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让人纳罕的是这石山正中的高空中,有一个风不断旋着而形成的一个大茧子,大茧子里躺着一个白衣男子,是……,对,风无涯——风神!
采薇顿时便明白了,此地乃是荒漠的中央,风神诞生的地方,而那茧子中当是风神的本体吧!只是,此本体,与彼本体,该如何融合?
采薇还未想得明白,便见风无涯抽出了斩月剑朝她走来,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他这又是发什么疯?
却见他拉过她的手,将斩月剑拍进她手里。采薇实在猜不到他这是何意,但预感到事情可能不妙,早已瑟瑟发抖了起来,六神无主,却不料,他捏着剑刃就一把刺进了他的身体。
采薇不可置信得连瞳孔都张得老大,连连摇头,哆哆嗦嗦质问道:“为……为什么?”
“你放心,此次和上次不一样。风神不死,你不会死的。”风无涯很是无所谓地说道,哪怕他的身体渐渐化作星光,在慢慢消失。
“为……为什么?”采薇眼泪再忍不住了,为什么,为什么要死!为什么要让她杀他!为什么!
“不过一世轮回罢了!杀了我,你也好了却……”
他话还未说完,便彻彻底底不见了,化作点点星光漫入大风茧。原本维持在匀速静态的风旋大茧子,突然开始加速起来,风声厉厉,从所有的石缝中传来。
采薇没有兴趣去关注空中的变化,她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自已。重羽想过去劝她,却被落虹拉住,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过去。
采薇很惶惶,他现在死了,她原本应该高兴的,她再也不会无缘无故被捉弄陷入险地,她再也不用时刻担心北冥宗和洗髓堂,她也不用受他的限制了,被他欺负……。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她就是很难过。哪怕列出千万条理由,她还是难过。
“黎华,黎华,你说我该怎么办?”采薇抱着双腿,瑟瑟发抖地独自囔囔。
空中,风旋越聚越厚,越聚越大,石壁上,绿叶在风中飒飒作响,花朵翩翩起舞,空中更是隐隐传来乐声,缥缈灵动,和煦温婉,如春日里花朵上的初阳,柳叶上的清风,草尖上的细雨,顿时引得采薇与重羽都侧耳倾听。
采薇渐渐从失控的情绪中走了出来,理智重新掌管了一切,虽然心中还是有如虫啃,但她已然能够承受。
原来,这便是爱!
没有任何理由,不打任何招呼,不讲任何道力,它来了,不管你是否觉察,是否愿意,是否注视,反正,它就是来了。
可是她不能!就如这欸乃歌声,她很喜欢,她很沉迷,但是不能!
情,是她的道,她得控制住自己的道,而不是被道所控制。她一定能够控制住的,她得控制住!
采薇盘腿坐下,冥想控制,体会情之一道。
而就在这时,重羽亦伫立不动,身上忽绿忽白,头微微仰着,闭着眼,欣喜又肃然,枉若在参加一场庄重的、肃穆的洗礼。
落虹看了看采薇,又看了看重羽,最后定睛在空中越聚越大的风旋上。
她在魔界待了不少的时间,与长野相熟,对于风无涯、鬼钰、鬼术的事是有所耳闻的。可是,她倒宁愿不知道!
她时而苦笑,时而失落;时而欣喜,时而惨淡,就如坐过山车一般,短短时间内,便觉愁绪万千,竟难以抒发。而在这时,她余光瞥见了采薇,没想到这小女孩短短时间内便完全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从极度的失魂落魄中完全清醒了过来,顿时震惊了!
当年,她花了将近十年的时间,这才从极度的失落中重新站起来!
不,不一样。她马上便发现了区别,她如今悟得的只是小情,而非大情,她不过初领爱情,暂时强自压制,与她深刻地感受到,彻骨地领悟到,是不一样的。
她会遭爱情的反噬的,只是到那时,她是否还有今日这般果断决绝!
采薇身上的气势一升再升,突破到了合魂还不算,竟然继续飙升,初段……中段……高段……竟一举突破到了合魂大圆满境界!
但落虹却不为她高兴,她如今初勘情爱,以一贯的大理智来强压一切情绪,自是飙升得快,可随着时间,她渐渐明悟其中真谛,又拿什么来救赎自己?
