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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月1日

天刚亮我就醒了,趁大家还在睡觉,我写几句。

前天我被关禁闭了。

那天吃完饭,我和狄托·巴诺佐在一起,一会儿,大孩子卡罗·倍奇把他叫到了旁边,他们低声交谈了几句,巴诺佐就对我说:“再见,司陀帕利。我做功课去了。”然后就和卡罗·倍奇一起走了。

我知道他们肯定不是去做功课,便决定跟着他俩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只见两人来到一扇门前,一下就闪了进去。我也跟着推门进去了……一进去我就明白了,他们是藏在这儿抽烟。

这是用来擦洗煤油灯的一个小房间。屋子里摆着两排煤油灯,还有装着煤油的大桶以及一些刷子、擦布。看见我进来,屋里的四个大孩子很不高兴,马利奥·米开罗急忙往身后藏着什么……但是我已经知道他们的秘密了。满屋子都是烟雾,一闻就知道他们在抽烟。

卡罗·倍奇凶巴巴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也想抽烟。”

巴诺佐忙说:“你不能抽。”又对其他人说,“他不会抽烟,他太小了,抽烟对他身体不好。再说,他要是抽了,搞不好会暴露我们的。”

“那好吧,你就看着我们抽吧。”

卡罗·倍奇担心地说:“要是他走漏了风声,我们就完了。”

我忙说:“放心,我绝对不会告密的。”

听了这话,米开罗拿出了藏在身后的一根点着的雪茄,狠狠地吸了几口,再传给身边的人。他们就这样一个传一个,轮流抽着,很快这支雪茄就只剩下烟头了。屋子里已是烟雾弥漫。

米开罗连忙把窗户打开。

突然,德·卜泰叫了声:“凯尔布里奥来了!”

四个人转眼就都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凯尔布里奥是谁,后来我才明白它的意思是危险来了。

当我从小屋子出来时,正好碰上了校长先生。他一把揪住我,厉声问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他放开我,走到门口看了看。当他转过身来时,眼睛瞪得大大,两撇小胡子抖个不停,“好啊,你们居然在这儿抽烟!你们想引燃煤油,把学校都给烧了吗?谁抽烟了?你抽了吗?”

他凑到我跟前来闻,还让我长长地吐几口气,然后他说:“你没有抽,你还太小。抽烟的应该都是大孩子。他们倒跑得快!快告诉我,是哪些人?”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刚才明明和他们在一块儿。”

“我……我没看清楚,屋里的烟太大了。”

斯塔里斯拿奥的胡子抖得更厉害了,他声嘶力竭地叫道:“你敢这样回答校长的问话!关禁闭!关禁闭!”

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往禁闭室拖,然后把我交给了一个校工说:“给我关他的禁闭,直到他认错!”

我被锁在了禁闭室。

禁闭室和放煤油的屋子一样大,但是要高一截。墙上有一个小窗户,窗户上还安了一根铁栏杆,就跟监狱一样。

不久,杰特路泰夫人来了,她是来训斥我的。她翻来覆去地说烟头接触到煤油,就会引发火灾、爆炸等等。然后又用温柔的嗓子、动听的好话来哄我,让我说出抽烟的同学,还说他们不会惩罚那些同学,只是为了帮助他们改掉坏习惯。

我才不信她的鬼话呢。我坚持说不知道,就是把我关上一个星期,我也不知道。

杰特路泰夫人气极了,但她没办法,扔下一句“你愿意待在这儿,就好好待着吧”,走了。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我觉得有点累了,就爬上屋里的小床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就是昨天早上,醒来后我心情很好。感觉自己就像意大利黑暗时代的爱国者,宁愿自己坐牢,也不会出卖同志。我为自己骄傲。

可是这里实在有些无聊。我在房间里发现了几只蜘蛛,我就开始训练它们,但它们却不听从我的指挥,气得我一脚踩死了一只。我坐下来,抬头看见了窗户,就想要是能飞进来一只鸟就好了,小鸟可比蜘蛛好玩多了。可是半天也没看见一只鸟飞过。

望着高高的窗户,我突然想到,我为什么不爬上去呢!我把小床拖到窗户下,从衣服兜里找出一截绳子,解下裤带接上,但太短了,根本没用。想了想,我脱下衬衣,把它撕成一条条的,搓成绳子,再接到裤带上。现在绳子长多了,可以扔到窗户上了。可是我要让它绕上铁栏杆再垂下来,就还是不够长。于是我又脱下内裤,把它也搓成绳子接上去,这下终于够长了。

我脱下一只鞋,把它系在绳子的一头,接着抓住绳子的另一头,把鞋子往铁栏杆上扔。

窗户太高,好多次鞋子都掉了下来。不知道扔了多少次,累得我满头大汗,鞋子才终于穿过栏杆。我把手中的绳子一边慢慢地放一边轻轻地抖动,鞋子就缓缓地落下来了。我抓住绳子,蹬着墙,爬到了窗台上。当我向外看到天空时,感到天空从没有过的美丽。

这时我闻到了一股香味,是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向下一看,原来下面就是厨房所在的小院子,院子里放着一个装得满满的锅。

啊,我想起了,是瘦肉汤!今天星期五,是吃瘦肉汤的日子。六天的白米粥后唯一的一次瘦肉汤!这让我们觉得瘦肉汤实在是太好吃了,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美味!

