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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一章

相比李宝宝,王儒更加不怕脏不怕累,桥头上就没有什么活是王儒干不了的。这天四个人照例去桥头,一早上都没有找到活干,快中午时来了一个雇主,是附近一个村的村委会负责人,说村里有个公厕满了,找人去掏。农村的公厕都是旱厕,便池下面便是排泄物,犹如汪洋大海,一到夏天,那场景看一眼都受不了。到了秋天,就往便池里倒上许多土,和粪水混在一起,方便冬天时掏挖。这活倒是不累,就是太脏,胃口不好的人根本干不了。雇主问了半天,桥头上都没人肯去,二哥也不肯去,说干完那活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小喜双手合十,早已入定。雇主不断加价,加到三千时王儒心动了,对李宝宝说咱俩去,李宝宝咬咬牙:“去就去。”二哥有些担心:“你行吗?”李宝宝说:“我当得了诗人,难道还掏不了厕所?”

两个人跟着雇主到了地方,看着满满一池,脸色都有些发白。李宝宝说:“这可是上好的肥料,怎么堆在这里没人要呢?”王儒说:“你可真是公子哥,一泡屎配十锹土才是肥料,十泡屎配一锹土那就是毒药,谁肯要?”李宝宝戴上口罩,挂上墨镜,拿了一把洋镐,说:“既然来了,那就干吧。”

粪池表面结了厚厚一层冰,李宝宝一镐头下去,冰渣四溅,王儒说:“你他妈轻点,差点弄老子嘴里。”挖开一尺厚的冰土层,里面就是粪土,烂了一个夏天,黑乎乎的像淤泥一样,越往深掏,味道越是刺鼻,虽然戴着口罩,臭味还是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李宝宝干呕不止。王儒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好好的厨师你不当,非得跑来掏厕所。”李宝宝说:“你以为我愿意,饭馆不是倒闭了吗?”王儒说:“我听说是你给人家炒倒闭的?”“放屁,我的厨艺你不知道?”王儒说:“我还听说你跟老板娘有一腿,有没有这回事儿?”“你听谁说的?”王儒说:“桥头上大家都传开了,说有一回去饭馆吃饭,喊了半天,老板娘才从厨房出来,衣衫不整。你也真是,办事儿也不知道挑个地方。”李宝宝大怒:“胡说八道,桥头上那帮驴日出来的,什么子虚乌有的事都敢编。”

两个人忙了整整一个下午,掏了不到十分之一,王儒从粪池中跳出来,看着天边的夕阳,突然一脸伤感,说:“你说石星知不知道我在包头给人掏厕所?”李宝宝没搭话,抖着脚底的脏东西:“我的理想是当诗人,诗人没当成,倒先掏上厕所了。”王儒说:“这个时候你提理想干什么,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李宝宝没好气:“知道添堵你他妈还提女人?”

用了一周时间,两个人才将厕所里的东西清理完,拿到三千块钱后,李宝宝数了十五张给王儒,王儒摸着钱:“真是好啊,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厕所可掏。”揣了钱往回走,李宝宝说:“王兄,你现在闻起来就像是一泡屎。”王儒说:“难道你闻起来很香吗?”李宝宝举起袖子嗅了嗅:“回去我得把这身衣服扔了,再去澡堂好好泡一晚上。”

四个人一起站桥头,倒是挺热闹,白天干活,晚上闲下来的时候,王儒和小喜下象棋,李宝宝和二哥去台球厅打台球。小喜下了十几年的象棋,下遍桥头全无对手,直到碰上王儒。俩人一开始赌羊杂碎,谁输谁请,小喜于是顿顿请王儒吃羊杂碎,羊杂碎有些贵,后来改成大同刀削面,王儒又吃了一段时间的免费刀削面,再后来小喜舍不得出钱了,俩人便赌脑瓜崩,时不时听见“啪”一声脆响,小喜摸摸脑门,重摆棋盘。有一段时间小喜的额头上青紫一片,李宝宝说:“喜哥,你别跟王儒赌了,这么下去你迟早被他打成脑震荡。”

