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陈鉴之一到门口就大喊大叫起来,“阿姨,我回来了!有人在吗?”
“别叫了鉴鉴,师父师娘他们都不在。”一个腹部微微隆起的女子推开门快步出来,和颜悦色的说道。
开门的人正是庄仪,她显然是已经有孕在身,但是动作却仍是和往常一样轻快活泼。
“还有,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叫我阿姨了吗!”她伸手揪着陈鉴之的耳朵,佯装恼怒,但咧着的嘴角却是不似怒态。
“诶诶诶,疼!疼啊!”陈鉴之的头被迫歪着跟着她的手,吃痛的嚷嚷,“这孕妇的脾气就是大,平常不都是这么叫的嘛?”
庄仪又轻微用力拧了一下他的耳朵,在陈鉴之又鬼哭狼嚎一番后才放下手来。
她习惯性地双手叉腰,训斥道:“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师父师娘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就走了,还好几个师弟没有回家,要不然我一个人早就闷得坐不住出去溜达了。”
她口中的师弟当然是龙虎山的弟子,平时都是跟着张象玄学习传统的道法和功夫,并没有跟着一起上去修炼。
人界的修炼者并不是都去了中极灵庭那种地方修炼,因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上界的人的存在,而张象玄也是把弟子中有天赋心性俱佳的送去上界修炼,剩下的相对普通的弟子就一直留在天师府里进修。
“阿姨,我们这次可是干了件大事呢!”陈鉴之一边说一边用手揉着耳朵,表情得意的像小学生在和朋友夸耀自己那一百分的试卷一样。
“就你?还大事儿呢?赶快进来吧,那你快给我说说你们干了什么大事?还有,寰心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庄仪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里头,示意他跟着走进去。
“阿姨啊,这次你没和我们一起去真是太遗憾了,肯定比你以前任何一次行动都要刺激。我们这次啊......”
“你们也太胡来了,宁老师也是,怎么就肯让你们冒这么大的险?”庄仪越听越心怵,不过现在能见到陈鉴之的她也明白只是有惊无险罢了,但还是出言责怪道,“寰心呢?他伤得重不重?”
“阿姨,我也受伤了好不好,我就是请假回来养伤的。”相处那么久,陈鉴之仍是看不惯庄仪如此偏向张寰心,“寰心那小子可是我们之中最安全的一个好吗?”
“寰心什么时候回来啊?”
陈鉴之翻了翻白眼,略有不悦的道:“他没事,他为了救我们用了一件什么东西,同司研司和刑司的人都找他去了,师父和师娘应该是一起被叫去的。”
“啊?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看别人那架势应该是要不少时间他们才能回来吧,不过不用担心就是了。”
“唉,我这个大肚子现在也不好去看看他们。”庄仪用手轻轻抚摸隆起的肚子,无奈的说道。
“阿姨,我刚刚......”陈鉴之本来想和庄仪说回来的路上碰到一股奇怪的气,以及遇见胡菱的事,但他却是顿了一下,犹豫未语。
“嗯?”庄仪听到他的前半句了,见他那副很少见的磨叽的样子,出声问道,“你刚刚怎么了?”
“嘿嘿,没什么,没什么。”陈鉴之先是摆手糊弄,随后才奇怪自己为什么不肯说给庄仪听。
“嗬,就你那样,那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庄仪突然有了一些猜想,一脸揶揄地看着他,“你以前可是什么都会跟我说的,现在居然有事情想瞒着我?”
“哪有,阿姨,真没什么事啊。”
“切,鬼才信呢。”庄仪好笑的道,随后嗤笑一声,止住步子侧倾凑近他一点问道,“跟我说说,是不是看上谁了?”
“哇靠,你属蛔虫的吧!”陈鉴之此时很想大跳起来指着她这么回应。
但是他还是没有怎么做,尴尬的笑两声:“你可真会猜啊阿姨......”
