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并不是什么风景优美的地方,这里叫做“间”。
没有黑夜,没有白昼,无时无刻都被笼罩在昏暗而又沉闷的殷红的颜色下,周围并不算稀疏的黑色枯树在黑色的风中发出枝干摩擦的沙沙声,地面上并没有其他植物,但是不时有人影在其中晃过。
然而就在这样地方的一处高崖上,一棵树上躺着一个不显慌乱的身影。两只手随意枕在脑后,一只腿蜷起踩在树干上。脸色略有病态的苍白,五官端正,整张脸似乎被人用刀修改过,邪异而又俊美,但是那双眼似乎是因为再睡觉的原因一直是合着的。
但是这样的地方终究不是一个安稳的地方,树林中一个个跃动的身影渐渐围靠过来。那双眼就算是闭着也能看出狭长的眼终于睁开了,但是淡青色的眸子并未看向四周的影子,反倒是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用淡漠到冰点的语气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在这里呆的足够久了吧,你的人情也算是还完了吧!”说完,抽出一只原本垫在脑后的手随意的举至眼前,那只手出乎意料的修长白皙,女子看一眼也会生出妒忌,他本人似乎对自己的手也很满意,看看手背又翻过来看看掌心。然后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响指,“啪”,清脆的声音似涟漪一般荡开,周围的树和人影瞬间化为黑色的粉末飘落在地上。随着这男子跃至树下,那颗原本在他身下的树也落得了相同的下场。
那名男子缓步走至悬崖边,慵懒的俯瞰着下方的一切,这里的一切似乎并未改变,红色黑色和黄色交织出来的事物从未改变过。目光缓缓移动,忽的皱了皱眉,青色的眸子里映出了不应该存在的色彩,那是一个人,似乎还是个女子。
“外来者?”他的嘴里首次出现了一丝疑惑,这里已经数百年没有这样的色彩了,这里不同的色彩应该仅仅出现在他自己身上。仅仅是身上而已,他的衣服也是黑色为底,带着红色条纹的类似风衣。所以这突兀出现的色彩让他的眼睛有些不舒服,“她应该知道出去的路。”
这名男子没有想太多,直接从悬崖上跃下,而后在空气中一踩,似乎是脚下有什么东西,他的借力把他以一个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顺着女子所在的方向接近。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站在那女子前,目光平静,似乎在和一个死人说话。
的确这里没有活人,甚至也没有死人,有的是只是一个个残魂,这就是“间”。
“我知道,我要回去。”那女子死死盯着男子,黑发在风中飘散,身上有不少血线,很明显,受伤了但是没有愈合,这是那些人影留下来的。衣服的布料似乎并不普通,但是这个时候挡不住春光外泄,这但是这个时候这些东西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我必须回去见一个人。”她的声音略有沙哑,同时带着疲倦,即是是这样她的声音还是美好的似乎要让人睡过去。
“你是什么人?”男子不觉得她能威胁到自己,但是在他走之前这里还归他管,他要考虑这里的安全。至少出现了其他色彩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好事,更别说是和蝴蝶一样艳丽的色彩。
“你能带我出去?”那女子盯着那双淡青色的眼,虽然自己就在他面前但是又好像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眼里。她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现在她也没这个心情,尤其是这个人身上满是危险的信号。只是他是出现在她眼前的第一个和那些人影不同的东西,本能觉得这个人也不该属于这里,并且他应该有办法离开。
“你是什么人!”那男子再一次重复了问题,并且没有再问一遍的意思。
“洛溪。”
那男子眼角扫过洛溪,这不是他要的答案,名字仅仅是一个可以随时更换的符号,毫无意义。手指微微颤动,这是一个响指的起手势。
洛溪瞳孔缩小,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浸透衣衫,不知何处的危险信号让她的大脑生出刺痛。直觉告诉她这是面前的男子带来的,而她的直觉救了她一条命,“我是洛水一个支脉旁的蝶妖,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误入了这里。”
“带我去找那扇门。”男子的手放松,洛水旁只有一种蝶妖,洛溪属于灵蝶一族,而他知道这个蝶妖的来历完全是因为灵蝶一族是那一堆妖类里最傻的,傻到了几乎无人不知的地步。她们的蝶晶和忘忧果倒是引得不少人出手,但是说起来到现在也仅仅是知道那东西只有蝶妖主动献出才可以,而且也只有献出东西的蝶妖认可的人能够用。但是他没什么兴趣,这些东西在他看来还不如让她带路找到门出去来的重要。
洛溪伸手指向正前方,她本来就是要出去,“那里。”
男子不过脚尖一动,洛溪的眼中却是连周围的景物几乎都捕捉不到,她也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被束缚了,就连抬手都做不到,眨眼间便是门前。
