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深大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之中,阳光被阴郁的天空吝啬地藏了起来,唯独慷慨奢侈的是清冷干燥的风。校园绿化带里,小草依旧带着绿意,几朵不怕冷的花坚强地开着。
骆里双手插在大衣兜子里,漫无目的地走在清冷的校园小路上,大伙不是在上课就是躲在寝室里逃课,只有她在四处闲逛着。
走到了“情人湖”,浑浊的水上飘着湖畔柳树掉下的枯黄叶子,这些柳树的头屑随着水面起的涟漪也微微荡漾着。此般难看的风景,正好配合骆里此时并不美好的心情。
想起报名的时候,背包不幸坏了,是朱琳娜伸出了援助之手,之后分到一个寝室,以为是上天刻意安排,让自己有机会报答她。而如今自己却变成忘恩负义之徒,上演了一出现实版的《农夫与蛇》,想到自己这条蛇反咬了帮过自己的朱琳娜一口,骆里就难过得透不过气来。
可是如果不咬朱琳娜,就要去咬聂蒙君,陆昕和曾亚,那还不如自咬一口。把“咬自己一口”和“咬朱琳娜一口”放在天平两端,人性的自私最终成为加重砝码,天平毫无悬念地倾斜向自己。
不知道时间能不能让她的愧疚清减,能不能让她从这纠结的漩涡中抽离。
此时,手机突然来了一条短信,打断了骆里沉思。是朱琳娜发来的:
“我在学校外的祥云宾馆204号房,你能来一趟吗?就你一个人来。”
骆里手指迅速地在手机键盘上流动:“马上到。等我。”
到了祥云宾馆的204号房间门口,骆里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安慰朱琳娜,甚至认为自己根本不具备“安慰”的资格。深深呼吸后,惴惴不安地敲响了房门。
房间门被打开一个小逢,从小缝里可以看到朱琳娜的眼睛在左右扫视着,在确定只有骆里一人后,房门终于大开。骆里进到房间后,朱琳娜立马关上了门并且反锁。
屋子里,窗帘被紧紧拉上。昏黄的灯光洒在洁白的床罩上,床脚处的地板上放置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堆得像一座小山。床头柜上,也有一座卫生纸团堆成的小山,明显那些卫生纸是朱琳娜用来擦眼泪的。
整个房间,完全是依靠天花板上瓦数并不高的小灯泡在照明,根本看不出是白天。
朱琳娜缓缓走到骆里跟前,她抱住骆里,将脸埋在骆里的肩上嚎啕大哭。骆里揪心地拍着朱琳娜的背,心中滋味难言。之后朱琳娜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描述了事情经过:
“昨天下午,我去学校的外的超市买洗衣粉,出了超市大门,没走几步就被几个20多岁的男生拦住了,我开始以为是抢劫,心想把钱给他们就完事了。没想到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小平房里,嘴里开始骂骂咧咧的,然后就要脱我衣服。我不从,他们就对我拳打脚踢,后来我被打累了,衣服也被扒干净了,然后他们就拿出相机。”说到这,朱琳娜泣不成声。
“之后呢?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骆里心怀忐忑地问。
朱琳娜抹了把眼泪,抽咽着说:“他们拍了照后就走了,走之前还警告我不要报警。”
“学校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骆里也不清楚是自己要问还是帮聂蒙君她们问的。
“校长和主任都给我做了思想工作,他们说,如果要报警的话,事态会被扩张,对我一个女孩子的名声非常不好,以后恐怕嫁人都难。他们意思是让我表面上休学,实际上会让我挂着学籍,不用上课,四年后依然给我颁发毕业证。”
骆里听后嗤之以鼻,心里极度鄙视这些道貌岸然的学校领导。他们想息事宁人,表面上是为了朱琳娜着想,其实也是为了保全学校自身的名誉。
“那你准备去哪呢?”
“我,我不知道。我哪也不敢去,我不敢回学校,也不敢回家。我想死了算了。”朱琳娜伏在骆里肩上抽动着。
骆里心也跟着抽动,连忙拍了拍朱琳娜的背:“千万别死!你死了不就便宜了那些祸害你的人。”
朱琳娜抽得更厉害了,呜咽声啜泣声不绝于耳。
“里子,你是个好人。你是这个学校唯一的好人。”
和朱琳娜道别的时候,骆里把身上仅有的400元全部塞给了朱琳娜。或许只有如此做,才能让她的愧疚减轻一些。
“我不是好人。”骆里在心中想着。并未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