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旁不语,三司一旁暗中讨论案情,顷刻周从文传上了一干考生人等。几位考生上前,一身囚服乱发,面黄肌瘦,十分潦草。说来也讽刺,本是通过层层考试选拔出来的顶尖,可在本应该雁塔提名,意气风发的时候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张小棠特别注意其中一高瘦的男子,那男子在这种时刻没有露怯,反而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与头发,古人说君子死而冠不免,张小棠想这就是了。
“谁叫徐峰?”“谁叫徐峰?”
“我是。”应声的男子是一名矮小偏瘦的形象,他面容十分憔悴看样子已经经历过大理寺的一系列审案手段。
方承炳开口问道,“本官问你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是如何用过前面的层层选拔的?”徐峰眼神扫了一眼陈大伟,舔了舔干巴的嘴唇,“是有人——帮我打点好了。”
“讲清楚,是谁替你打点的,又是通过什么方法打点的?”
“是——是刑部侍郎陈大伟帮小人打点的。”他憔悴的脸上露出两行清泪,十分痛苦。方承炳又向陈大伟问道“陈大伟,我朝法律严明,科举考试三年举行一次,只为我朝选举最优秀的人才,你作为我朝三品官员,职守刑法,现如今却知法犯法,该当何罪?”还不待陈大伟说话方承炳又道“本官好奇你是如何收买这层层森严的科举考试,难不成这场场的主考官都跟你有不为人知的瓜葛不成?”方承炳这话让在场的大部分官员都心惊胆战的。张小棠只觉得十分奇怪,因为陈大伟虽然为人死板,脾气火爆,在朝堂并没有扮演一个讨喜的角色,这层层考试选拔他就算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收买这么多的考官。
“罪人没有收买考官,罪人只是打点了负责考场的小吏。”陈大伟开始解释道,说他如何如何买通了这些小吏,又是如何将作弊的文章送到考生徐峰的手中,随后又在纸上写出了六名被收买的官吏名称。这样徐峰与陈大伟的舞弊案暂且搁置。张小棠三人整理案牍,只见全场静默无声在场者偷偷打量龙颜,只见天子严肃,看不出喜怒来。
接着周从文说了些自己对案子的看法,指出了一些疑点,尽管这些疑点不是重点但方承炳与张小棠都认同了,在张小棠看来虽然是三司会审,但这毕竟这桩案子是到了大理寺,周从文有绝对的说话权。“考场泄题,事关重大。你等可知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惊木一响吓的本就破胆的文人们更加心惊,一句诛九族让他们面如死灰。
“到底是从哪儿得的题?”周从文问道。考生们支支吾吾,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侯廖文、古之术、赵杰、陈洪、孟昭、刘强、吴威、武霖、李道元,你等的题是谁给的?”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别再问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我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几位考生都继续连连叫喊无辜,让人意外的是他们身上多受大理寺酷刑,可口供却还和到未审之前无二。
“圣上明查,吾等经历了童生试、乡试、层层选拔,不是靠什么徇私舞弊的手段走到殿试的,吾等寒窗苦读多年,只为报效朝廷,报效国家,万不能做出如此无耻之尤的事来!”孟昭掷地有声,悲愤伤感道。“不知是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在我等的衣服里偷放的纸条。”
“大胆!证据确凿,你还敢信口雌黄的胡说八道?谁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诬陷你一个小小的考生?”周从文一句话让孟昭牙口无言,皇帝的表情里也没有太大波澜。
“你等使用了什么手段窃得了题?又是如何躲过了搜查将作弊纸条夹带进考场?”周从文连连问了几个问题,孟昭闭唇不语,其他文人都已神情呆滞,言语含糊不清。眼看从此无所进展,周从文又审主考的几位官员。此次的知贡举的官员多出自翰林院,主考官韩潜之在朝中名望颇高,年近六十五高寿,同任太子太傅,这一次将他牵扯进来让太子没少奔波。而科举泄题一事一出以后,张小棠最先做的事情就是为给韩潜之洗清罪名,可凡事都不应该操之过急,不然张小棠也不会落得个降职的下场。如今现在天子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在行事上也不应该像之前那般莽撞,反让跟着自己的人受牵连。
韩潜之年纪虽大,可如今却依旧健朗,大理寺卿周从文是他的学生,因此虽然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待了数月可却没有受多大的苦头。
“此次出题是由主考官韩潜之与副考官柳清河拟定,经天子审阅后封题,如今有人泄题,两位大人都言称没有,本官想问这题是怎么悄无声息的到了几位考生的袖囊里的?”周从文问道,语气比之前和善了不少。
韩潜之灼灼的眼睛看向几位学子,道“泄题一事臣确实不知,可臣身为本次主考,让本次科考出此大事,食君之禄,死君之难,臣情虽可查,罪不容诛。”
“情虽可查,韩潜之,此事何来的情虽可查?”天子一句话让韩潜之进退两难,只得痛心疾首的跪地只求请一死。“老师。”太子周晋棠上前扶住他颤巍的身体。“太子。”皇帝冷冷的一声吓得晋棠打了个冷颤,晋棠在东宫多年,行事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的差错落入话柄,这些来虽然步步艰辛,可已经慢慢的习惯适应起来。可当现在他站在此处见自己敬重的老师就在自己面前,自己却不能庇护时,他是那样的恨自己的无能。
天子道“方才诸位臣工都听到了,这桩案子,依旧不知是从哪儿泄的题。”天子语气寻常,周从文正想上前说话,只见天子愤怒的拍了近旁的桌子,有一些案牍也被这突然的大力拍打掉地。“多长时间了?审来审去,没完没了,还是那几句话来回的说!我朝科举,给朝廷选拔人才官员,这是儿戏吗?是小孩过家家吗?这是朝廷!这是社稷!周从文、方承炳、张小棠!”
“臣在!”三人同声道。“朕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不能结案都给我以律处置!”
“是!”皇帝气冲冲的离开,在场的人见暂时松了口气,可还不待半刻都愁眉苦脸起来。大理寺卿周从文面上的表情最为明显,寒天雪地里竟然起了一身冷汗,“这还要不要审下去?”方承炳问道。
“当然要,皇上只给了三天时间,这三天时间不吃不喝也要把案子审出来!”周从文道。
张小棠面色沉重的看都已经摇摇欲坠的被审人开口道,“先让他们回去吧,看他们的状态也审不出什么了。”
周从文有些气愤道,“张司刑莫不是因刚刚官复原职高高兴的把这案子抛之脑后?要知道这是皇上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审不出来——”
“周大人在下并无此意思。”张小棠不等他说完道。“只是认为既然问不出来就从其他的地方下手,不然我们只能在原地踏步这对案情的进展没有帮助。”张小棠说道。他看向陈大伟等人所处的方向意有所指道“我建议现在去一下现场。”
“张大人,现场已经勘察数次,都已经整理入册,只要查看案牍便可,没必要再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周从文皱眉道。他满脸都是不耐烦,甚至可以让人看出他正在忍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暴躁。周从文的情绪大家都可以理解,一个如此棘手的案子查了数月都没有半点进展,这是一件非常能让人抓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