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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清辉

在浴桶里泡了许久,换上干净的衣服,吃了些桌子上的吃食,采薇再也撑不住了,摸到床便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中似乎听到门在“哐哐”地响着,采薇擦着眼睛下了床,开门,是那曾训斥过她的男子,昨日她已知此人,便唤道:“忠总管。”

那男子脸上一脸不快,教训道:“快点起床,等会就要启程了,难道还要公子等你?”

“是。”采薇甚是顺从地答道。

男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一只小老虎顿时成了只家猫,一时没了下句,便也就走了。

采薇又关了房门,换了昨日里送来的衣服,打水洗漱了,只是不会梳发,便也只好无奈地任凭它垂在肩头。

下得楼来,那青年公子一行都已经在吃着早餐了,公子一人坐着张桌子,其余人围了几张桌子。正迟疑间,见了忠总管的眼神,这才瞧见在一张无人的桌子上正有一份早餐安静地等待着,朝忠总管点头道了谢,自去吃去。

待吃完,出得门来,却见门口停着三辆马车,那些马竟然都是炎马!——神采俊逸,风姿绝然,傲然地视人如蝼蚁——这样的飞行兽不应当很稀有的吗?采薇家里的两匹那可是爷爷的宝贝,就算是她和弟弟去瞧上一眼都不容易,爷爷曾经说过,整个世界里这样的马也是十分稀有的。可是如今,在这烟冷城里一下子大剌剌出现了六匹!

那少年径直走向了最前的一辆车,采薇愕然,料这少年公子身份不俗。而此时她这才注意到这些车身上都绘制了清亮亮的光辉,是的,光辉。这原本极难表现在画卷上的自然之物,可是就在这车身上展现着。

好奇着,采薇不禁走近了一辆,伸手摸了摸,却似乎也并未有什么奇特的,不过木制的,虽说泛着飘渺的幽香,入手感觉也厚实,应当是不错的木。可并未有光芒溢出,似乎只是木头,可是瞧着却又如清晨里那洁净而柔和的光芒。

“过来!”

正诧异时,听得一道冷清声音。循声看去,正是那少年公子叫她。这般呼谴,她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很听话地走近前去。那人却并未再出声,而是瞟向身旁那辆车,采薇会意,想来此人还有些事情找她谈,也就不废话抓着那车辕准备爬上去。

可是这车辕实在有些高,她个子又太小,连攀带跳试了几次,也未能爬上去,但她又不能后退,也绝对不能后退!正急得满头大汗时,突然平地升起一股力,竟然托了她一把,够她将将爬上车去。

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未细究,因为一上车她就被车里的布局给惊呆了。这哪里是外面所见的一辆车呀!这里面简直是一座大大的宫殿了!

虽说好奇,也诚然张大了嘴巴流了些口水,可是在听到身后有轻微脚步近身时,采薇还是闭了嘴,狠狠咽了把口水,这才转身,笑盈盈看着身后的人。

那少年公子径直寻了个座位坐了,这才盯着采薇问道:“你和司徒家是什么关系?”

声音并未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似乎只是随便一问,可是听起来却仍是凉凉的。

采薇大惊,一时竟然不能答。垂了眼眸,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她的激动,只是握拳的双手却还是透露了她的情绪。

“知道了。从这里到清辉宗还需要七八日时间,在到达前,我想你要先学会处理你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淡漠的神情,淡漠的声音,仿佛对面的不是人,而是一种物品似的。说完便走向了一扇门,留下目瞪口呆的采薇,愣愣地站在当地。

见他打开了房门,就要进去,采薇醒过神来,慌喊道:“等等!”

那人回过头来,神色有些不耐。

“我家里……到底是为什么?”声音有些颤抖,说不下去,却又必须要说完。采薇双眼满含期待地望着这少年公子,急切地等着他开口。

那少年却是转过身去了,采薇以为他不想回答,心底不免失落,他却开口了:“想要活下去,就不要问,忘记司徒这个姓吧!”

说完,已走进房里去了。

采薇茫然地看着那扇门,心内久久不能平息。那些人的势力……,非常非常大?

想来想去,也是想不出什么的,她虽四岁启蒙,开始学习、锻炼,却也不过是修身养性罢了。

她最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头发上,被这公子冠以“乱糟糟”来形容,她不禁双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似乎并不毛躁呀?眼睛在周遭一扫,见屋子中央台桌上的巨大水晶球,闪亮亮能够清晰照出人来,便就蛰了过去,趴在台桌上照着,待前后左右看遍了,不禁撇嘴自言道:“真是胡说,明明没有乱糟糟,只是没有绑好罢了!”

自我辩解后,瞧着有好些日子没有瞧过的这张脸,心里却黯然了,只怔怔出神地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正飘远时却是蓦然紧聚,手亦摸向了右眼眼底,那里赫然有一颗胭脂红痣。她不禁偏了偏脑袋,怎么以前都没有印象她有这样的一颗痣了?

难不成是新长出来的?

却又想起胡成和她说的话,怪不得他当初会那样说,虽说看着有些碍眼,但是好歹救了她一命,想必当时大娘见着她的时候定然也是因为这颗痣而想起了她的女儿,才会把晕倒在路上的她捡回去吧!

