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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连环计中计

地下城,顾名思义,在底下,在长安的底下。

那是西市最偏僻最贫苦人员最冗杂的地方,在那儿有朝廷高官偶尔流连忘返,偶尔也有江洋大盗暂避风险,破落户的小女儿在这里被贱卖,不良人的脑袋在这里被拍卖。

小黑平时嘻嘻哈哈,与外人也嘻嘻哈哈,但做事谨慎有度,他确定了自己身旁没有熟识的人后,转身就扎进了一条没有出口的窄小巷子,巷子虽没有出口,但翻过那道徒有其表的墙,后面就是地下城的入口。

一个说不上是街道的街道,两边的商铺残败不堪,没有经营没有店主,或被强势的地痞霸占作为赌博酗酒之地,或被乞丐占住席地而睡。两边路上什么人都有,其中不乏异域商人,他们支一个小摊,摆满了各种从本国带来的镀金珍玩,骗一些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但若是一个异域女子独自站在街上一角,那可能就得小心了,切莫上前问话,因为一般那女的都是作为诱饵,专门勾引色心乍起的人上道,然后被仙人跳骗个精光。从这条外街向里走数百步,转一个拐角进去,一些正儿八经做买卖的多半是杵在一个更加僻静的角落,要么闭目休息,要么自斟自饮,等一个正经来买东西的行家。

小黑低头漫不经心的走着,一进内街许多摊贩就认出了小黑来,会纷纷喊上一句:黑爷,来了!

有时候小黑会停下来跟他们唠唠,比如之前那个知道陌西风扮成的乞丐下落的中年乞丐,就是小黑在这里买的消息。但现在小黑不知道臭乞丐是陌西风,也不知道所谓的臭乞丐偷了十四秘书有什么用,但作为对沈珺琀无比重要的东西,小黑必须要把他找回。

停在了一个倒地醉酒的老汉身前,小黑弯身下来,俯问:“我想知道现在,十四秘书的下落。”

说完,那人该昏睡还是昏睡着,根本一个醉鬼而已,看来没有半点可能将小黑的话听进去,小黑无奈的摇了摇头,心想还是去地下城找城主帮忙吧。可就在小黑刚要离去,那人说话了。

“此事只有黄老仙儿知道,但你再不快些,消息就被澹台春秋买走了。”

一听到澹台春秋也在,小黑加快脚步,飞跑起来冲向地下城去。

内街走到快到穷途末路时,小黑朝着一间清净无人的破旧店铺走进去,在铺子中间是个仅一人身宽的洞,他纵身而下,来到了地下城。

嘈杂喧闹的沸沸人声和拥挤不堪臭味刺鼻是这地下城的特点。小黑大喝一声:“腌臜泼皮快给老子滚开!”听见的怂人直接远离,而胆儿大的站直了身形瞧一眼说话人,发现正是黑爷便急忙让出路来,表情谄媚。

穿过拥挤的人群以及三洞十二弯外,小黑直接走向地下城最大的逍遥场,逍遥场本不叫逍遥场,叫逍遥场是因为这里实在逍遥。场边上用屏风帷帐遮起来的“雅室”里藏着许多高官和淫妓,时不时的还会传出令人羡慕的刺耳叫声;场中更加低凹一些,是围了一圈人,小黑居外围高处一眼瞧见了最里边的黄老仙儿和澹台春秋,当然还有一人半高的城主苏恶。

苏恶据说是北边莽人和江南女子结缘生下的,天生神力神智,却不喜走正道正途,?从小就偷鸡摸狗,打架闹事,凡是能惹官家不高兴的事情他都会干上一干。

“他澹台春秋买的消息,我小黑取了!”

此话一出,逍遥场所有人尽皆看来,那屏风里本水乳交融鱼水之欢的浪荡男子也扯开或推开屏风看向说话的小黑。

只因他说的不是买,而是:取!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拈花楼的小黑啊。”逍遥场中,澹台春秋不屑笑道。

澹台春秋是谁啊,在东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东市四海粮仓是他的明面生意,暗地里却一边和西域商人经营金银生意,将本该进贡皇帝陛下的金银玉器以高价卖给朝廷高官或员外们,以此牟利。也因此能得到一些上边人的帮衬,有了横行霸道的底气,但要说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五品上清境只差半步,饶是一般的习武之人不敢对付的。

