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后,七日之内,玉蜀城微风细雨。正值暮春初夏交替间,远处百姓家的菜花儿黄了吧。可是我出不去了,这座高墙无意中也围困住了我的一生。就算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那些阿叔阿伯,二婶老奶奶,有谁还敢叫一声阿木?少城主,少城主的只能相赠我满心烦闷。
阿木,终究成为了过去,父亲攻城上位后终究不许任何人再提及。任何人也包括我自己,记得父亲告诫我:“我不要再听到阿木阿木,以后城主之位就是你的,自称少城主就是了,不许再和寻常百姓厮混……”母亲回父亲:“城主,我们也曾是寻常百姓走到今朝,其实百姓没什么不好,我倒时常想念那些城外的时光,待有空闲,我们一家去故地重游……”母亲只顾低头说话,满脸欢喜挂上眼角眉梢,如果她抬起头看看父亲,应该能见到父亲满脸的愤怒不乐都快溢出来了。
后来我是知道的,阿三叔,瑶的父亲,一个古稀之年的老者,看着我长大的亲阿三叔,因为路见我们游城祭天,还以为和从前一样能叫我阿木,能和从前一样和我亲切的交谈。他便拦在游城的花车前像从前一样叫阿木,我应了,欣喜一如同往常。也许在我心里,还以为能和从前一样,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住,阿三叔还是阿三叔,阿木还是阿木,以后若有空闲,还能相聚,终归是我错想了。
父亲转身就叫近卫军杀了阿三叔,杀一儆百,城主的威严高于一切,识于微时的亲近之人,发达了便远远离开。后来再没有人叫我阿木,我也再回不去了。
我始终记得近卫军手起刀落,阿三叔的头轱辘一样的滚到我面前,我抬起头,我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我没有躲,那始终是阿三叔,只不过我活着,他死了…,父亲没有顾及母亲的劝说,也没有顾及刚走上城主之位,需要对百姓温柔,哪怕是假意呢?
母亲跪下求他:“老人年岁已高,不知礼仪,帐前冲撞亦是无心之举,还请城主莫怪,也请看在阿瑶和少城主打小定亲事的份上,呵斥几句就算了……”,阿瑶是我从小定亲还没过门的妻,虽不算倾城姿色,但也小意温柔,善解人意,我是打从心底喜欢的。所以我也跪下求亲:”父亲,阿瑶是我从小定亲的妻,阿三叔我以后少不了也要叫声父亲,两家姻亲,还请父亲看在我的缘面上饶恕阿三叔这一次,他以后不敢了,也再不会了……”。
我们绝没有想到我们的话,像一张催命的符咒,催着阿三叔快一点再快一点入黄泉。跪下苦苦哀求只换得父亲阴沉沉一句:”亲事可另议他人。“便气冲冲的抚袖走了,留下我和母亲,也留下游了一半的路程,更留下了满城惊恐给与百姓,百姓终于明了,新任的城主不是与人为善的君主,不得冲撞,不得言语非议……。
对父亲来说,人命比草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