二哥最大的嗜好是打台球,最大的愿望是去渔民码头吃一顿黄河红嘴大鲤鱼。包头有一家酒店叫渔民码头,在二哥看来那算是世界上最好的饭店了,而黄河开河时捞出来的红嘴鲤鱼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有一回二哥陪李宝宝去新华书店买书,出来看见一家台球俱乐部,二哥手痒难耐,硬拽着李宝宝上了二楼。一进去就知道来错了地方,地板亮得发光,台球桌面绿得发光,两旁摆的真皮沙发黑得发光,一问价格,一小时五十块。这是平常台球厅价格的十倍,两个人想出去又有些不好意思,这时一个姑娘端着两杯果汁过来,二哥忙说:“我们没点东西。”姑娘甜甜一笑:“这是赠送的。”这下更不好意思走了,李宝宝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那就摆盘。”二哥和李宝宝打,一帮年轻男女站在一旁看,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在这么高档的地方打台球,二哥的手都在抖。半小时打了三盘,李宝宝皆赢,二哥把球杆往桌面上一扔,大声道:“不打了,又在码头上输你一顿,走,吃饭去。”到了楼下,李宝宝仍觉得尴尬,说:“你可真能吹,咱俩像是去码头上吃饭的人吗?”二哥说:“我是不像,但你挺像,你穿这西装可真精神,旁边小姑娘眼睛都瞧直了。”李宝宝笑骂:‘你快拉倒吧。’

四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就玩扑克,包头有一种流行的扑克玩法,叫“打旦子”,两副牌,四个人,两两一组。二哥说打旦子是乌盟人发明的,全内蒙都很流行,是乌盟人对内蒙古娱乐的最大贡献。这种扑克玩法勇猛刚烈,堪比行军打仗,双方都视对方为不共戴天的仇敌,每一手扑克摔下去,犹如刺了对方一剑,对方大怒,反手就是一刀,刀来剑去,没过多长时间,二哥炕上的床单就被扑克牌砸出个大窟窿。

小喜每天都会看一会儿佛经,《大悲咒》倒背如流,《金刚经》也读得烂熟,看了几天《五灯会元》后,小喜便以得道高僧自居,说自己快要顿悟。李宝宝逗他:“和尚,你什么时候成佛?”小喜双手合十:“等虚空落地的时候。”李宝宝问:“什么时候虚空落地?”小喜便说:“等我成佛的时候。”李宝宝又问:“什么是佛?什么是魔?”小喜不说话,拿手指在地上划一道线。李宝宝说:“你是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小喜莫测高深,说:“不是佛也不是魔。”王儒对此嗤之以鼻,问小喜:“一切声音都是佛的声音,对吗?”小喜说:“对。”王儒抬起屁股放了个屁:“这算不算佛的声音?”小喜只好说:“算。”王儒说:“那我岂不成佛了?”小喜说:“众生皆有佛性,你也有。”

除了念经之外,小喜还经常打坐冥想,神游天外。有一回打坐完毕,睁开眼睛说:“我见到观音菩萨了。”把李宝宝吓一跳:“菩萨跟你说什么了?”小喜摇摇头:“神仙岂能和凡人说话,能见到他老人家的法身就已经是大缘了。”

人之患在于好为人师,小喜也不例外,一逮着机会便对其余三人大讲禅理,有一次神秘兮兮说:“白马非马。”王儒正在啃羊蹄子,抹抹嘴:“白马不是马是什么,是你爹还是你娘啊?”小喜气得要动手,又揍不过王儒,只好四处讲王儒的坏话,宣扬要跟王儒划清界限。

王儒说:“喜哥并不是真爱念经吃素,他是娶不到老婆怕人笑话,便说自己信佛。一个快四十的男人,没有妻子儿女,生命中那么多的孤独和空虚,只好拿佛法来填充。”李宝宝有些伤感,说:“对。”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虽然贫穷,却也不缺欢乐。二哥每次吃饱喝足,就摸着肚子说:“生活美满,缺个老板。”这话是二哥的口头禅,李宝宝误以为二哥普通话不标准,把“老伴”说成“老板”,经二哥解释之后,李宝宝才恍然大悟,“老板”一词,算是脏话,包头方言中把女人的生殖器叫做“板溜”,“老板”的意思,就是老逼。

