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暄自报姓名的时候，洛白城便猜到了他的身份。
程姓的修行者，老乞丐口中的四大家族之一，今天还和“青砂门”的弟子有过接触。
既然本人都找上门来，便证明中午那件事多半不是巧合，那几个人应该冲着莫然来的，其目的应该是为了让他关几天门。
张天虽然是被同门师兄弟给利用，却也并不无辜，他打算直接杀了莫然。
此刻房间里的光线太暗，洛白城看不清对方的面庞，但这对程暄而言肯定没什么差别。
真是意料之外的情况，或许得解开限制才行，但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且既然本人都已经到场了，又为何要让蒙面人进行试探？
洛白城双眼微眯，淡淡开口道：“我的名字你肯定也知道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于洛白城的话，程暄不置可否，只是微咳两声道：“这里太暗了，人一老啊，眼睛就容易看不清。”
他双指捻住蜡烛灯芯，微微一撮，火光便燃烧起来，照亮了整个房间。
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曳，洛白城适应了下光线变化，有些不明白程暄的意图。
程暄所说的看不清绝对是谎话，点亮房间这一行为简直是像是为了照顾自己，不过借此机会，洛白城也看清了对方的样貌。
满头白发枯槁如杂草，一颗墨点般的黑痣生在嘴唇上方，衣着打扮与大街上的下棋老头没什么两样，完全看不出修行者的特征。
在他打量程暄的时候，程暄也打量着他。
程暄沉默了一会儿，咧嘴笑道：“真是老了啊，哪怕是点了灯再看，你还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洛白城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开口道：“我就是普通人。”
“噢？”
程暄的脸上浮出一抹疑色，说道：“可你对那位老乞丐说的，跟现在对我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洛白城的瞳孔一缩，眼中露出一丝怀疑。
是我看走眼了？杨老其实跟这帮人是一伙的？
但他细想了一下，在心中否定道：不对，这样的话他一开始根本没必要救我，也用不着帮我探查情报。
而且在不确定消息真假的情况下，程暄也没必要在这里点明关系，如此看来，杨老应该被对方给控制住了。
被当做人质吗？那就很可惜了啊……我会为你报仇的。
洛白城在心中遗憾道，虚握着手掌。
程暄抚摸着胡子，浑浊的眼眸盯着烛火，问道：“你叫什么？”
“洛白城。”
“真名还是假名？”
“这取决于你。”
听到这句话，程暄脸上的笑容有些意味难明，说道：“在你与莫灵汐接触的第一天起，我便让人将方圆百里以内洛姓男子全都查了个遍，没有与你条件相符合的。”
“几个乞丐说你是从森林那边过来的，我就纳闷了，我天天待在森林那边，怎么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个‘邻居’呢？”
“而且你对那个老家伙说你有个师傅，可盯梢的人却说你这几天没怎么出门，我也派了不少人到店里观察你，也没发现你和谁特意接触过。”
“这就奇怪了，在没有靠山的情况下，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无境对上修行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青砂门的弟子出手？”
听到这一大堆的情报，洛白城稍稍愣了一下。
他原以为这几家是刻意保持低调，才没有什么存在感，没想到他们对这座城镇掌控到如此程度，完全控制住了信息链。
那自己这几天确实是当了回小丑，这样一来的话，也没有继续对话的必要了。
洛白城目光转向敞开的窗口，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准备不周啊，身份与行为都没处理好，该考虑跑路了。
既然已身陷局中，那么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让自己越陷越深，还是不趟这趟浑水为妙。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程暄开口道：“在你我对话的时候，四方剑阵已经布好了，王家、孙家、吴家的那几位就在外面守着。”
四方剑阵……没听说过，而且这话看似警告，实则废话。
对付一个普通人用得着这阵仗吗？你直接出手不就完了，虽然会被我杀死。
不过这倒是让洛白城明白了一件事，鸟哨、蒙面人无非都是诱饵，自己才是这帮人真正的目标。
但那又如何？
洛白城径直朝窗口走去，他在等着程暄出手，为了节省一点修为使用时间，好在之后能跑得更远一些。
然而令洛白城奇怪的是，程暄始终没有动静，只是坐在木椅上盯着自己的背影，仿佛十分笃定自己走不出这间屋子。
那这样就简单了啊，到了窗口后自己直接破阵跑不就完了，还可以少对付个人。
洛白城加快了步伐，感觉身后的呼吸声变得有些不稳定。
终于，在他抵达窗前，正准备解开修为限制时，听见身后的程暄叹了口气，慢慢开口道：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也不会在乎周围这些人的死活，但莫灵汐那丫头，对你来说应该比较重要吧？”
洛白城停下了脚步，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你凭什么知道？
我展露修为只有杀老虎那一次，当时把大半片森林夷为平地，再用神识扫过一遍，确定周围没有目击者后才离开的。
即使你们有探查用的神器，也该被我察觉到一丝迹象，总不可能单方面地传递信息，却没制造出任何波动吧……
想到这儿，洛白城愣了一下，自己封锁了修为以后神识也自然消失了，可当时肉身强度还有所残留。
程暄说他天天待在森林里，莫非是自己在跳崖赶路的过程中被他给看见了？
那时的自己至少还剩有十分之一的肉身力量，为了避免引起动静，还尽量克制着力量逸散而出。
即便如此，当时所爆发出的速度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更何况那时的自己已经没了修为，再加上湖边森林的惨状……
一个个线索关联起来，大概在程暄眼中，自己已经是个肉身成圣的超凡者了吧，这也是他没有对自己贸然出手的原因。
不过既然对方提到莫灵汐，又没立马撕破脸皮，再加上知晓自己的底牌，现在又有周旋的余地了，至少要看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洛白城问道：“你想要什么？”
眼见目的达成，程暄将灯芯上火焰移至指尖，身形瞬间来到洛白城的身边，淡笑道：
“跟我们走一趟吧，有人想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