或者,再相遇时,纵然面貌变化,弟弟应该也还会记得它?

如此一想,便也就不为那颗大剌剌点在脸上的痣操心了,思绪一收,专心摆弄起她的头发来。

.......

七八日不过转瞬间罢了,待炎马从天上疾驰而下停稳后,从马车里走出来的采薇已是收拾齐整了,不仅仅是头发平整老实了,就是脸色也一扫了此前的泛黄与疲倦。

可是这让她的自信还未升起来,便被眼前的所见给震撼了!

远望,是滚滚白云杂着依稀青山,天与地如水乳交融般直让人有些分不清楚;近看,石

筑的殿宇楼房,恢宏大气,依稀绵延,竟然有望不到边之感。深吸一口,一股和煦而又威严的气息充斥在整个空气里!

她隐隐觉得,在这里,她一定能够找到她所想要的!

真是仙境呀!

采薇睁大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走吧!”

一声清冷瞬间便碎了她的痴幻,眼前现出一个颀长的背影来,愣了愣,嘴角不由张杨了起来,眉眼里亦是有着掩不住的欣喜,甚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去了。心里暗道:此人看着虽然冷,倒是个不错的人!

嗯,真是个好人!

正胡思乱想间,已随着那少年公子来到了一座殿宇门前,抬头,后脑勺似乎都要抵着脊背了,才瞧见那硕大黑木底赤红正楷书着的四个大字:清辉正殿。

“清辉?”采薇想起那马车上所见的,不由得愣了下。

到底还是想不出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便也就放弃了,当目光从牌匾上下来时,没想到与那少年公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后者正注视着她。

在马车上几日这人几乎都是呆在他的房间里,这一路采薇倒是瞧惯了他的背影,此时正面细瞧时,此人眉若冷山,眼如无波古井,肤白如大理石,脸庞飘着些墨色发丝,正无怒无喜地瞧着她,不喜不怒气质超然,真真如画中人不似在真实世界中。

“看完了吗?”薄唇微张,声音清冽。

见画中人突然开了口,采薇一惊,倒是把她惊回了现实世界里,一时明悟过来,这人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便忙露出个歉意的笑来,小跑了几步,跟了上去。

踏进殿内,采薇的眼睛更是忙不过来了,屋梁支柱壁面竟然全是黑色的,随手一摸,似是木制。可是黑色却并不是主色调,不过是底色罢了。在所有的屋顶、壁面、梁柱上画着色彩甚是绚丽的图画,似乎正讲述着一个个神奇而美丽的故事。

不过,采薇的目光却并未在那些画上停留太久,而是更多地注视着空中一处处“清辉?”——竟然每隔几平方米便有一处光源,正向四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却又看不清那光团里有什么。

还来不及看清这大殿里的布置,脚似乎有眼睛般便跟着前面的人拐进了一道门,一时把所有的黑重绚烂和光晖都抛在了脑后,迎面的是苍劲的绿色——硕大的、肥厚的、高壮的多肉植物迎面袭来,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采薇竟然看不穿这些多肉植物后有些什么!虽然无风,却觉得凉飕飕的,直让人冷颤。

幸好,转了几个弯后,伴随着清亮亮一阵水声,视野便开阔了起来,一大片低矮的花丛尽收眼底,各种颜色、各种形态、高低不一,倒又让采薇的眼睛忙不过来了。

这不,还未瞧遍了,便脚底一个踉跄,一头撞到了前面那人身上,只觉一股清香袭来,努了努鼻子,觉得甚是好闻,正努力想要去辨识时,却猛然发现那台阶离她鼻子不过几寸了,顿时冷汗急出。

完了,完了,这要摔个狗吃屎了!

却就在离地仅仅只有一寸的时候,脑后衣领一紧,身子又悬浮了回去,端端正正立着了。

见着那人松开的手,脸上仍然的一副无怒无喜,采薇再度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就要到了,如若你再如此,定然会被扔下山。”没有嘲笑,没有担忧,只是平铺直叙。

可采薇却如遭雷击,正待想问这是去做什么时,那人却已经上了台阶,跨过门槛,进房间去了。

看了看那已经瞧不见的身影,又看了看外面的花丛,采薇忙提了脚,小跑着追了进去,这次倒眼观鼻鼻观心了,并不去瞧这房间事物,认真走路。

大约走了四五分钟,倒终于是见着了一个人,那人看着四十年纪的样子,长眉细目,国字脸,紫色脸膛,不怒而威重,此时却甚是恭谨俯首拜道:“公子!”

“交给你一个人!”

“是。”那人却并不转头看一眼采薇,仍只是低头答着。

那少年公子事情交代完了,便就要离去,采薇一时急了,指着她问道:“我——”

“你若是能够活下来,并且成为最优秀的,那我们自然会再见。”那人身形不过一顿,清清冷冷丢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也就提脚走了。

采薇茫然望着这离去的身影,小嘴微张,竟完全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但是,他这意思是——再也不见?

一头雾水!

“你,过来!”一个厚重的声音响起。

采薇愣过神来,瞧了瞧那大汉,心内生出些害怕来,忙恭谨地走了过去。

“你可以称我刘总管。”

“是。刘总管。”采薇低头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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