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婉这边儿正愁着呢,晚上掌灯时杨康就过来了。
“不必听你三婶的,奻奻如今的乳母挺好的,等她六岁了再给她调用个教养嬷嬷就成。”杨三叔开门见山地说“三叔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只是你如今年纪太小,又在禁足,梅园里头的嬷嬷就算了吧。”
“三叔,这没什么的,不一定非要梅园里头的嬷嬷。你让三婶定下心来等几日。”杨文婉笑了笑问道“三叔,甲三那边儿临关城里头有消息了么?”
“甲三明日会回来,暗侍来报,有重要事宜,甲三必须面见父亲和你才能报。据说,临关城中甲三与你父亲的人手汇合后查出了些什么,甲三带去的十个暗侍折了八个。你祖父让我今日内想办法把梅园的花名册这八人去向改动一番。”杨康皱眉。
“去江南了。就说是在临关城发现是十几年前梁家贩棉的些许内情,就被我派回江南道梁川身边继续深挖内情去了。”杨文婉皱了皱眉“这二百暗侍还是杨家的么?”
“连咱们国公府都不是咱们自己说了算的,更何况是梅园。曾经有人在暗侍中见过咱们自己的暗侍身上刻着梵文。等咱们再回头查探时,这人就没了。”杨康满脸无奈“你祖父也不容易。”
“我知祖父不易,可我也不喜祖父这样。奻奻的教养嬷嬷您和三婶先不要急,总要找个好用得力的人才行,不然怕镇不住那一帮子牛鬼蛇神。”杨文婉也甚是无奈。
“你三婶有心想清理身边的人,可她有什么办法?成婚时带来的那几个侍女不是嫁人了就是一病去了。你三婶和我就不想再平添那些人命了,由着那位折腾吧。”杨康说完脸色别扭地红了红。
“三叔来,怕是不止这些话吧?有话就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这样扭捏做什么?”杨文婉好奇是什么事儿能让自己这个三叔居然羞于启齿。
“你三婶想借杨嬷嬷几天,在秋菊园那边儿立规矩,可她又着实张不开这个嘴。”杨康也不过二十四岁,正是英俊潇洒之时,经年不遇一次居然脸红了。
“没关系,让杨嬷嬷过去就过去吧,实在不行就把人送到后院再重新学学规矩。”杨文婉心想,这三叔三婶是想借自己的手清理秋菊园?可也用不着借的这样彻底啊,连杨嬷嬷人都给借走了啊。
第二日杨嬷嬷听了杨文婉的话也是久久无语不搭话。
“姑娘,杨国公府已经到此等地步了么?”杨嬷嬷沉默良久才张嘴问道。
“这还是长姐接了家中的大小事务,规矩上已经是好多了,有些人仗着是那位的人,在国公府里横着走的时候你是没见过啊。杨嬷嬷你那边要是还有性子好些的,得用些的嬷嬷给我寻两个,回头给三婶那里送两个过去,起码不至于我祖父说什么我三婶就听什么。我祖父又不知这内院的弯弯绕绕。”
“人是有的,只是怕姑娘不敢用。”杨嬷嬷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曾经与我共同服侍过先皇后,不过她们二人曾经是先皇后的近身大丫头,而我不过是管着衣服的二等女官。只有一点,这二人明面儿上已经是殉了主的,如今在梅园里头隐姓埋名养着老。”
“不成,三婶经常出门,奻奻年纪又小,压不住这样的人。”杨文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跟在先皇后身边的大丫头,那是见过多少人的!只怕是三婶娘去趟岚玉轩祖母就得挨上一顿挂落。“实在不成我让江南那边儿找两个送过来吧。”
“姑娘,梅园里头的嬷嬷,先皇后身边的,都能用。”杨嬷嬷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了。
“其实我始终好奇的很,嘉武帝登基大赦天下,你们那时候放出宫那么多嬷嬷,我在梅园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先帝先后身边的除了殉主的都留在了梅园?皇后身边四个大丫头,留下来了两个?杨嬷嬷,你若是能跟我说清楚说明白,我就信你的,给你的那群老姐妹找个依靠。你若是不说清楚,就等着杨家覆灭后带着这些秘密陪杨家一块儿上路吧。”杨文婉并不是个好奇之人,只是她不允许她身边的人利用她。
“当年先帝驾崩,是先皇后娘娘仁慈,死前将奴婢们托付给了杨国公爷。只是先皇后娘娘死后奴婢们没有那样大的造化,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杨国公最终还是张了嘴,同如今的皇帝嘉武帝要了奴婢们出来荣养。只是有一件事,纳方婉清为妾。杨老国公纵然知道这是嘉武帝明着在自己身边放钉子,也还是同意了。”杨嬷嬷抿了抿唇,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那你们在梅园折腾什么?我祖父对你们也算有救命之恩了吧?可我怎么觉着你们没安的什么好心呢?”