“怎么,我猜对了?”庄仪眯着眼睛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我还有伤在身,是回来养伤的,我先去躺一会儿啊!”陈鉴之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他还是不想在庄仪面前说这些。
“嘿,你别跑!”庄仪也小跑几步后只能站在原地指着他大叫了,看着陈鉴之的背影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下。
她一直都明白,这个和她一起长大,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的男孩是喜欢她的。与他相依为命这么久,她也理所当然地对他有好感,她一开始也觉得两人就这样共度余生也不错。
直到,她遇见了张寰心。
爱情有时候并不是我们能够控制得住的,你可以时时刻刻地告诫自己不要爱上一个人,但是这对它其实没有丝毫影响。它不管先后,无论对错,它有时候就只会突兀地砸向你,等你发现时已经沦陷了,最后又发现自己只能束手无策的被动接受。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何时何故爱上张寰心的,她一开始也不想承认,但是她最终还是不能狠心一直骗自己。
“鉴鉴,对不起......”庄仪喃喃地道,不过和以前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样,没有人听见。
“呼——”陈鉴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长舒一口气,随即便发起呆来。
半晌后,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推理的,他得出结论:“我居然有点儿期待明天见到她......”
“很奇怪啊,我是第一次和她见面吧......”陈鉴之自认算是了解自己的为人,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这样,“难道真的是因为她长得像阿姨?”
“唉,这刚打完一场恶战回来的第一天就碰上这么多没头没脑的事,总不可能是有人搞我吧?”
“算了算了,不管了。”
从小的经历让他养成了颇有些洒脱不羁的性格,他从不会在什么事情上纠结多久。
流浪在街头为了饱腹而发愁时,不可能会再去纠结那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的。而且,对饔飧不继的两人来说,食真的就是他们的天了。
......
“阿姨,我出去走走!”陈鉴之一早便起来,在门口喊了一句就飞走了。
“啊?”庄仪一时间觉得莫名其妙,等他走后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去走走?”
一会儿,她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不再去管他了。
......
乳白的晓雾绵绵飘然于青郁的山林,似轻纱笼罩着一绿裳女子。山坳间的花草听着滴答的露水声已然醒觉,鱼跃漾波的湖面金光潋滟,照在湖畔边伫立着的白衣女子脸上。
胡菱静立于岸,双手指尖相触成人字状,敛气凝神,专心的调整自己体内混乱的妖气。
不远处,陈鉴之收住自己的气息,悄悄地靠近过来,半途中盯着那在薄雾中伫立的模糊白影。
“早上好啊!”陈鉴之走过去自以为很平常地打了个招呼。
胡菱心神忽然被扰乱,原本体内调被她运流转趋于正常的妖气受到干扰,又有几处地方的妖气在体内恣肆乱转了。
她没有理会陈鉴之,双手手势快速变换,最后双掌轻轻抚在胸前,长长地出一口气后总算有惊无险的控制住了。
她回过头去,埋怨地看着陈鉴之,双眼又变得和寒霜一般冰冷无神:“你怎么每次都要在这种时候打搅我,而且还要藏着自己的气走过来?”
“对不起,习惯了嘛......”陈鉴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他以前为了生存可没少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因此总是喜欢将自己的气藏得很深,当然尽管张象玄收养他之后让他改了许多恶习,可还是有些习惯改不掉的,这个习惯就是其一。
“坐下来!”
“啊?”
“坐下来!”
“好......”
两人便相对盘腿坐下。
“等下我会把我的妖丹现出来,我将体内与你灵气杂糅一起的妖气掉出来,你就一点一点地慢慢牵引回去就好了。”
“嗯,明白。”
随后,陈鉴之也十分配合的替胡菱疗伤,两人俱是闭眼聚神,沉默不语。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额头汗滴如雨的胡菱收回妖丹,睁开眼睛看着陈鉴之,无力的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得再调息一下我的妖气。”
“嗯......”陈鉴之也是有些疲惫的回道。
然后,睁开双眼两人就相对坐着,不经意间对视,都有些出神。
大概数秒后,陈鉴之尴尬的假咳两声,然后缓缓起身,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说道:“那我先走了胡姑娘,明天早上我再来吧。”
胡菱回过神来,微微地转过头去,也用着差不多的语气回复道:“好。”
陈鉴之起身之后没有停滞半刻,头也不回的潇洒飞去,没有再多说什么。
胡菱刚刚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等他走后很久才默默地站起身,对着碧绿的湖水发呆......
