。
谭瑞雪点点头,心平气和的道:“什么时候给粮我什么时候走。”
赵会计撅了根笤帚苗剔着牙:“二侄女,不是叔不给你粮,叔家现在真是没有粮啊!”
“那没事儿,叔,我等着,您就受累出去借点,给我凑上,您是堂堂一会计,上谁家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赵会计被这个主意气的心中一梗。
看见自己亲爹被一个地主羔子撅的没脸面儿,赵会计的大闺女沉不住气了,指着谭瑞雪骂:“谭二雪你没完没了是不是?不就欠你家点粮食嘛,犯得着你这么逼人太甚?就是不还你家又能咋!”
谭瑞雪左右望了望了赵家两口子,发现这两人装聋装哑,分明就是纵容女儿撒泼,那好,既然你们不教育,那只好我谭瑞雪替你们教育了。
“不还当然不行,你爸妈和你老师没教育过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是人道,人做事不遵人道,那他就不配做人。但是,我不管他是人还是鬼,欠我的,就得还,拖着不还的,就算追他到阴槽地府,当着阎王,我也得让他给我清算。”
“好了!”赵会计被谭瑞雪教训急了眼,笤帚疙瘩往炕上一摔,“也没说不还你家粮,你急啥急!”
“等米下锅呢,怎么能不急?”谭瑞雪面不改色道:“既然您说要还,那就现在还吧,我还真没功夫天天来陪着叔叔婶子吃饭。”
会计媳妇儿看见气氛剑拔弩张,立即向债主献笑唱白脸:“二雪儿,你看,要说我家也不是没粮,就是吧,没有好高粱了,借来的是好的,还回去咋能给人次的?”
“没关系的婶儿,五十斤而已,也不是很多,我拿回去用簸箕簸一簸就好了,照样能吃。”
“哎哟,你一个姑娘家的,能扛的动么?要我说,你还是改天来。”
“婶您就不用担心了,五十斤,我扛的动,再说,离家也不远。”
“也是,就是吧,呵呵,你说,我们家也没有个多余麻袋呀,要不你回去拿个袋子来?”
“婶儿,就麻烦您就近往谁家借一个麻袋来。”
“那你不还得等着?”
“我有的是功夫等着,不着急。”
“那麻袋咋整?”
“回头我就把袋子给您送回来。”
“这,家里也没有秤呀?多了少了的都不是个事儿,咋也得约一约吧?”
“咱队部不是有秤?刚好叔就是管这个的,很方便用秤么!”
谭瑞雪一句也没有给赵会计两口子让空,逼的赵会计两口俩没办法,下地给谭瑞雪装粮,又去队
部过秤。
谭瑞雪先让他们把麻袋的份量秤出来,然后再往里添粮,多一两她不要,可是少一两,那绝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