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转眼间应天澜已在严家度过了十五个年头,曾今那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婴儿,如今已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在这十五年里,严家家主严柏仿佛真的把应天澜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来抚养,连他的三个亲生儿子都不如应天澜待遇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只要应天澜有所求,他必定会想尽办法满足。
而蒲道元也如之前所说,经常会来到严家陪伴他一段时间,看看他的近况,顺便从外面带回一些各地的稀奇古怪的玩意给他。
蒲道元在身边时,是他最快乐的日子。
而应天澜也早已接受了这个出现在他生命之中的蒲伯,知道了自己自幼双亲尽失,是蒲伯救了自己性命,并带他来到严家。
他的心中对蒲道元又是感激又是喜欢,甚至已经从心底把他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这一日清晨,天还未亮,应天澜就已洗漱完毕,穿好一身练武的武袍,来到了严家西苑的练武场,独自一人开始演练起严家家传的外功武学《七杀拳》。
“呼!哈!嘘嘘嘘....”应天澜那稚气未脱的身影在演武场乎来闪去,等到天色蒙蒙亮时,已经挥汗如雨。
“哟!三少爷今天也是这么早,如此勤学苦练,让属下等实在汗颜呐!”严家护卫统领卢正义正带着一队护卫穿过西苑演武场,进行每天早上的例行巡逻,见到应天澜后打起了招呼。
“卢统领莫取笑我了,我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可能一辈子也比不上大哥和二哥了,只能苦练家传外功拳法,以后才能为家族俗事出一份力吧。”应天澜苦笑着摇摇头。
世人皆知到了十二岁年纪的少年,是开始正式步入修玄的最好时机。这个年纪虽说身体还未完全长成,但骨骼经络等已经基本成型,从母胎出生后蕴藏于身的一丝先天之气也未完全散尽。
若是能在这个时候感应到天地玄力,并能引入己身为己所用,也就踏入修炼之途的第一步‘感应境’,那么以后的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而若是过了十二岁还未能感应天地玄力,时间越久越是对今后之途大打折扣,终其一生也不会有太高的成就。
像应天澜这样十五岁还未能感应到任何一丝天地玄力的人......可能今后一生也就是碌碌无为,做个市井之人罢了。
“嗨!三少爷何必多想,家主一定有办法的,呵呵呵呵......属下先告辞了。”谈到这种问题,卢正义作为一个下人也不好多说,打了个马虎眼就带着护卫队走远了。
“唉......”应天澜长叹一声,捋了捋衣袍便席地而坐。
只见他闭上双眼,双手平放于两腿,掌心朝上手指掐诀,开始了已经重复做过无数次的动作。
“摒除杂念,灵台空明,忘却己身,无我非我,感之触之,通透本源......”
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句话,没过多久,在他的精神世界之中,自身仿佛已经与天地融于一体,周身的事物一切都不复存在,所能感知到的只有茫茫混沌,无边无际,不分天地上下。
不知多少时候过去,突然似有一缕缕飘絮若隐若现,又在他的感之中忽近忽远。
此刻他精神一振,想要努力去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缕,可是不论他再怎么挣扎,这触之可及的白絮就像是躲着他一样,只要他一靠近便又飘忽飞开。
“嗡!”随着脑海一声闷响,再睁开眼睛的应天澜依然端坐在练武场。
“又失败了......为什么我每次都能清楚地感知到天地玄力,就是抓不住它呢?额啊啊啊啊!”少年似乎有些抓狂,搞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严家主及蒲道元都因此事找过不少高人打听,可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没有一个能解决问题。
而就在此刻。
“天澜...速...速速回来你卧房,我...我有要事与你说!”
正在因修炼发愁的应天澜,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蒲道元的传音,听这声音虚弱无比,应天澜意识到他的蒲伯可能出事了!
顾不得修炼上的失落,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惊慌失措地向自己卧房的方向跑去,等他推开房门之后,一眼看到的竟是浑身染血的蒲道元,正瘫坐在他卧床边。
应天澜快速上前趴在蒲道元的身边道:“蒲伯?你怎么了蒲伯?是谁伤了你?”