自此,清澈的湖水边,每日雾气弥漫的早晨,都会有一人一妖在那相对而坐,悄然无声,随后分别。
......
直到数日后,起身的陈鉴之犹豫一阵,便转头看着胡菱说:“其实我也受伤了,我的伤需要静养。”
胡菱看着他,有点意外的不知说什么好。
“嗯,我看这里景致不错,反正我每天都要来,不如以后在这里散一下步再走好了。”
“嗯?”胡菱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啊。”
“你......”陈鉴之迈出去的脚步收住了,又转头对她说,“陪我一起走走吗?”
他是一个比较直的人,便这样将这个冒昧的请求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因为他自己觉得并无不妥。
“啊?”胡菱愣了一愣,她脑子一片空白。
相比之下,胡菱就内敛许多,顿时不知所措。
“你不也耗了很多妖气要补回来吗,就当是放松一下吧......”
“好......好啊。”胡菱呆呆的答应了。
自此,清澈的湖水边,每日雾气弥漫的早晨,都会有一人一妖并肩彳亍,时而默然,时而相谈寥寥数语。
......
又复数日,陈鉴之与往日一般,和胡菱漫步于岸边,现在不用那么费力地寻找话题了,他们现在好像总能有话题聊。
“啊,你说我带的这个玉佩啊?”陈鉴之晃了晃挂在脖颈的玉佩,“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是我小时候在院长里偷来的,戴习惯了,就一直戴着了。”
其实还有个原因是他想留来做个纪念,因为他也就剩这一块东西和孤儿院有关了。
就在他们聊些没营养的东西的时候,不远处躲着几只狐妖,在暗暗观察他们。
“媚姐,那小子是谁啊,咋跟大姐头这么熟的样子?”胡猛藏在树洞里,探出个头来朝一旁的胡媚问道。
“我就说姐姐怎么天天都要来这里,还说什么疗伤,原来是有心上人了。”胡媚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俩,没有理会胡猛的问题。
“谁?”陈鉴之率先发觉到了他们的动静,将视线转到他们藏身的方向。
“别紧张,那是我妹妹......”
“胡媚,你们在那里干嘛呢?”胡菱其实早就嗅到那几人了,不过她一直不想被他们打扰也就不揪出他们。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这个人啊?”胡媚知道被发现了也不慌张,出声调侃。
胡菱脸上红晕渐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斥道:“说什么呢你,不是叫你别跟来吗,居然都不听我的话,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
“大姐头,俺们不想来的,是媚姐逼俺们来的!”胡猛胡勇着急得想甩锅。
“哼,你们都跑不了。”胡菱愠怒的说道,但陈鉴之在旁边她不太好发作。
陈鉴之却是突发奇想,没有说话去掺和她们的事,而是趁胡菱不注意一把拉住她的手,挑眉笑道:“走!”
“可......”胡菱还未开口,便被他牵着手飞去了。
“姐姐,你们去哪儿?”
“别跟来!”
“......”胡媚还是识趣的没有再胡搅蛮缠,皱皱眉不悦然后回头,对胡猛胡勇两妖边打边骂的走了。
他们两个又找了一处阒寂无人的地方,漫无目的地走着。
胡菱想了想,问道:“喂,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就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陈鉴之头脑一热,干脆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他是直肠子,确定自己的心意后也就懒得再想别的,干脆利落的说道。
胡菱闻言,一开始还未能会意,随后便明白过来,羞赧的低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喂,这是不是就是你们人类说的爱啊?”好半天后,胡菱终于也鼓起勇气拐着弯的问了一句。
“啊?”
“嗯......你爱我吗?”
“应该吧......”
“什么叫应......”
陈鉴之用自己的双唇堵住了胡菱的话语,双手也开始行动起来。
然后,嗯,他们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