我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又想到自己今天很可能吃不成瘦肉汤了,心里顿时感到一阵失落和悲伤。

但我的痛苦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我发现了瘦肉汤的秘密,我的食欲立刻消失了。

我看到厨房新来的小伙计一会儿进来一次,一会儿又出去一次。厨子不断地吩咐他干这干那,指挥他出去进来。后来,我听见厨子问小伙计:“昨天的脏盘子呢?”

“照您说的,放在木架子上了。”

“那好,现在你像昨天和前天一样,把盘子放到那个大锅里去洗,注意保持热水的温度,洗完后用清水冲一冲。”

接着我就看见小伙计把脏盘子搬到了院子里,一个一个地放到锅里洗,然后拿出来用清水冲,再一个一个地擦干,同时用手指头把没洗干净的脏东西抠下来……盘子都洗完后,小伙计把手伸进大锅里试了试,说:“真稠啊。”又向厨房喊道:“师傅,您来看看行不行?”

厨子走出来,看了看说:“好,这就是今天的瘦肉汤。”

“啊?这就是今天的瘦肉汤?”小伙计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我更是大吃一惊。

“对!”厨子得意地说,“这就是每个星期五的瘦肉汤,学生都爱吃得不得了。正像你看到的,味道丰富得很。”

“可是,我已经在里面洗了三天盘子了。”

“你来之前,这锅水都已经洗了两天盘子了。每周从星期六到星期四都是用这锅水洗盘子,到星期五,它就变成了一锅美味的瘦肉汤!”

“我可不想喝这样的汤。”小伙计小声地说。

“蠢货!我们怎么会吃这种东西!我们吃的是专门为校长和校长夫人做的汤。”厨子说道。

“哦。”小伙计放心了。

“快干活!来,把锅放到火上去煮开。你好好学学怎么煮汤。我警告你,不许告诉别人这事儿,厨子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厨房的秘密的。”

他俩弯下腰,准备把锅抬起来,这时小伙计肮脏的帽子不小心掉到锅里了。厨子大笑着伸手捞出帽子,把水拧在了锅里,还说:“现在这汤更有味道了。”

看到这一切,我被气坏了,脱下鞋子用力扔进锅去,大声说:“蠢猪!把这个也加进去吧!”

那两人抬头看见我,惊呆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不知所措。样子可笑极了。

我继续痛骂他们,两人半天才回过神来,狼狈地逃回了厨房。

不一会儿,禁闭室的门打开了,肥胖的杰特路泰夫人侧着身子走了进来,向我大声吼道:“你怎么回事啊?居然爬到那么高的窗台上去了,你不知道掉下去会摔死啊!告诉我,你爬上去干什么?”

“我啊,我上去看他们怎么做瘦肉汤!”我气愤地说。

“你说什么?你……”

这时,一个校工搬了一把梯子进来。

杰特路泰夫人指挥他:“放到窗户下面去,让这个捣蛋鬼下来!”

“我不下来!我不下来!如果你不放我出去,我就一直待在这儿。上面空气好,我还可以向厨子学学怎么做瘦肉汤。”

“我就是来放你出去的。上面危险,你快下来,你一下来,我就放你出去。”

我看着校长老婆,感觉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放我出去呢?我没有认错啊。”我想了想,明白了,他们是怕我说出瘦肉汤的秘密。

我也不能一直待在窗台上,我就沿着梯子下来了。

我一下来,杰特路泰夫人就抓住我的胳膊,凶巴巴地问:“你刚才说到瘦肉汤,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我以后再也不喝瘦肉汤了。我宁愿星期五也吃白米粥,也不喝这该死的汤了。”

“你说什么?你再也不喝瘦肉汤了?怎么回事?把你刚才看到的都告诉我。”

我就讲了我在窗台上看到的一切,杰特路泰夫人很认真地听着。我讲完后,她严肃地对我说:

“你说的情况很严重。但是你要想好了,厨子他们有可能因此失去工作。你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都是真的,我没说假话。”

“那好,我带你去见校长。”

我跟着杰特路泰夫人来到了校长办公室,她对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斯塔里斯拿奥校长说:“司陀帕利有一个关于厨房的重要情况要向你报告。”

我又把我在窗台上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没想到校长听完后很生气。他喊来一个校工命令道:“马上叫厨子和他的伙计到我这儿来!”

很快,厨子和伙计就来了。校长让我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令我惊奇的是,听了我的话,他们两人并没有惊慌,而是哈哈大笑。厨子对校长说:“校长先生,你觉得这可能吗?我不过是在和这个新来的小伙计开玩笑。你知道,我是喜欢开玩笑的。”

校长说:“是吗?我现在马上去厨房检查,我必须对学生的饮食负责。你带我去。司陀帕利,你在这儿等着我。”

斯塔里斯拿奥校长带着厨子他们走了。

很快,校长就回来了,他满脸笑意地对我说:“司陀帕利,你能告诉我你看到的情况,这很好。但那确实是厨子在开玩笑。放心地喝瘦肉汤吧,你要做个好孩子。”

我高兴地去找我的同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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