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的队伍缓缓朝宫外走去。阳光普照,城中却无一丝生机。旌旗耷拉着脑袋,再也打不起精神。车粼粼而过,百姓侧目,四下无语…宫城角上,皇后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许是年纪大了,微风一吹便是满脸泪花。我的儿,保重,你的亲娘会在天上保佑你的。此去一别,或是永别了吧?我们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啊,天冷了要多加衣,别着了凉;好好吃饭,胃口不好就别硬撑着…还有,不要怪你的养父,皇上他也有难言之隐…皇后看着渐行渐远逐渐消失的队伍,泪流满面。
城郊
阡陌交通,炊烟袅袅。马车吱吱前行,喧天的锣鼓惊走了枯藤上的昏鸦。婉儿红着眸子,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远处,一群孩童嬉笑着放着纸鸢。
好美!年幼的时候大概没有这么多烦恼了吧?婉儿苦笑着。唉,那是别人的童年。婉儿无奈地摇着头努力回想着自己的童年…
那时也是这草长鹰飞之际。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幼年的婉儿拿着自己的纸鸢眼巴巴的看着大伙儿
“滚,我们不和你玩,你这个小反贼”为首的孩童说着,稚气未脱
“就是就是,还不快走”旁边一群小屁孩嚷嚷着,婉儿的眼泪几乎沁了出来
“我不是小反贼”婉儿辩解着,“我要父亲杀了你们!”
“天下那么大,你们杀的过来么?小反贼小反贼”这群孩子越叫越起劲
“她那个纸鸢好看,我们要玩她的那个…”一个孩子伸手就要夺过婉儿的纸鸢
“不给!”婉儿争执着,斗大的泪水落了下来
“打!”为首的孩子一声令下,一群小屁孩围着婉儿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住手!”不远处,一稚嫩的男声传来
“李鹏,别以为你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就能多管闲事!要不是你爹治病救人,我们连你一块儿打”孩群并未理会,继续拳脚相加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小李鹏怒不可遏,左手一个冲拳,右手一记勾拳,不消一刻便是满地狼藉,痛哭求饶。
“滚”李鹏轻蔑地看着落荒而逃的孩群,小心翼翼地捡起破败不堪的纸鸢递给婉儿
“我能和你一起玩吗?”婉儿哀求着
“爹要带我进宫,我们以后也不会见面了…”李鹏笑着,笑靥如花,沁人心脾,“我送你回家吧”
“好吧”婉儿脏兮兮的手揉着红红的眼,颇为失望,只得怏怏地朝家走去…
说是家,不如说是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吧?府里上上下下对自己毕恭毕敬,可是却没几个人真正关心自己…
“哎呦我的小祖宗这是跑哪儿了?你要是丢了皇上可饶不了我们”公主府外,一老妪等得望眼欲穿
“他们,他们都说我是小反贼…”婉儿哭得梨花带雨
“他们胡说的,乖,听话啊,以后不要出去玩了”老妪抱起婉儿,满脸愁容
“嗯”婉儿破涕为笑,不住地点头
“唉,真是的,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住,皇上和皇后倒也放心”老妪抱起婉儿朝府内走去
“喂!快看呐,新娘子哭了”不远处的孩童指着婉儿。一声大喊打破沉思。婉儿闻之一愣,急急擦擦泪珠,放下了车帘
…
马车簌簌而行,喧天的唢呐终于哑了嘴巴,无人小径静的吓人
“太保,太保!”为首的乐师叫着李鹏
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李鹏满面愁容悲怆不已。骑着高头大马漫无目的地前进着。送自己最最心爱的女子去和亲,李鹏的心宛若刀割。婉儿,对不起,我若没有成婚定带你远走高飞,我们男耕女织,生一双儿女,每天围着叫爸爸妈妈该有多好…可惜啊可惜,造化弄人,我有了婷儿,她是我妻子,是我不可辜负之人,我不能负她…对不起,我…唉…便纵有千种风情,又与何人说?
