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
天气阴沉,雾气氤氲的大地,两座拱立的小山坡中,有一队马车正在缓缓行驶而来。
现在正值播种的季节,广袤的田野上点缀着青绿色的小芽。
蒙蒙微亮的田埂上,平日劳作的人们仍在熟睡,只有一位瘦弱的小女孩陪伴在孤单的稻草人身旁。似乎也是因为听到远处的声音,她站了起来,红色的小裙子在晨间的冷空气中随风摇摆。
第一个遥望到车队的她,聆听着远处传来的清脆风铃声,越过村口牢固的石墙,开始朝村子里面跑去。
不一会儿,“车队来了”的消息在这个不小不大的谷地村庄里面迅速传开了,睡梦中醒来的人们这才陆续走出家门,迎接每三月一轮的车队集市……
车队在村庄停好后。
老杰克松开几格腰间的皮带,抿下两口随身携带囊袋中的淡水,坐在车顶上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慢悠悠地从货车高高车队长的座位上爬了下来。
这个时候,在他手下的伙计也早已和别的行商一起,在大街上铺开了他们从遥远的地方带来的满目琳琅、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开始进行售卖了。他们联合商队的马车把这个村子原就逼仄的街道占据了大半,剩下的那么一点地方,也很快被前来购物的村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迫使他也只能从人少的另侧下车。在赶开了几个打量着这边的醉汉后,他迈步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件酒馆中。
进入到酒馆,视线就一下子变得昏暗了起来。
这种乡间酒馆往往都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破破烂烂,地板粘稠邋遢。不过他行商多年也早已习惯这些细枝末节,只是很随意地在一个位置上坐下,直到啤酒被这里的老板呈上。
看着被粗鲁放下还在杯中晃动着的浑浊液体,他眼神开始发直,喉结涌动。这些习惯定居的城市和农村的人们可能很难理解他们的这种感情,总之,在他美滋滋地欣赏了好一会儿之后,嗅着它的香味,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郑重低头饮下一口。
然后又迅速的抬起来,让那种久违又熟悉感觉重新流淌在体内。
像亲吻过情人的少年般,他热泪盈眶了。
“该死!”他用袖子胡乱擦拭着胡子上沾到的泡沫,不甘心的这样咒骂着,满面潮红的脸上同时又流露出愉悦、享乐、甜蜜的微笑来,赞美着:
“这美妙的绝妙的液体!”
…………
不得不说,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地方特色平庸的产粮村——星村,有关于酿造的手艺确实非同凡响。更别说遭遇到的还是他这副经历漫长旅途久旷于酒精的身体,干柴与烈火,也可以说是一场及时的雨。事实上,他们的商队每次途径这里他也都会过来来到这里畅饮一番。
从他之前熟清熟路的动作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今天亦是如此——他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品味着其中的芳香与辛辣——完全沉醉于醇香的威力之中。
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像他把年纪还在坚持干着这一行的目的,可能就只是为了寻求着这些世界上杯中的不同“慰藉”吧。
他垂垂老矣的记忆又翻动起来,那些曾经的经历如今却像幻觉一样流淌……
而手中的酒杯不知在何时就已空空如也……
他恍然醒悟过来。
老杰克他表现出非常懊恼的神色来,拍着自己的大脑袋,显然对自己又开始陷入回忆而感到不满,这是老年人的坏毛病。而导致中断了饮酒更是罪大恶极,他焦躁地拍打着桌子,叫来下一轮酒。
酒馆里的侍童也是听随着他的号令,诧异地端来一轮盘又一轮盘,直到酒杯都已经完全填满了他面前的桌面!才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副丰饶的画面,老杰克一直严肃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笑容。他先掏出那个随身携带的囊袋,把其中剩余不多的水饮尽,然后再悄悄灌入了醇香的美酒……
等这一切完成了之后,看着满满臌胀的囊袋,他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舒服地找了个角度靠了下来,把两条腿搁在桌子上,一杯接着一杯畅饮了起来。
…………
老杰克摇晃着脑袋,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时光。
只有偶尔才会把视线稍微瞥向外边他车队,检查贩售情况。
看样子销售的情况似乎不错,他也自然就放心下来。不过要说起来,这些年他也是因为车队经营良好,雇佣了不少的伙计,现在他才会有像这样的闲暇时光。
这的确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不过,也不尽然都是好事就是了……
与之财富上涨相对应的就是他的年龄的坠落和健康状况的低迷。
人老了之后就会很容易活在过往的幻象中,稍不留神,可能就会被这种幻象给吞噬。
再加上现在他身体上开始冒头的一些小毛病,虽然他的精力仍旧很好,但各个方面开始呈现的表征都还像是在提醒着他——你已经上了年纪的这个事实。
这一点也让他开始不得不意识到自己的老年生活上来,或许不应该再跟那些朋友联系?或许应该加大对养老金的投入?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记得他的父亲曾经就罹患过这种疾病,最终被他自己的回忆给拖入深渊。然后意识模糊的被人骗光身上的财产,而正是因为对他深有影响,所以他也才越发不希望这样的命运降临到他头上。
而他每每回想起自己以前的那帮狐朋狗友……
那些孽缘……
便开始意识到真的需要行动起来了。
在经历过很多天的辗转反侧之后,他又重新回想起了年轻时候的一个愿望——
他希望在将来的某一天——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他能够放下手中的生意,并带着这辈子积累下来的积蓄,找到一个偏僻的小乡村去,或许也最好像这个村庄一样,有某种美味的佳酿,但也绝对不是这个,这个对他来说还不够偏僻。总之,他想找到一个这样的地方,在那里新建或者修缮一座神殿,在那里购置一独栋的小房子,在藤椅和农具间度过余生。
或许是明年?或许是后年?还未可得知,但他一定会的。时间总是越来越紧迫的,他期待的这样一天的到来。
并希望自己能够赶在世界毁灭之前富足且自然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