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瑞雪口中这个秦淑芬,长的圆短脸儿,两颗小虎牙,关键是白,不管说啥做啥,就是先笑,排练时就是,脚步刚挪到抬上两步,先咯咯的笑一气,唱的嘛,也行,比好的不足,比差的,还有富余,最重要的是人家成份好,贫下中农,但人家生活条件好,一日三餐吃的饱,穿的都是时新衣裳,补丁自然是没有的,她春秋穿的那件绿地黑白花大绒抿襟短上衣,让全公社多少闺女媳妇儿艳羡?别说你没处买去,就算有处买去,还得有那些钱!没办法,人家爹是木匠,大哥是教师,二哥在城里当工人,这就是人家傲骄的资本。
秉着成份和富足的生活,足以让秦淑芬拿下任何一个她想要的角色,何况她是个特别张扬的人,什么好事儿上都想把个尖,出个风头,人家也会来事儿,特有眼色,知道什么时候该说好话,事实上根本没用她亲自来挑,女角儿里最好的一个,青年团直接内定给了她,别人眼红不来。
跟秦淑芬一样,谭瑞霞的这个烂菜花,也是内定的。
烂菜花,烂菜花......光听这个名字就听得出......好人能叫“烂”菜花?泼辣狠毒自私自利臭名昭著,都适合用到这个角色身上。
谭瑞雪帮大姐掀起头顶的被子,强行将大姐翻转过来,扶起,伸手抹了抹大姐满脸的泪水,道:“大姐,烂菜花这个角儿是不怎么好看,不过话又说回来,演坏人更容易出彩,你犯不着这么痛哭流涕呀!”
看着大姐偏过脸继续抽噎不说话,三雲连忙扯了扯谭瑞雪,轻声道:“二姐,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选角儿这个事儿,可能青年团早就布置了,就是没外宣,但是咱们不知道,不代表别人都不知道啊,东马架子村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能说能唱的小老太太,人家不怕角儿丑,也不怕人笑,就是单纯的想上台凑个热闹,托人找关系的报上了名,但是咱们村的青年团不肯收,说她是贫下中农,成份太好,不合适,这个就得找成份不好的演,大姐气的就是这个。”
谭瑞雪恍然:“这么一来,演戏的目的就不太单纯了,这是身份歧视嘛。”
“可不就是。”谭瑞雲附和道:“今天大喇叭叫大姐去队部,我陪着她一块去的,刚到那儿,正好赶上东马架子那个小老太太在那跟青年团的人掰扯呢,其实要说,青年团的人倒没怎么拦,就是咱们队的队长拦的狠......”
谭瑞雪冷哼一声,道:“就没有他搅不混的水......不过,大姐,你就算哭死到炕上也没有用,等明天,我陪你去队上找找。”
“祖宗啊,你可别去找事了啊!”娘可能早就在外面听着屋里的动静呢,关键时刻跳出来阻止谭瑞雪,“你大姐哭一哭,出出心里面的气,也就好了,人家让咱演,有咱说不的地方吗?”
紧接着,是大在外面屋里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声叹息里除了无耐,还是无耐。
“行行,娘,我听你的,不去惹事儿,你快给我点饭吃吧,我还饿着呢。”看着娘出去端饭,谭瑞雪悄声道:“大姐,别哭了,你放心,明天我准陪你去。”
“你去能干啥!”大姐整个晚上就这么一句话,不再理会任何人,忽地躺下去,脸朝向黑暗处。
第二天,谭瑞雪趁着爹娘不备,扯着大姐就要往队部去,大姐先还挣扎着不肯,见二妹拖拉的厉害,索性顺从了去,本来嘛,她好好一个二十四岁的大姑娘,私心里就是不想演这个烂菜花,谁家的姑娘媳妇儿愿意演这么个烂角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