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婉在回京前终是见了甲大一面。“我让你带来的人都带来了么。”
“没有凑够二十人,送了十五人过去,混进去八人。”甲大单膝跪地。
“祖父让你来有没有说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家主让属下告诉您,江南从来都是那位的局,让您不要妄想趁机钻空子。玩儿够了请您回京。”
杨文婉抬头看了甲大一眼,抿嘴笑了。先是想要将自己推出去,入下一任皇帝的眼,如今甲大一来,杨文延就受伤,七皇子的人也是即刻就找到了汴州,甚至杨康等人回京居然问都不曾问过自己何时回京。说好听点儿是因为将自己献出去了补偿自己,说难听点儿就是放任自流。甲三能给自己估计也是因为自己这一世尚算聪慧,有些个小伎俩,甲大来了江南道至今,自己都未曾见过甲大手下的人,便是那没送进去的七人自己也不曾见到过。
杨文婉闭了闭眼。如果江南真的是那位只手遮天布得局,那这个局已是布了最少十七年了,自己短短一月有余想解开怕也是不容易。周卫也还没有到汴州城来,杜怀恩也还没倒台,若是七皇子不敌周卫,最终还是让周卫拿了这江南,自己就得气死。可问题是周卫若是不拿,谁能拿的起?得用谁的人才能更让自己放心,让嘉武帝皇后和王贵妃甘愿退出江南这个大局?
江南道都督,从二品大员,只能文官来做。杨家世代武臣,与文官就没什么人能合得来。若是自己再大一些,兴许柳彦环已经得用多了,而且自己也能有更多的选择。如今这个局,要么逼着皇帝放弃江南,连皇后和贵妃都吃个哑巴亏,要么就还是如上一世,将江南拱手送给了周卫,成了三皇子的立足根本。
自己来了江南,千辛万苦地才打开江南的局面,如今又要拱手送人,自己如何甘心?就是七皇子那边儿..嗯?七皇子?对啊,这杜怀恩也好,王中进若是要下台,七皇子绝对不会让给周卫来做这件事。如今要做的就是逼着七皇子下决心断了江南的后路,让皇帝也不得不放弃江南。七皇子把江南肃清一空之后,可能会放手让给自己的母后么?皇后可是一心一意都在大皇子身上,那皇位在皇后眼里怕是看着就与七皇子没什么关系的。那个时候再推着七皇子将江南放到他自己手里,不就好了?
杨文婉回神才发现甲大还跪着呢“你就带人留下来吧,我暂时不回京城了,你现在去将沈彰叫来,就说我有大事。”
如果说杨文婉原意只是借梁川沈彰之事逼七皇子去查杜怀恩,那么现在,就必须让七皇子将江南道紧紧抓在自己手中,让皇后一派无条件支持七皇子,而皇帝那里,周卫再好,也不如自己亲儿子好,这个亲儿子若是明面儿上是皇后的儿子,实际上分文不让皇后与贵妃拿得,那是不是大皇子与二皇子斗得就得消停些?如今皇帝虽不说千秋鼎盛,却也身体健壮,自己年岁大了些,却身体安康,自己的这些个皇子就为了太子之位斗得你死我活。七皇子本就年纪不大,就算想成气候也得是几年后的事情,若是七皇子真的能在这几年里成了气候,怕是皇帝也是喜闻乐见的。
杨文婉打定主意,就将沈彰叫了来,让沈彰以和利县县丞的身份去苏州府找七皇子,让沈彰将这一切都如实告诉七皇子。
沈彰思索良久才神色复杂地对杨文婉说道“杨姑娘这是要将七皇子从皇后派摘出来,站到皇上那边儿?”
“七皇子乃是皇后嫡子,摘出来?如何摘?若是杜怀恩真的如你们所说已经站队大皇子,你觉得七皇子拿下他的赢面儿有多大?想要杜怀恩死,七皇子与皇后势必反目,可若是这江南肃清一空,由七皇子任江南道都督呢?虽说七皇子如今不过十四岁,可皇帝手中的人甚至是皇帝可不是孩童。一个未及弱冠的稚子任一道大都督,皇后与贵妃派系又都被屠戮殆尽,你说谁是大赢家?”杨文婉每说完一句,沈彰神色越沉重。“更何况,你是和利县县丞,做些个漂亮事出来,七皇子再替你美化些,过个几年,升个都督,又不是什么难事。”
“杨姑娘原说过想让沈某跟着七皇子回京..”