二哥还有一个习惯,就是不分场合地放屁,每次放屁时,也不管跟前有没有人,一抬屁股,“吱”地一声,瞧他那得意劲儿,好似干了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这习惯并非二哥独有,小喜也这样,周平也这样,修路队的乌盟人也这样,李宝宝认识的大部分包头人都这样。一家人坐着吃饭,儿媳妇想放屁,当着公婆的面,屁股一抬,“吱”地一声,全家人习以为常。李宝宝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后来见得多了,只好认为这是本地风俗习惯。来包头一年,王儒除了学到一嘴地道的包头话之外,竟然也学会了这种风俗习惯,有一回和李宝宝吃饭,王儒“吱”地一声,李宝宝迅速起身,一脚踹过去,王儒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干什么?内蒙人都这样。”李宝宝一摔筷子:“你怎么不学学内蒙人的好,学人家放屁,妈的。”

快过年了,桥头上的生意淡了许多,一场大雪过后,几乎看不到装卸工的踪迹。王儒在网上找到石星的博客,打印了一张石星的照片,平时小心放在钱包里,有空时就拿出来看看。李宝宝看过这张照片,是电脑摄像头拍的,不是太清晰,照片上一个年轻女孩在微笑,短发,圆脸。尖下巴,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王儒还下载了一堆歌曲,整天在手机上循环播放,说这些歌曲都是石星最喜欢听的。

内蒙古冬天的阳光,冷清苍凉,让人心生悲伤。李宝宝和王儒坐在小饭馆里喝酒,阳光透过窗户的玻璃照进来,散落在桌上,像破破碎碎的小冰块。王儒端着酒杯,心事重重,李宝宝问:“怎么了?”王儒叹口气:“没怎么,就是有点想石星了。”李宝宝说:“是吗,怎么个想法,一天想多少次?”王儒说:“睁眼就想,随时随地,白天走路上看见石头,就不由自主想起她了,晚上出门撒尿看见天上的星星,又想了起来,天天如此,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我们两年多没见了,你说我这不是有什么病吧?”李宝宝说:“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自己有病呢。”

腊月十五,四个人去庙会上办年货。庙会又称“庙市”或“节场”,跟赶集有些像,却又不尽相同。庙会一般都在农历的初一和十五举办,而赶集的日子每个地方都不一样,有些地方是三六九,有些地方是二五八,还有逢五逢十的。在李宝宝的老家,有些偏僻的村庄一年只有一次集市,叫“花花集”,花花集一般都选在腊月,年三十的前几天,这一天附近十里八乡的小商贩会拉着各式百货来村里叫卖,由于一年只有一次,倒是十分热闹,半夜十二点还有人打着手电筒在买东西。

办完年货,二哥提议去庙里烧香。既是庙会,跟前自然有庙,西北门附近这座庙叫妙法禅寺,包头人叫它吕祖庙,寺院占地极大,是内蒙古西部地区规模最大的汉传佛教寺庙。这座寺院最奇特的一点是佛道兼蓄,既供奉着道教全真派祖师吕洞宾,又供奉着如来佛祖和一众菩萨罗汉。

既逢十五,又近年关,庙里香火鼎盛,游客络绎不绝。四个人转了一圈,最后到了大雄宝殿,佛祖塑像前跪了一大群人,每个人都神情虔诚,嘴里念念有词。李宝宝说:“这么多人,都在求什么?”二哥说:“当官的求升官,经商的求发财,生病的求病愈,没孩子的求孩子,求什么的都有。”李宝宝说:“管用吗?”二哥跪了下来:“可灵了,过年的时候,好多北京人开着小轿车来这里烧香。”王儒嘲讽道:“佛祖又不是妇科大夫,我就不信磕几个头就能把不孕不育治好。”

李宝宝看了小喜一眼,小喜早就跪了下去,屁股撅得老高,头埋在裤裆里一直没起来,一众香客数他最为虔诚,李宝宝不知道他在求什么,莫非是求得道成佛不成?二哥说:“既然来了,许个愿吧。”李宝宝拿了一束香,点燃,跪了下来,拜了三拜,一脸认真,说:“佛祖在上,保佑我以后娶陈小雅为妻。”说完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恭恭敬敬将香插在香炉里。王儒笑道:“真是个情种,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女人。”李宝宝说:“咱们活着,不就是为了女人吗?”王儒说:“可是佛祖也不管搞对象的事,姻缘这东西不是由月老管吗?”小喜抬起头来,说:“佛法无边,佛祖无所不能。”王儒说:“是吗,佛祖管这么多事,他忙得过来吗?要不要找个秘书啥的,你看我怎么样?”小喜站起来:“你再信口雌黄,小心我对你不客气。”王儒说:“就凭你?我打掉你门牙信不信?”李宝宝说:“别吵了,王儒,你也烧柱香许个愿吧。”王儒双手插兜:“我就算了,求神不如求己。”