可,采薇不知道这些,她身上的气势继续大涨着,果然,她十分轻松地便将境界巩固在合魂大圆满境界。继而道力回旋起来,渐渐趋于稳定,趋于平静。
黎华身上的白绿之争已经结束,他睁着眼睛,十分平静地看着空中的风旋。透过密密的风,风无涯脸色渐渐红润了起来,可依然纹丝不动。在他身边的,不是风,不是气,而是无。
原来,有与无,是这般相生相伴,可以产生这般奇妙之用!……
他就这么看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是鹰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空中的风旋。周身道力竟也慢慢旋转了起来,形成一个漩涡,道力的白,漩涡留空的黑,竟如一条黑白之龙将他盘绕,可他却无知无觉,眼睛只看着空中。
黑白之龙初始细小,渐渐长大,渐渐蓬勃,最后竟成滔天之势,呼啸着冲天而去。
落虹不由站了起来,十分震惊地看着黎华,满脸的不可思议!她乃幻辰宗宗主之女,家学渊源不说,小小年纪便已认得了许多当世出名的,隐世的大能高手。
可她从来就没有听人说过,有人能够一身修二道!
可是眼面前的这个年轻的男子,他竟然就做到了!而且,二重道力在他身上竟然还可以这般和谐!
不,魔界不当有这般奇崛之才,无论从人界利益出发,还是她与魔界其他高阶魔的情分出发,她都应该去之而后快!
魔界向来有一个不成文的共识:绿肤绝不能重兴!
不再犹豫,可剑才出,却被采薇生生拦了下来,更是冷冷质问她道:“你想干什么?”
“此人一身修二道,于我人界不利,采薇,各中厉害关系,你当明白!”落虹亦不客气。
“他不是魔界的,他是我清辉宗的弟子。此前只是因为身受重伤,被重羽侵占了身体。”
落虹再一次震惊了,看了看采薇,又看了看黎华,诧异得说不出话来。此时方明白风无涯为何说清辉人才辈出,幻辰境地堪忧。
她垂眸重新回到原地,手中的剑紧了紧,又松了松,此前所有的不悦,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的怅然若失都消失了。
她是父亲的长女,是父亲和宗门的寄托,又怎能成日只沉湎于个人的情感之中!
黎华身上的道力亦渐渐趋于平稳,终收归了自身,亦到达了合魂大圆满境界。
“黎华!”待他才睁了双眸,采薇已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将他抱住。
黎华亦伸手抱住了她,打趣道:“哟,这是活回了孩童呀,竟还哭起来鼻子来!”
“你来这做什么,差一点就……”采薇话还未说完,又哽咽起来,泪水如注,不可遏制。
黎华放开她,一边拿出手巾为她擦拭面上的泪水,一边十分认真地回道:“你可是答应过要嫁给我,不要以为逃到他界,我就逮不回你了!”
采薇枉若雷击,黯然垂了头,默默接过手巾,一边拭着泪,一边不着痕迹地退远了些,却见鬼术从隧道里出来,顿时大惊,警惕地看着他!
鬼术看了眼空中十分庞大的风旋,又瞧向了采薇,也不言语,只伸出一只手来,摊开手掌,朝她索要东西。
采薇默默分析了下形势,只得忍痛将七彩莲蓬给了他一些。谁知他收了后,却伸手还要!
采薇便又搬出了箱金玉,放在他眼前。鬼术顿时皱了眉,怒斥道:“什么脑子!谁要这个?”
见采薇仍不明所以,十分不耐烦地提示道:“所有的啊!”
采薇十分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将剩下的都递了过去,愤愤道:“都在这里了!”
见她这般无礼,鬼术不干了,怒骂道:“你毁了我的七彩荷塘,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咒得我还不够惨吗?”采薇亦怼了回去。
鬼术怜悯地看着她,不屑道:“真以为自己是人了?”
采薇只觉一股恶寒从脚底漫入头顶,难道风无涯说的是真的?但是她不敢问,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分明有父母所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黎华走向前,暗暗将采薇护在身后。向鬼术道:“大巫师能力参天,相信比我们更相信人力胜天!”
鬼术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赞道:“你小子是个人才!”
便不再管他了,此时空中的风旋越来越大了,浓郁成了一片白色,石壁上开的花朵已受不了这般吸力,纷纷零散成片片花瓣,随着风旋飞舞。而里面的风旋竟似液化,只见了乳白色的流转的大花,风无涯已完全看不见了。
鬼术见时机已到,伸手,一根拂尘凭空出现,他拿着佛尘一扬,佛尘竟似毛笔一样在空中勾画出金色的符咒来,采薇见了,想也未想,抽剑便砍将过去,要阻止他。
“蠢女人,别捣乱!”鬼术只得分出一只手来,结界将她抵在一米之外,一只手仍在不断画符,但额前的细汗透漏出他一心二用的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