但小黑不是那寻常一般人,他也不搭理那蛮横莽人,自顾自一步一步的向下边的逍遥场走去。在他走去的过程中,几乎所有人都看着,外围的人渐渐围上来,原本那“雅室”里玩乐的贪财好色的朝廷高官和浪荡公子也都走出围上来。众所周知,澹台春秋在大半个长安都是横着走的,而地下城里认识小黑的也都晓得这个拈花楼楼主的小跟班不好惹,现在这两位人物撞一块儿了,自然引得大家争相观看。

小黑终于走到场中,黄老仙儿额头上的汗不停的往外冒,他就是一个倒腾消息的,虽然手底下笼络了不少眼线,但都不能拿来打杀,自己呢也不是那好勇斗狠的主,不然又怎会被提溜到这里来。

“消息是黄老仙儿的,但我澹台春秋要定了。”澹台春秋眼瞅着小黑走过来,他先来了个下马威,对在场的众人大声说道:“今日谁敢跟老子抢,往后在这长安城估计也就待不下去了。”

说是说给大家听的,但主要还是针对的小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不,小黑一走过来,澹台春秋的老脸立刻耷拉下来,阴气沉沉的。

“不知道拈花楼的一个店小二能不能被你赶得出这大长安?”小黑径直走到了澹台春秋的面前,看着他,板板正正的站在那儿,以一个店小二的身份试图挑战他东市商贾的威严。

果不其然,澹台春秋确实气着了,他脸憋得通红,一时之间想不出羞辱小黑的话,幸亏苏恶出面调解。

苏恶主动站出,望向二人,“逍遥场主张和气生财,澹台春秋,你要想拿到十四秘书的具体消息,何不跟小黑爷真面掰扯掰扯,让大家伙儿看看你澹台家的实力到底是怎么样的。”

怎料想,苏城主刚说完,澹台春秋直接放话:“哼,老子才不和这等下人争抢,黄老仙儿,今日你不给我消息,这地下城是走不出去的。”

澹台春秋这话不单单是给了小黑一个下马威,更是直接无视了苏恶的存在,虽然澹台春秋说的是气话,但他反应过来时也已经晚了。

“黄老仙儿,你走不走的出去我苏恶说了算。”此话一出,外围高台上四周立刻出现了许多身穿黑衣的人,他们个个面色冷酷,杀气毕显,“澹台春秋,你出不出的去,横着出去还是躺着出去,也是我苏恶说了算。”

突然的杀意从苏恶身上流露,这让澹台春秋感到一丝恐惧,他看向苏恶,眼里是千分懊悔和万分歉意,但苏恶选择直接无视他,而是走上前两步,靠近小黑,“能打得过他吗?”

什么?要打?小黑没有想到苏恶会这么问,难道苏恶是要两个人决斗,“当然,我们虽都是初入上清门槛,但我必胜!”

无数次死里逃生和血战拼杀让小黑对于每场生死对决都充满了自信,因为他不信天不信命,只信自己的拳头。

“好!”苏恶大喝一声,为小黑的勇气拍手鼓掌,同时在场众人也都高呼起来,仿佛小黑和澹台春秋的对决未曾开始,小黑就从气势上胜了一半。

澹台春秋的脸上是愤怒,是憎恶,但他不能怎样,也许他只能寄希望于接下来的较量,只有将小黑打败,他才能在众人面前继续保留住他东市豪绅的尊严。

在苏恶的示意下,场中所有人退去一边,黄老仙儿猫着腰低着头怂在苏恶身侧,与所有人静气凝神一起准备欣赏对决。

小黑和澹台春秋对立站着,敌不动我不动,俩人都不动,看的观众倒是心里着急忙慌的。一般有些实力的武者大都沉稳,沉稳才能窥到对方招式套路,才能找到破敌致胜的关键所在。澹台春秋平日虽然粗鲁莽撞,但认真起来却十分可怖,他看着小黑,以神识探查小黑的武学根基和内功的深浅。小黑早就知道澹台春秋的实力和他不相上下,此刻他大脑飞速运转只是在想如何快速取胜,他可不愿意在地下城里多生什么事端。

大概是时机恰当,澹台春秋突然起势,用的是一招双峰贯耳,强大内力灌输双臂,左右夹击突然而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必定给小黑迎头痛击。

众人双目盯紧,有的脑中已经在想小黑倒地的模样了,但小黑身法敏捷,一个幻影移形突至澹台春秋身后,却是负手斩击,一记手刀朝着澹台春秋后背猛然劈下,澹台春秋一个踉跄,前扑几步差点摔倒,好在自己身体结实,并没有太严重,但这已经足够令他愤怒了。

“找死!”澹台春秋神龙出海势起如风,一拳直击而去,二人于此正儿八经的打了起来!

