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诗语出门前朝我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我的琴艺可是霍姐姐教的,你这种草包怕是不会弹琴的吧?”
我想扇她一巴掌,但是我的良知告诉我做人要大度,何必跟这种小破孩一般见识,于是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抬脚转身出门,她又追出来,开始气急败坏:“沈清音你给我站住。”
对付这种小破孩,越不理她她就越急,她越急你越不搭理她,她憋着就越难受。
严诗语还在后头叽叽哇哇。
方才在我手上输过棋的青衣小公子正站在门口,看我出来,小心翼翼地上前来,嚅嗫道:“刚才下的那种棋,我们能否再下一遍?之前是我不懂规则,这,这次一定不会输的。”
严诗语闻言大惊道:“什么?!你居然下棋能输给她?”
她指着我,我剜了她一眼,继而看向一旁的青衣小公子,换上一副亲切和蔼的表情。
之前见他书画二项皆是名列前茅,想来输在下棋一项确实不甘,我低头拍了拍他的肩,“小少年,有追求很好,但不要太执着了。五子棋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我掐指一算今日不宜再战,改日,改日好了。”
青衣小公子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垂着头走开了,“那好吧,你不要忘记了。”
我啧啧了两声,真是个软萌的小少年。
严诗语又开始跟在我旁边叽叽哇哇。
“滚一边去,今天没空理你。”
“我就不走,我就要说,有本事你打我呀。”
我真是忍无可忍了,这是公然来找打啊,一撩袖子准备吓一吓她,哪里晓得刚刚冲她扬起拳头,她立马大叫道:“沈清音要打我了!”
我道:“对,打的就是你。”
“二姐!”
“叫你爷爷来也没用。”
“沈小姐!”
“阿眠。”
严诗语非得跟在我身后叽叽哇哇找打,本来我这一拳头就是想亮出来吓一吓她,没想真招呼到她身上,可是身后几声惊呼,给我弄得吓了一跳,差点一不留神就真的给她一拳了,正准备收回手,然而哪里晓得,严诗语那个小破孩见状自己撞了上来,我来不及收回的拳头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脸上。
我愣了愣,她随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刷新了我对她认识,自己凑过来挨的打还有脸哭?
周围众人都看了过来,有还在场的侍官立马走了过来询问。
身后是严诗岚,叶瑀,哥哥,谢书凛,大家脸上表情很是精彩,除却严诗岚,皆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而方才出声吓我一跳的就是严诗岚和叶瑀。
严诗语捂着脸过去立马告状,“二姐,她打我!”
我撩起的袖子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来,只能干巴巴站在一边。
严诗岚冷冷看着我,又看向我哥哥,“沈公子,你妹妹打了我妹妹,以大欺小,这事怎么算?”
哥哥本来一副看戏的表情,闻言立马严肃起来,走向我,“怎么这么不懂事……”紧接着朝我低声道:“不晓得给她拖到没人的地方再动手吗,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我闻言一凛,立马站好:“是,下回记住了。”
可是我觉得这是个黑锅,我不能无缘无故地背了,“我就是想吓唬她一下,是她自己见人过来了撞上来诬陷我的。”
哥哥皱眉略一思索,非常不赞同地看着我道:“那方才你就该真揍她一拳,这会儿有理也说不清,等会儿你别说话,随便道个歉就算了,反正不管是她自己撞上来的还是什么,总归是她脸上挨了一拳。”
话罢替我放下捋起的袖子,转过头对着身后那几人道:“我已经教训了她了,这事就算了。”说完又笑道:“来,阿眠,过去给严三小姐道个歉,人家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同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动什么手。”
严诗岚冷声道:“我妹妹无缘无故挨了打,私下道个歉就算了?”
哥哥微挑了挑眉,眸色清冷,“哦,那严二小姐的意思是?”
严诗岚道:“沈小姐得拿出点诚意来,平日里嚣张惯了也就算了,今日在国子监公然当着这么多人动手打人,怎么也得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才行吧?”
严诗岚忒不要脸了,摆明是不肯善罢甘休,老子都愿意吃个哑巴亏过去道歉了,她还要得寸进尺,要不要发个布告贴满永京城啊?
“刚刚是,是这个小妹妹一直在……”他顿了一顿,歪着头略思索了一下,我怀疑他是在组织措辞。
“……挑衅这位姐姐,这位姐姐方才也没有真的打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青衣小公子在一旁小声开口。
严诗语瞪着他:“谁是小妹妹,你多大了?谁家的?”
挑衅这个词用得特别好,俗话说:“先撩者贱。”
我立马对青衣小公子投去赞赏的眼神,方才的经过他可是证人,“听见没有,刚刚可是你妹妹一直在我跟前叽叽哇哇挑衅我,再说了我本来只是想吓一吓她的,谁让她上赶着挨打。”
一旁看戏的谢书凛一展扇子,“敏言?”
青衣小公子立马上前有模有样地行了一揖,“堂兄。”
“方才你在这里看着,说的可是实话?”
“是。”
我听他唤谢书凛一声“堂兄”,这必然也是姓谢,而能和谢书凛沾亲带故且又姓谢的,便只有嘉阳的谢家。
这青衣小公子竟是嘉阳谢家的小公子,说起他兄长谢敏之可是不得了的一个人物,五岁能文,七岁做赋,十岁拜入孔听大儒门下习礼乐诗书,十一岁又入虢乐夫人门下习乐理,及冠之年,更是成为燕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理寺卿。
怪不得他这般小小年纪便如此聪慧。
谢书凛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如此,这可就难办了。”
叶瑀道:“有什么难办的,既然阿眠没有动手,想来是个误会,就此揭过。”
严诗语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她分明就打了我,你们是一伙的!”
她这般大声喧哗,周围一时又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谢敏言颇为认真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胡说,你就是胡说!”严诗语指着我,“沈清楚,你打了人你不敢承认。”
矛头又对准了我,我掏了掏耳朵,“我打你哪里了?”
“你打我脸了!”
“啊。”我扬高了声音,“你被打脸了呀,你究竟为什么会被打脸啊?”
哥哥和叶瑀在一旁笑出了声。
“诗语!”严诗岚皱眉狠狠瞥了她一眼,喝止了她。
“何事如此喧哗?”
身后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
方才出声的便是之前离去的主考官,他的身后站着几人,严太傅两朝元老,又兼任国子监学官多年,一身威严,站在那里不怒自威。
旁边是名望极高任国子监祭酒的荀秋大儒。
再旁是一名神色淡然处之的妇人,虽年过半百,却一身清雅风骨,她的身侧是叶珣和霍南依二人,还有侍女抱琴而立在后。
竟是云游列国的虢乐夫人。
这阵仗有点大了。
我暗自看了看严诗语,没想到她竟也看了看我,悄然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想来她也是极怕她祖父的,知道这次闹得有点过了,瑟缩在严诗岚的身后不敢露面。
严诗岚上前见了礼,方才恭恭敬敬道:“不过是小孩子间不懂事打打闹闹罢了,惊扰了诸位。”
我觉得严诗岚这人特别适合去唱戏,台上一套,台下一套,且能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妹妹也正好给她做个配角。
方才不还一脸咄咄逼人的吗?这会儿就装成大家闺秀宽容大度的模样了。
严太傅倒是没多说什么,看了看躲在后面的严诗语,随后目光又看向我。
严太傅这人长得特别严厉,他这样盯着我看,我觉得特别不自在。
抬头间又瞥到叶珣隔着几人淡淡看着我,眸色却是一片冰冷。
我突然预感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