“太保!太保!”乐师再次呼唤,李鹏这才缓过神来
“请讲!”李鹏问道
“我等奉皇命送公主出城,如今使命已答,该回去复命了”乐师首领行了个礼,带着一众人回城去了。
契丹大营
草原深处,几个高级军官正在密谋…
“现在耶律老贼父子猜忌,我们的时机到了”说话的是一短小精悍的汉子,鹰钩鼻,细长腮,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扎成的小辫子十分夺目,此人唤作完颜坤
“是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耶律老贼处处削弱那耶律贺,作为部将的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削我们的兵权,我看不如鼓动耶律贺倒戈一击,也为我族人争取些生存空间…”一人附和着,捋着自己的小胡子
“阿迭那说的有理,耶律父子猜忌已久,这次耶律老贼又软禁了耶律贺,想必这耶律贺老上司也心生不满诚惶诚恐,…你们且如此如此…”完颜坤奸笑着对着旁人耳语几句,众人满心欢喜,离帐而去…
契丹大营耶律贺营帐
“来者何人?为何如此喧哗?”守卫头领叫嚣着
“那边发生了骚乱…”完颜坤一副卑躬屈膝样
“那还不快过去看看?所有人!跟我走!”守卫头领喊着
“可汗让我们看着二皇子…”部下小心翼翼地说着
“哪顾得了这么多?快走呀”守卫头领说罢带队而去
完颜坤暗自庆辛,且看我三寸不烂之舌如何说服这耶律二皇子
帐内,油灯冒着刺鼻的味道,几夜未眠,二皇子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日渐消瘦,诚惶诚恐
“我兵权将失,没想到你还能来看我”耶律贺红了眼眶
“自从我跟随您的那日就许了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我是不会离开的”完颜坤抹抹刚挤出来的几滴眼泪
“好,我没看错你,我平日里那般虐待对你部族实在是不该啊”耶律贺悔不当初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更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完颜坤道,“我愿为将军持鞭执蹬”
“你有心了,我很欣慰,只是几日之后我兵权一交便再无法上阵杀敌了罢?”耶律贺不住叹气
“将军怎可如此心灰意冷?”完颜坤暗叫一声妙极
“父汗对我猜忌已久,交了兵权当个闲散之人也好。待父汗百年哥哥继位,我便浪迹天涯再不问这朝中琐事…”耶律贺苦笑着
“将军此言差矣…”完颜坤道
“哦?”
“将军之才不下大皇子,大皇子继位将军又怎能活命?将军且闻七步诗乎?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一个相煎何太急…”耶律贺怅然
“大丈夫和不横刀立马,这汗位他人挣得,二皇子也挣得。如今大皇子南狩,这可是天赐良机,若你您交出兵权,只怕日后大皇子继位…”完颜坤道
“嗯,言之有理!父汗夺我兵权还不如杀了我算了,他日落到那耶律齐手里我还有活路吗?”耶律贺突然发起疯来,宛若一只被激怒的雄狮,“这是兵符,你我如此如此…”
“好”完颜坤一笑,心满意足
“可惜狼牙令不在我这儿,不然这草原兵马将尽归于我…你且去安排吧”
契丹大营可汗营帐
天色渐亮,晓风残月。契丹可汗一夜未眠,辗转反侧。
“萧于越,我女儿找回来了吗?”可汗忧心仲仲
“还没,那日出了营就不知所踪。多番邦寻找也不见踪影”萧于越道