可以出去了吗?洛溪看着眼前缓缓旋转着的椭圆状浓重雾气,她努力了那么久,终于可以见到那个人了吗!眼泪不受控制划过脸颊,晶莹的原本足矣打动任何人,但是在这里注定连空气都无法扰乱,那个自己愿意可以让自己为之冒险进入禁地的人。她的手在颤抖着及其缓慢的伸向那雾气,她在犹豫,她害怕自己重复自己一些姐妹的悲剧。原本在她用到自己蝶晶的那一刻就该知道的答案因为刚好有外力干预的死亡让她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真的爱自己,一旦她出去她就会知道这个答案。如果不是,自己就会真的死亡,如果是,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自己陪他多久。不出去的话,自己将无法得到答案,可是这答案是她付出性命也想要知道的。
那男子却并不想给她犹豫的时间,没有经过洛溪的允许强行带着她进入了门里,出来便是一个堆满垃圾的小巷,墙壁上满是未清理干净的碎纸,至少没有其他人倒是省去了不少解释的麻烦。男子皱皱眉,人间是他不怎么愿意呆的地方,到一个地方就要遵守一个地方的规矩,这是约定成俗的,但是人间规矩实在是太多。他本来以为洛溪是要回到洛河一支的。
“兄弟,你美瞳在那里做的?挺不错啊。”男子停止思考,抬头看向发声的人。
“按照人间的角色设定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叫做混混。”洛溪向男子解释了一句,多少他把自己带出来了,“你也你需要一个名字。”
男子再一次皱皱眉,他讨厌麻烦,但是按照人间的规矩自己又不能直接杀死这些弱者,也不能使用自己的灵力。
“小子,我问你话呢!你谁呀?知道我是谁吗?”
男子并不想说话,他在想怎么离开人间,随便换一个什么地方都好。只是门是单向的,他没办法转个身再回去,暂时就只能留在这里,按照这里的规则,“风皇。”
洛溪并不清楚“间”中力量的划分,在她看来“间”中根本一个人都没有,但是不影响她对风皇危险程度的评估,能把自己的身份毫不掩饰的说出来足够证明他本身不惧怕任何东西。她不知道的是只有风皇的领域内没有其他人,因为他一个人就足够了!
“喂,我大哥问你话呢!”
风皇这才注意到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虽然在他眼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尤其是刚刚问话的人伸手推自己的时候。在他的手还未落到风皇身上时前面的一堆人已经倒的一个不剩。风皇看似还在原地,并且眉头紧皱看着自己接触过倒在地上的人的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为了遵守这里的规则,他没有动用灵力,所以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接触,但是他讨厌和任何人接触,就算是把洛溪带出来的时候也是用自己的灵力牵着。
洛溪咽了口唾沫,没有灵力的话自己差不多就是个普通人,但是风皇不管怎么说都和普通人沾不上边,尤其是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把那只手剁掉。她莫名其妙想到了洁癖,治不好的那种。
风皇确实是在考虑这件事,但是重塑的话还是需要动用灵力,所以还是算了。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把目光从手上移开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尤其是当他若无其事跨过地上的人的时候还在不时瞄着着自己的手!
洛溪看风皇离开本能也要走,但是却在瞬间停了下来,内心缓缓揪紧,困惑一点点溢满整个心脏。并不是因为地上躺着的一群半死不活的作死的人,这群人神来了也救不回来,而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去那里?她回来本身就是为了追寻一个答案,但是现在这个答案带给她的只有恐惧。
她可以义无反顾的拼了命救那个人,也可以不顾一切找回来的路,但是那个答案她不敢去面对,不管是好还是坏她都无法接受。她现在的顾忌太多了,或许自己拿出蝶晶的那一刻就该让她彻底消散,或者抱着最后的坚持在“间”里无法出来,都好过现在犹豫不决的煎熬。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第一次怀疑自己关于这件事的决定,也许自己一开始从洛水旁离开就是个错误!
洛溪看看地面的人,这是人类,和那个他一样,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走出巷子的时候她仿佛丢失了很多东西,机械性的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行走,眼睛没有聚焦。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复原了,可是她该怎么办呢?
“回去的路!”声音略带喑哑,停顿并不自然,听起来很别扭,似乎是太长时间没说过话留下的后遗症。
洛溪一怔,眼睛恢复了一点神采,是风皇,看来它不仅有洁癖还是个路痴。
风皇实在忍受不了去找这里的管理者的过程,太慢了,但是他现在就想剁手!恰好洛溪又不知怎么进入了“间”,他就过来问问,显然这个答案他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