“咱们都是宫里出来的老人儿了,虽说论资排辈是老人,可那时候也都是二十五六三十来岁。我们原是在梅园里头自给自足,也足不出户,怕给杨国公惹麻烦。只是有一日咱们里头的一个嬷嬷在梅园内院外院的二门那里瞧见了一个暗侍长得像宫中的侍卫统领,咱们都以为是她眼花了,那几日就轮着去二门转悠,直到后来先皇后的大丫头之一的若兰姑姑看见了他,咱们这才能肯定暗侍之中已然插进了皇上的人手。咱们同杨老国公说了,杨老国公却只是摇了摇头。自那之后咱们也就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怕一旦行差踏错一步,便连累了杨老国公。”
杨文婉突然想到一件事“嘉武帝要在背地里杀了先帝先后身边伺候的人?难道先太子真的是被他杀了?先帝先后也是死于他之手?”杨文婉忽得想起来上一世临关城父亲的那个副将段长庚的话,段长庚曾经就说过嘉武帝的帝位是他弑父杀兄夺来的,而杨老国公是见过真正的传位诏书的人,所以才给杨家招至满门灾祸。上一世自己当时只当了个笑话听听就算了,不对,段叔父这话不是在临关城说的,那场景不是临关城!是什么时候,段叔父何时说得这个话?他后面还说了什么?怎么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杨嬷嬷见杨文婉又陷入了苦恼的愁思中,便将后面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静静地站在一旁等杨文婉回神。
杨文婉这次枯坐竟是坐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任谁唤也不回神。书画吓得想要去岚玉轩禀告找大夫,却被杨嬷嬷呼和住了。
“咱们姑娘本就早慧异于常人,你若是此时找了岚玉轩找大夫来,怕是明日咱们姑娘是妖孽附体的话就得传的满大街都是!都给我该做什么做什么,这一夜咱们轮流守在姑娘身边,任谁来都说姑娘不舒服,昨夜又被梦魇住了,已是休息了。”杨嬷嬷是宫里头出来的,最是忌讳这些个能引起流言蜚语的事儿。
不过好在晚上掌灯时杨文婉回过神来了,杨嬷嬷等人均是松了口气。杨文婉瞧着几人那样子无奈地笑着说道“佛家有一种行为叫坐禅,就是像我晌午时那样儿,思绪想的多了,就入神了。没事儿的,瞧把你们吓得。”
“明后日哪一日将梅园里头的嬷嬷都叫来,对外就说我自己乳母嬷嬷这都快一年了也没来上京,不能空着这个缺,顺带着将奻奻那边儿缺的教养嬷嬷也给补上。”杨文婉对杨嬷嬷说,“你这次事无巨细没瞒着我,若是日后我想做的事真的成了,你记首功。”
杨文婉这一句话说得屋子里众人都笑了。
“姑娘,老奴年纪大了,只盼姑娘莫要再这般惊吓老奴就好了。”杨嬷嬷拍了拍心口,转又催促着杨文婉拆环卸佩,赶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