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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华走出手术室,天已经大亮。
千言万语,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作为一位脑外科主刀,亲自主持这么大面积脑颅内出血的开颅手术,封华还是第一次。尽管在北京进修过一年的封华对于这种情况一点也不陌生,但毕竟都不是他主刀。
家里的烂事,如果他是个预言家,那都是小小不言的笑话。两万块钱的压力,唉唉。
太阳从南方的山丫丫里,徘徊。太阳总是这个样子,扭扭捏捏,半遮半掩。他也总会给人造成一点点错觉,以为他是个温柔可心的小姑娘。
等太阳一下子跳出来,等你的眼睛一下子被刺成一刹那的盲区,等你要眨巴至少二十次才能重新适应,你才会明白。躲在大山深处的太阳,也还是那个太阳。
封华深吸了一口气,把刚露头的疲倦和家的房子掖进腰里,尿意似乎毫无征兆就要有排山之势。封华还是以矫健的步伐解决完自己肉体本身的体制内问题,还走到了洗水池前面拧开了水龙头。他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了。
哪儿呢?
“封老师,你咋了?”小朱问。
“你帮我把水龙头拧紧,我手吃不上劲。”
小朱拧紧水龙头,看着封华。
一只手按着台面,一只手擦脸上的汗。
“小朱,我好像走不了路了。”
这也是外科大夫常出现的情况。封华在头天做了四台手术,又在半夜赶过来做这台。尽管他刚刚36岁,但这种超超负荷,也一样够他受的了。
“王新,王新,快过来。把封老师搀医办室去!”
如果不是主任去开会,封华也不会摊上这件事。患者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封华承认即使在手术台上,他的心也有过阵阵激动。他也是个正常人,正常男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封华就有了那么一种使命感,他要挽救这条美丽并且相当年轻的生命。除了做医生的本分,还掺杂了心里面似乎消失很久很久了的,那么一点点温柔。
如果患者是一位垂垂老矣的长者呢?封华会不会......
面对手术台上的患者,医护人员早就习惯了看物而不是看人,尽量少的掺杂感情因素。患者需要的是精准治疗根除病患,这里面既有科学,更有手法。外科医生早已不是始初阶段的屠夫,也不能简单归为某种手艺。脑子里面要对每一根神经走向和可能的变异都烂熟到得心应手,对可能出现的情况至少要有不少于三种的预案。
可患者偏偏就是个美人。
回头也不知道是谁给主任打了电话,主任又把电话回到科里,并且指名要封华接。主任骂了大半天封华,封华是他心里的宝贝疙瘩,也是他内心里第一培养的接班人。主任是副院长兼着的,他心里希望将来在某一天,封华能当上一把院长!
主任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
“我不能休那么长时间,患者刚做完手术。”
“手术不是非常成功吗?”
“但是,还得观察。”
“封华,你以为科里就你一个大夫吗?”主任生气了,挂了电话。
论年龄,主任是封华的父辈。
封华简单收拾一下,准备休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