“萧于越,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汗问道
“汉人说吾日三省吾身,可汗可自我反省实在难得”萧于越捋捋胡子,幽幽说着,“近日之事确实不好评说…”
“哦?说来听听”可汗问道
“臣下死罪,不敢非议朝政”萧于越汗颜
“但说无妨,赦你无罪”可汗叹了口气
“大皇子对那宁国公主一见倾心这才求了这门姻缘,可汗横刀夺爱,大皇子本就心存不满,加之可汗处处猜忌,重兵看守,只怕大皇子寒心啊”
“为之奈何?”可汗怅然
“汉朝的董卓为拉拢吕布,把自己心爱的貂蝉赐给了他,我虽不屑与此人为伍,但这种做法还值得一用。况且和亲是大皇子促成,可汗横刀夺爱实乃名不正言不顺…”
“你的意思是要将宁国公主让与齐儿?”可汗缓缓说道
“正是…”萧于越道
“齐儿将来是要继承汗位的,我称帝后他可是皇位继承人,我本有心将于越之女嫁与齐儿,于越如此轻描淡写就将这未来皇后的位子拱手相让,真是高义啊”可汗汗颜
“那可汗以为如何?”萧于越道
“区区美人而已,让与齐儿便是,险些中了宁国人的美人计,明日就派人传令喧齐儿回营成婚”可汗仰天大笑
“可汗高义,真乃神人”萧于越点头称赞,“只是…”
“只是如何?”可汗问道
“汉人有打油诗是这么说的:虎为百兽首,谁敢触其怒?唯有亲子情,一步一回顾。我看可汗就与二位儿子和解了吧”萧于越道
“此话怎讲?”可汗问道
“二位皇子是大汗的亲骨肉,可汗对二位不断猜忌,近来又扣了二皇子,对其手下大肆打压,老臣是怕激起兵变啊”萧于越忧心仲仲
“有这么严重吗?只是扣押而已”可汗颇为头疼
“二皇子被扣押,可汗又逼二皇子交兵权,我怕这二皇子心生不满趁机作乱啊,近来二皇子的部队不断向我中军靠拢,稍有不慎则祸乱将至啊”萧于越忧心忡忡
“嗯…这次打压的好像有些明显”可汗意味深长地说着
“是,这二皇子属下完颜部本就桀骜不驯…”萧于越道
“快快来人…命令完颜部就地扎寨…”可汗话音未落,一支火箭飞速而至,稳稳当当地扎在了不远处的毛毡上顿时腾腾烈火烧了起来…
“可汗,不好了!…”一满脸是血的卫兵爬了进来,话还未说完就断了气
“别慌,我们且出去看看…”可汗惊恐万状
,出得帐时帐外已是杀声震天,鲜血横流。
“快…都别慌,中军随我保护大汗!”萧于越跑出帐外扯着嗓子喊。话音未落,一支利箭直直地射了过来,不偏不倚正中左眼
“奉二皇子命,杀于越,清君侧,冲啊”万军从中一声喊,正是完颜坤
“妈呀!”萧于越暗叫一声不好,强忍着痛将射于左眼的带着些许白色眼珠的箭拔了出来。霎时间一股血水喷涌而出。萧于越刚欲开口忽然脖颈一凉,众人看时,只见一脑袋在地上打着转,张着嘴,瞪着眼,面目狰狞
“我是契丹可汗。萧于越论罪当诛,如今已然伏法尔等还不自去?”契丹可汗目眦欲裂,话音未落,一箭入喉,登的一声倒地而亡
众人骇然,不断的厮杀戛然而止
“父汗新丧,我继汗位,有谁不服?”乱军中,一骑绝尘而来,正是耶律贺
众人面面相觑,耶律贺接着叫嚣,“有谁不服?”三问之后无人回答,耶律贺心满意足朝大帐而去。就在他两眼放光之际,一支暗箭飞来…
“啊”耶律贺应声坠马,气绝身亡…
这…这可如何是好?一番厮杀,朝中元老尽丧,何人主持大局?
“我完颜部何在?”完颜坤走了出去,扭着脖子,极为嚣张
“杀!杀!杀!”军中一呼百应,那些可怜的契丹人面面相觑,困惑不解,这女真人何时发展的如此庞大了?
“耶律贺弑君篡权依然伏法,我看着契丹国事就暂时由我代理,等迎回耶律齐大皇子再做定夺”完颜坤奸笑着
那些契丹兵见群龙无首,自然也无话可说。风起,黎明的曙光一泻而下,照耀着广袤无垠的大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