从庙里出来,四个人拎着年货往回走,街道两旁摆满了对联和大红灯笼,一副喜庆的景象。王儒说:“来内蒙之前,我一直以为内蒙人都骑马住蒙古包呢,没想到跟兰州差不多嘛。”二哥说:“差不多?兰州人不是都骑骆驼吗?”王儒说:“想得美,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活的骆驼。对了,你们内蒙古大草原在哪里?”二哥楞了一下:“大草原?我活了四十几都没见过大草原。”

年前几天,二哥去了一趟后山,背回来一只羊。二哥说这是内蒙最好的羊,从小吃山里的野花野草长大,炖的时候白水下锅,不加任何佐料,炖出来的羊肉都有花香味。李宝宝自是不信花香味这种话,加了各种佐料大火猛炖,两个小时后揭开锅盖,香味四溢,肉白如雪。李宝宝抓了一块放进嘴里:“鲜,嫩,一点膻味都没有,兰州可没这么好的羊肉。”三个人又是吃肉又是喝酒,小喜坐在一旁不停咽口水。李宝宝说:“和尚,来一块吧。”小喜摇摇头。李宝宝说:“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吃一块有什么大不了的,佛祖不会怪罪你的。”小喜咽了一口唾沫:“我不吃,你们吃吧,我一看到肉就反胃,吃到肚子里肯定会吐出来。”

三个人吃得满头冒汗,王儒说:“奇了,今晚怎么不见老五?”二哥说:“可能不在家吧。”话音刚落,院子西边“咚”一声,接着一个人快速跑进来,笑得五官都在发光:“哈,我一到家就闻见羊肉的香味了。”李宝宝说:“五哥,你怎么又跳墙进来,你就不会从大门里进来吗?”

来人叫老五,是二哥的邻居,二哥只要做点好吃的,老五准跳墙进来蹭饭。老五三十五六岁,身材矮小,相貌丑陋,虽然是个光棍,倒是没去站桥头,站桥头的都是不打算娶老婆的,老五还惦记着要娶个媳妇。老五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不会下棋也不爱打台球,唯一的爱好是占便宜,李宝宝怀疑他来这世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占便宜。跟二哥做了几十年邻居,老五便占了几十年便宜,二哥家里有一块砖或半截铁丝,老五都想方设法弄到自己家里去。二哥家里要缺了什么东西,就去老五家里要,老五笑嘻嘻地拿出来:“我以为是没用的东西。”二哥气得不行,又拿他没办法。李宝宝跟着二哥去过一次老五家,院子里就跟废品站一样,屋子里跟二手市场一样,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居然还有几包尿不湿和卫生巾,李宝宝奇怪:“五哥,你要卫生巾做什么?”老五笑嘻嘻:“下雪天当鞋垫儿。”“那这尿不湿呢?”“当抹布。”在屋里坐了半天,老五连杯水都没倒,反而蹭了李宝宝几根烟。自打和二哥在一起,精明似李宝宝,也被老五占了不少便宜,老五占便宜的手法已经到了无影无形的境界,有时被占了便宜,李宝宝过几天才能反应过来。王儒有一次忍不住说:“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李宝宝哼了一声:“他还想娶老婆呢,我要是个女人,宁肯找一头猪也不会找他。”

由于老五不喝酒,加之狼吞虎咽,一锅羊肉被他吃了大半,吃完后拍拍屁股走了,王儒和小喜开始摆象棋。李宝宝跳下炕洗碗,发现做饭的勺子不见了,找了一圈没找着。二哥走出门站在院子里隔着墙骂:“五子,我透你妈,我的勺子呢?”

