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已经不止一次确认过眼前的虫茧,里面的人确实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
从医几十年,她也算是见惯了生死,从未有过哪一回像现在这样难过。
时间仿佛回到从前,她再次体会到当时听到自家那个人牺牲时的心情。
那时她好像也是这样,不肯接受,不想相信,可事实如此,逃避都不能!
想起刚才电话里的信息,再看看眼前这个毫无生气的虫茧,李善心里像是堵了个什么东西,又冷又沉,下不去,上不来。
曾经有人对她说,人总要向前看!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前面有什么。
现在的她可以回答,那里有无尽的思念和痛苦,还有无边的寂寞,无数的绝望,日日夜夜折磨着她,倒不如当初随他而去。
只是经年已过,她抗过了寂寞,痛苦,绝望,心里都是美好的回忆。因为有他,在她心里!
而现在,历史重演。
面前的人却做了当初她最想做的决定。
“唉……”李善叹了一口气,不知该道可惜还是别的,突然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
“老师,您……”李善带的学生见到自家老师瞬间苍老许多的面容,有些担忧地开口。
李善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出门前又回头看一眼那个苍白的虫茧,交代道:“安排一下,把她送到高藏基地那边吧。”
生不能同裘,死能同穴也是好的!这一句,李善只在心里念了一句,便走出了房门。
学生看着迈出房门又强打起精神的老师,一时间恍神,仿佛刚才自己眼花。
而此时的藏南峡谷,张小魁等人正奋力挖掘,想要把掩埋的天坑挖开。
那天震动过后,又带起强烈的地势变化,河床都下陷了不少。而这个天坑,彻底被山石泥土掩埋,成为一个大坑。
而他们的老大,还在下面。
他们心里都明白,老大可能已经牺牲了。那么小的空间,还有空间罩的阻挡,那炸弹的威力那么强,老大……
想到这里,几人眼眶通红,却不肯再落一滴泪。老大说过,他们这些人,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刻起,就只能流血流汗,流泪那是懦夫才做的事!
大手用力抱起一块比人大出许多的巨石,张小魁虎目含泪,再也忍不住,落在粗壮的胳膊上,混在汗水里,滑落进泥里。
“魁子,别哭了!”一瞬间,眼前出现一个凤眼薄唇的小小少年,一脸泥污青紫地站在他面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是年幼的他被大孩子欺负,还是那同龄的少年救的他。
“好!”突然的声音让身边的二人都是一怔,旋即又专注地挖起来。他们不能让老大埋在地底,他虽然平时都穿黑衣,但他们都知道老大最不喜欢待在漆黑狭小的空间里,像是关禁闭。
一边挖土的郝云几人看着三人的样子,想上前劝劝又不敢,生怕打扰到他们。
想起那天张小魁水星二人冲下天坑后的疯狂,不由打了个寒战。
原本正常的人变成了疯子傻子,眼看着天坑要塌了也不管不顾,只往里冲。要不是他们拼命拦着,此时地下又要多几条人命。
他们不信简季会死,那可是简季!那个几乎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简季!怎么可能会就这么死了?
说实话,他们也不想相信,可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们不信。
那天简季几乎出手就是杀招,拼尽全力,毫不留情,根本就没有留后路。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那个人形鲵的强大,如果放它出去,那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试想一个与人类长相无异的生物,能力高强,聪明善学,喜食活人血肉,轻易又杀不死,那将是多么危险!人类将没有一点儿生路。
简季正是看到一点,才会作出同归于尽的决定吧!
郝云想起那晚,简季站在盛开的杜鹃树下,对她说:“你也会找到你的那个人。”
他看起来冷漠,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吧!郝云想。
水星几人在天坑的位置已经挖了几天几夜,他们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只有接收到挖掘的命令,连吃喝就忘了。
看着他们用坏了好几把铁锹,又换了刀,刀坏了换棍子,棍子折了就用手挖。
即便是有力量异能的张小魁都有些虚脱了。
末世后,他们见过太多死亡。却没有哪一次比现在更令人哀痛!
看着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眶,谁又忍心苛责什么?
简季的牺牲不仅让他的队友悲痛,就连基地都不肯接受这个噩耗,这怎么可能?他可是目前最强的异能者!
所以当高藏基地的负责人赶往藏南峡谷的时候,还抱有一丝侥幸。
然而当他看到挖土的众人的时候,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水星几人实在熬不住睡着的时候,藏南峡谷里响起了挖掘机工作的声音,昼夜不歇。它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把英雄带回家。
向来晴朗的高原也像是感知到英雄的陨落,连续几天都阴云密布,雷雨交加。
这样的天气也给路上行使的老旧汽车增加了不少困难,不得不减缓速度。
“队长,简队他真的……”随着车身颠簸的小兵张伟看着自家队长,小心问道。
“不知道。”赵亮叼着快要燃尽的烟头,望着车窗外模糊的景色,有些出神。
回头看看身后的箱子,他吐出一个烟圈,忍不住皱眉。
其实他是不信的,简季怎么可能轻易会死!当初他在边境中了几枪都没事儿,怎么可能突然就牺牲了!估计顶多就是受了重伤,有点儿危险而已。现在人没有手机,就喜欢乱传八卦。
“那这个箱子里装的啥?还不能放进空间里带着。”小兵跟着自家队长出任务。这次除了队长,都没人知道箱子里是啥,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别瞎问!好奇害死猫,知不知道?”赵亮方正的脸上显出不耐,把仅剩的烟头掐灭,又放进烟盒里收好。现在跟以前不一样,粮食虽然不紧张,但是烟酒绝对是稀罕物,还得省着点儿。
车轱辘压上一块儿石头,车厢又是一阵颠簸。
后座的箱子狠狠地往上抛起来,又落下,后面咔嚓一声轻响,没人发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顺着车窗蜿蜒流下。气温也越来越低,车窗上的雾气也越来越重,最后变成一片白,与外界隔绝开来。
车里的空气变得闷热潮湿,无人再开口,想要节省一些空气。
汽车突然停下,无法前进。车灯前汹涌的河水随着雨势越发张狂,吞没沿岸的一切,滚滚而去。
“队长,过不去了。”开车的小兵看了看前面的情况,为难地开口。
赵亮打开车门,衣服瞬间打湿,伞都用不上了。抹掉砸在脸上雨水,走到车前,看着面前的混浊的河水,低声咒骂一句,赵亮转身来到驾驶座旁,把小兵赶到后座,自己坐了上去。
“雨水河,不深。坐好,看好箱子!”赵亮交代一句,便一脚油门,冲进水里。
河水确实不深,但石头不少,汽车颠簸的更加厉害。几个新人小兵有些自顾不暇,提心吊胆地握紧把手,一手还得按着后座的箱子,专注地看着前方。
好在队长技术高超,他们有惊无险地过了河。等他们拍了拍胸口,庆幸自己还活着时,才感觉后背发凉,回头就见后座空空,后车门也开着,冷风混着雨水打进来。
“箱子呐?”赵亮的声音低沉,吓得几个新人小兵一哆嗦,不敢开口。
下了车一看,四面八方都是瓢泼大雨,哪里还有箱子的踪迹,气的他喘不过气来,连骂人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