从未见过蒲道元如此模样的他,声音已明显开始发颤,在他的心里蒲伯是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的大高手,怎么可能有一天会是这幅样子?
“天澜,咳咳咳!”蒲道元开口第一句后竟是从喉咙中咳出一大片鲜血,将剩下的血强行咽回胸腔后才断断续续地说道:“听我说,天澜,蒲伯我...已经快不行了,咳咳!我来这里,就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蒲伯!快别说话了,我这就叫家里的医师们过来,他们一定能救你!”应天澜说完便要转身离去,但被蒲道元一把拉住。
“没用的...孩子,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话。其实你根本不是我故人的孩子,而是十五年前我在青冥州的雪域,天恒山脚下...咳咳!一座破庙里捡到的孤儿。”
“求求你别说话了蒲伯!不管我父母到底是谁,我始终都把你当做我的父亲啊!呜呜呜...”
应天澜毕竟只是个孩子,见到此情此景,已经忍不住心中悲痛,眼里早就泪如雨下,也顾不得蒲道元说些什么了。
听到自己照顾了多年的孩子这样讲,蒲道元满是鲜血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孩子,你身上,有个秘密我需尽快对你说。在捡到你之后,我检查你是男孩女孩时,却偶然发现你胸口处有一枚带着神秘图案的红色印纹,印纹中心刻着一个‘应’字。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枚印纹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我想这兴许与你的身世有关,便将你改为‘应’姓。此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而那枚印纹所散发的气息...力量层面之高,连我也无法探究其来历。”
此时的蒲道元可能已经到了回光返照之时,说这一段话竟然没有停顿,也没有再咳血。
“噗嗤...噗嗤...,别说了蒲伯,别说了...呜呜呜呜!”
伤心过度的应天澜,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顾不得蒲道元在说什么了,连哭腔都已经渐渐声嘶力竭。
“我的...手指上,这枚戒...戒指里,存放着我所有的东西,帮我交给...交给严家主,让他今后...好好待你。”似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量,他取下了手上的戒指,轻轻放到了应天澜的手心。
“你...你不能修玄,今后...好生保护自己...我的澜儿!”
弥留之际的蒲道元,说完最后这句话后,用眼睛深深地看了应天澜一眼,随后眼帘缓缓垂下,就此停止了呼吸。
也不知他闭眼前的最后一刻,所看到的是在宗门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还是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师妹,还是恩重如山的师尊,亦或是不共戴天的血仇......
“不!蒲伯!你不要走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怪叫,应天澜双眼一白,就这样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泪眼婆娑的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己还是在刚才昏倒的地方,只是周围已然多了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家主,属下已经查过了,此人正是那蒲前辈,此刻生机早已断绝了。”
“死了?怎么可能,因何死的?!”
“这...这属下也不知,不过他身上外伤无数,五脏六腑皆已被震碎,兴许是...是遭遇了什么仇家吧,不过三少爷无恙,只是昏厥了而已。”
“唔,知道了。”
说话之人正是严家家主严柏和严家首席医师李庆玉,前不久应天澜的一声大叫惊动了周围的下人,于是纷纷赶来查看。
这一看可吓得众人屁滚尿流,家里少爷和另一个人倒在血泊里,这可是捅了天窟窿了,于是马上上报给了家主,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渐渐转醒的应天澜,已经顾不得什么礼数了,马上扑到了严柏的脚下跪着说:“义父!恳请义父赶快救一救蒲伯,他快不行了!”
而严柏就这样静静的站着,视线在这一死一活的二人之间来回转动,眼里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
“哼!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还怎么救?来人,把尸体清理出去,晦气!”
说完这句话的他,转身就走了,再也没有多看过应天澜一眼。
应天澜在严家生活了整整十五年,在他眼里的义父是个从来都对自己和蔼可亲的人。自己有什么任性的要求义父也都会满足他,甚至自己到了十五岁不能修玄,义父也是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到处想办法。
严柏此刻的态度转变,以及最后那句言语,在只有十五岁的应天澜心里,不亚于一记重锤狠狠地凿穿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