双方你来我往,招式套路层出不穷,但精细的还是当属小黑,毕竟小黑师从雪国国师,他总能于细微处化解澹台春秋霸道拳法,而澹台春秋也不急躁,不停的进攻寻找机会,被化解就继续进攻,打的是快刀斩乱麻的战术。

每每小黑破解了对方的进攻,就会引起周围看官的鼓掌喝彩,小黑也十分得意,自恃实力不俗,不论澹台春秋的拳头有多硬,但都不可能将他击败。

但百余回合后,澹台春秋突然卸去周身气劲,只凭徒手硬功一掌拍了过来,没有多余思索的小黑和刚才一样抬手对掌,不同的是他的掌法汇聚内力,他自信这一掌可以直接击败澹台春秋,因此几乎用尽了所有内力。

两掌相对,众人惊呼,只看澹台春秋隔空飞了出去,但他却是嘴角上扬微微邪笑,这是怎么回事?

随着扑通一声澹台春秋被小黑一掌打倒在地,围观看客以为小黑胜了都在为他叫好,黄老仙儿也认定了自己今天的消息该是属于小黑了。

但小黑的的余光看到苏恶看着自己笑了笑,这笑太不是时候,笑的也很是诡异。

“为何手心隐隐作痛?”小黑抬起手来,手心发黑发紫,颇像中毒,他头皮发麻,后背生凉,这是被算计了?

澹台春秋这时候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站在那里,饶有兴趣的瞧着小黑。

小黑手心处的毒发作起来,疼的他浑身酸痛,他的腿已经抖的止不住,但他极力克制,自己坚决不能倒下,如果倒在这里,自己生死难料。从现在的局面看,苏恶早就和澹台春秋联合起来,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掉进拳套,可能黄老仙儿就是所谓的“鱼饵”。

终于,小黑的毒从手心扩散开来,一条条黑色纹路从他手心里爬向手臂,就像是含有剧毒的蜈蚣翘首以待,只等蚕食掉他的心腑。小黑双腿一软,再也坚持不住,瘫倒下去,整个身子没有一丝气力,除了他强睁开的双眼,还在恶狠狠的瞪着苏恶和澹台春秋。

站在苏恶身旁的澹台春秋脸上写满了得意,毫无疑问他已经是胜者了,尽管手段有些卑劣,但这里是地下城啊,“你真以为老子会跟你正面对决吗?”

“你们算计好的。”小黑有气无力的说道。

“在你进来地下城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去找陌西风了。”

澹台春秋的话让小黑瞬间懵了,所以从他进来,不,从他做出决定来地下城,自己就已经被算计了,可是澹台春秋和苏恶合起伙来对付自己仅仅是为了那个十四秘书的消息吗,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他们可以直接暗中进行,不必让自己知道的啊,除非……

小黑似乎想到了真正的原因,他双目杀机毕露,看向苏恶。

但澹台春秋只是邪笑一下,一脚喘向瘫倒跪地的小黑,直接将他踢晕了过去,然后澹台春秋看向苏恶。

苏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向逍遥场后走去,在他快要走出去时侧头过来对澹台春秋说:“与其杀了他,不如将他放回去,等着接受沈珺琀的惩罚。”

“可是这小子日后报复,我们……”

“呵呵,你拿到十四秘书还会怕?”

澹台春秋仔细想了一想,任由苏恶离开逍遥场,自己接着也急忙走出。现在解决了小黑这个大麻烦,就可以去抢那本十四秘书了。

黄老仙儿的消息是:陌西风那日于拈花楼前飞升失败,超脱三界轮回之外,摆脱生死的束缚却也丧失了羽化境的实力,他的根骨经络回复至晓境之下,也就是说陌西风虽然不死不灭,但已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除了些戏弄人的把戏,并不能对接近五品上清境界的澹台春秋有什么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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