“这不是计划有变么,你放心,七皇子会同意的。”杨文婉残忍地想着,若是七皇子手中有了势力,他难道就会不争那个位置,眼睁睁看着他的几个哥哥坐上去?嘉武帝可是还有十几年可活,那对七皇子来说,谋划起来可不是什么难事。
杨文婉想了想,招来了梁川手底下的人,要见那个牙行。
“你是梁川的人,何时开始做的牙行?”
“回姑娘话,小的是梁爷八年前路过安民县时收留了小的,回了汴州城不多久,梁爷就让小的做牙行,来往苏州府杭州城常明汴几州做些买卖人的生意。小的主要还是买卖人去各个高门大户,替梁爷收集些个消息。”那牙行答话倒甚是恭敬。
“我们一进汴州城,为何就选上我们了?”
“原是接了沈爷的消息京城会来人,就将姑娘的哥哥认做了七殿下,小的就送上门了。”
“你叫什么?”
“小的姓成,梁爷都叫小的成六。”
“你上次说得什么贵音坊?我记得你说的这个贵音坊的管事倒还是个心地良善之人?”
“这个..回姑娘话,这贵音坊是个青楼妓馆,管事的妈妈人倒还不错。姑娘为何问起这个了?”成六觉得,这杨姑娘问起的人或事,怕是又要被她惦记上了。
“既是青楼妓馆,我就不去了,你将管事妈妈带来,我有话同她说。你也别跟我说些个这不好那不对的,我杨文婉行事没规矩的时候多了,七皇子不也没说过什么。你只管去叫来,我自是有事。”杨文婉瞥了眼门口的两个侍女,将成六送出去了。
晌午杨文婉歇了一觉后杨嬷嬷就来回话说是门外有一年轻女子带着个嬷嬷来求见了。杨文婉稍作梳洗就挥手让杨嬷嬷去带了来。
杨文婉原以为青楼妈妈都应当是些年纪大一些的,看着严厉又谄媚的,没成想是个二十多岁身段妖娆的姑娘。上身穿着一件青绿色短襦,下身一条明黄色长裙,头上也未曾多带配饰,仅簪了个梅花钗子,走起路来娉婷袅娜,但是应衬这春景。
“见过杨四姑娘,奴婢赤鸢,贵音坊的鸨儿。”说话声音也是带着江南女子惯常有的温声细语。
“赤鸢姑娘不必多礼,我找你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想问问为何要在汴州城里收这样多的孩子又不用她们伺候?”杨文婉觉得与这样温柔的女子说话,自己似乎都温柔多了。
“杨四姑娘不必这样客气,赤鸢能在汴州城立住脚也是多亏了梁爷相助,您与梁爷既是朋友,若不嫌弃赤鸢,赤鸢也就是您的朋友。”这美人儿就是美人儿,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奴婢原是良家女,只因家道中落无奈流落风尘,梁爷也是在奴婢走投无路之时救了奴婢一场,又出了银钱将贵音坊买下了赠与奴婢,要奴婢多做些善事,这才有了奴婢在贵音坊中收留这些个女娃娃。可贵音坊毕竟不是什么清白地方,这些女孩子能出去还是出去的好。”
“你有没有想过将贵音坊开到苏州府,杭州城甚至是京城。”杨文婉定定地看着赤鸢略显惊讶的脸。“你若是想,我自会给你便利。只是日后所有收益我要占十之七八,并且我可能还会另有他用。”杨文婉说完也不说话,只盯着赤鸢看。
“杨姑娘果然如成六所说,是个不同的姑娘家。”赤鸢温柔地笑着“梁爷已是归了姑娘麾下,姑娘有事直接吩咐赤鸢就成,也不必这样劳动人来找,赤鸢出入这清心园多了,于姑娘与梁爷的名声都是不成的。”
杨文婉没接话茬,只是得体地笑了笑。这个赤鸢,倒是个极聪慧又知恩的姑娘。
等梁川知道杨文婉这个打算时,赤鸢已是着人去苏州府查看置办贵音坊的地界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