大年三十晚上,小喜陪他老父亲过年去了。二哥在大门前用煤块拢了一大堆旺火。拢旺火是包头人过年的习俗,希望日子能像旺火一样越烧越旺。那一晚,整个包头城浓烟滚滚,像是到处都发生了火灾。

李宝宝分别给家里和陈小雅打了电话,隔着手机听筒,听到了兰州城烟花升起的声音。王儒早就喝醉了,两只眼睛红红的,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过了很久,说,石星上线了。又过了很久,说,石星下线了。

2009年的新年,包头下了好几场大雪,每到下雪的夜晚,李宝宝就打开檐灯,拥着被子,看着窗外飘洒的雪花,和王儒彻夜喝酒,二人也不说话,天地间一片寂静。

大年初六这天,四个人正坐在炕上打旦子,突然有人推门进来,二哥有些意外,愣了两秒钟,惊喜地喊了一声哥。来人正是二哥的大哥,大哥一年也难得来一次,算得上贵客和稀客,二哥连忙跳下床,端茶倒水。

大哥不仅亲自登门,还拎着礼当,两瓶酒一条烟和一只羊腿,二哥受宠若惊,说:“你人来就可以了,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大哥在炕沿边坐下,跟小喜打了个招呼,然后问李宝宝和王儒是谁,二哥说是朋友。大哥没说什么,只是对二哥嘘寒问暖,问长问短,和颜悦色。和二哥认识这么久,李宝宝还是第一次见大哥,他心思敏锐,觉得大哥此番前来定有什么事要二哥帮忙。

果然,,说了一阵子家常后,大哥说到了正题。事情是这样,大哥的儿子谈了个对象,女方说,得有一套院子才肯嫁过来。一套院子少说几十万,大哥家境一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买院子,思来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二哥身上。二哥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以后住哪里?”大哥说:“反正你也一个人,就住在我家里,咱们兄弟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再说,爸妈年纪也打了,你也该守在跟前尽尽孝了。”

从头到尾,大哥没提补偿一分钱的事。除了这套院子,二哥再无其他,前几年有人出三十万,二哥没舍得卖,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不敢打这院子的主意,将来有一天老了,他还指望着靠这套院子养老。如果把院子让给大哥的儿子,自己去住在大哥家里,虽然是亲兄弟,肯定处处不方便,等老了丧失了劳动能力,更是遭人嫌弃。

二哥考虑了一会儿,僵硬地吐出两个字:“不行。”大哥和蔼可亲的笑脸一下子就僵住了,二哥的脾气他知道,二哥说不行,那就没了商量的余地。大哥站起身,指着二哥的鼻子,说:“那你就和你的狐朋狗友一起过吧,我看你死了以后谁来埋你!”然后铁青着脸,摔门而出。二哥追上去,将一堆礼当还给大哥,大哥一甩手,两瓶酒掉地下摔得粉碎。

大哥走了之后,二哥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捡起沾满泥土的羊腿回到屋里。二哥一脸不知所措,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李宝宝问:“你几个侄子?”二哥说:“就一个。”李宝宝奇怪:“那干吗还要院子,住在一起多好。”二哥说:“现在的小姑娘,谁愿意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巴不得公婆早点死呢。”

第二天,二哥的父母来了,还是为了院子的事。任凭父亲百般劝说,二哥依旧不同意,二哥父亲来了脾气,一口一句“畜生”,要不是王儒拦着,二哥准会挨父亲一顿打。临走前,二哥父亲站在院子里骂:“畜生,你是存心要让老武家断子绝孙,你不得好死!”

打这以后,二哥的父亲隔三岔五登门,每次都以吵架而告终。二哥的父亲经常站在院子里骂,有时能骂一个多小时,言辞不堪入耳,说要是因为二哥使老武家断了根,将来他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二哥。李宝宝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问二哥:“你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王儒找李宝宝商量,说咱俩找个机会揍二哥他爸一顿,被李宝宝训了一顿。

元宵节过后不久,二哥的母亲来了,这次倒不是为了院子的事,而是要二哥帮她拉一车煤。二哥问:“你拉煤干什么?”母亲说:“你哥他们不要我们老两口了,我和你爸在外头租了间房子。”

去煤场装了一三轮车煤,李宝宝和二哥送了过去,出租屋很小,只摆了一张床和一个火炉,二哥又买了些锅碗瓢盆添进去。二哥父亲一直阴着脸,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从出租房出来,早春的寒风吹在脸上,像一个巴掌。李宝宝说:“为什么不让你父母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二哥说:“我央求过了,他们不肯。”李宝宝笑了笑:“他们这是故意逼你啊。”二哥神情萧瑟,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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