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归气,该学的还是要学。采薇留意看去,天地已完全被黑夜笼罩,已难以凭借地面或天空来判断他的速度,只耳边风声烈烈,想来速度应是不凡。
只是他并未有什么特别动作,身形却如满弓而出的利箭一般,这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差距还是太远了,采薇根本就参不破。
叹息间,二人已到了空明峡谷。
月如钩,星辰如镶钻,空明峡谷一面是高山断崖,岩壁深深,依稀可见断纹如织花。一面是矮山,杂生着各色植物,竟有十几株木棉一字排开,花开如焰,在一丛绿色中十分耀眼。峡谷中间是一条宽六七米的小河,水深不过及膝,河势蜿蜒升降不一,泠泠水声不绝于耳,空灵人心。
美景当前,忧烦俱寂。采薇不觉微扬了嘴唇,遥想月明时分,月光如水,红花延路,水声盈耳,枝影交横,又是何等醉人,果然不愧“空明”二字。
风无涯本盯着空中,无意瞥见采薇,一时竟不能移目。
杏眼微弯,唇边有笑,墨发白裳随风清扬,素净无饰,本略寡淡,只因气质出尘,倒更显得如月光般,柔和空明。
风无涯愣了回,不觉失笑,他竟也有失神之时。真是难得又稀奇,果然,当年不杀她,是明智之举!人世无聊,没点异数怎么打发这寂寂时日?
采薇匆匆看了遍周遭风景,一回头,便瞧见风无涯竟瞧着自己笑,不觉烟眉轻拢,心中升起不详。
“呜——”
突兀的,一声长嚎,划破寂静,响彻峡谷。声音凄恻异常,直撞人心,采薇只觉血气急冲,没反应过来,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风无涯忙移身过来,衣袖轻挥,白光过后,那迫人威压顿时一扫而光,采薇这才能够喘过气来。
“哎,你看你,境界太低了,对手不过刚打个招呼呢,你就架不住了。”风无涯嗔道。
采薇正拿手巾拭嘴边血迹,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原来是风君亲自驾临,真是倍感荣幸呀!”一个尖细的声音由远而近。
下一刻,风无涯和采薇面前便多了一物,似人非人,似鬼非鬼。只见他身高三尺有余,全身皮肤青绿,墨发碧眼,唇绿如苔,一身宽大黑袍,在依稀月光下,着实吓人。
只一眼,采薇便已认出来人——教科书上妖界五大统领之一——老猫。不由愕然,她的确想见些教科书上的活物,但她真的不想见到这样成名已久的大佬呀!
“老猫,你竟敢踏我人境,可已准备好魂飞魄散?”风无涯说得轻悠,但剑已在手,缓缓出鞘。
那老猫却是不答,只一瞬不移地盯着采薇,看得采薇后背发毛,却又不肯露怯,只紧拢着双眉满眼不满地瞪着他。
风无涯向前走了两步,也不知是否有意,将采薇挡在身后,鄙夷道:“果真是本性不改,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德行!”
“行啦,废话少说,都出来吧!”老猫对风无涯挡着自己很是不满,不耐烦了。接着却又是嘻嘻笑道:“风无涯,要套住我,你怕还差点水准。今日你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一时矮山里升起四个黑点,落地竟是四个人,阮城、阮域、陈尊者、上官无垠。而老猫背后,亦闪现出四只妖来,竟是那日与阮城、陈氏兄弟交手的那几个。
采薇满脸黑线,直想将风无涯碎尸万段!这会子双方就已是势均力敌了,要再出来几只“影”,哪怕一只,都足够将她收拾了!
她是上辈子掘他们家祖坟了吗!
正恼怒,风无涯已挥剑刺去,剑破空竟产生两道流光,在黑夜里格外地耀眼。那老猫也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是一把大扇,却不敢与风无涯争锋,微微侧身避了开去,扇子一开,竟漫出一团团五色的光来,却也不攻击,盈盈浮在空中,各自闪烁。
光团一出,采薇见风无涯等人的速度都明显一滞,顿时陷入劣势,大有坐等被戮之势。那老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色尖牙,抬手便朝风无涯腰际袭去。速度受限,风无涯却丝毫未见慌张,不过将剑换了只手,往身侧一格,不仅未被抓伤,反而借力出了这光团之域。
才出光团之域,在空中不过一顿,身形还未完全稳住,他挥剑便是一劈,流光漫起,光团随流光而破碎。阮域等人一时解放,都急急提起速度,避过那些妖怪的袭击。
这边四人危机才解,那边老猫已不知什么时候袭向了风无涯背后,采薇不觉心悬,正要开口提醒他,谁知风无涯背后似若长眼,一个旋转,避了开去,反而横剑逼向老猫,老猫只得住了攻势,硬生生朝后退去。
这样临空而行,绝不是所谓乘风而行,采薇猛然想起师兄曾经说过的:“道在虚无,道在眼中,道在心中。我便是道,道便是我……”
采薇不断念叨着这句话,眸中光亮越来越盛,她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御风。
“哎哟——”
一声厉叫打断了采薇的思索,抬头看时,却是阮域一剑刺中了一只妖怪的胸部,那妖疼得尖叫,龇着牙咧着嘴下一秒却是一爪抓住剑刃,一爪抓向阮域头面。采薇不觉心脏都漏了一拍,域公子一时抽剑不脱,那利爪转眼便要及身。
那长爪如若触碰到了域公子的脸,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阮域倒是沉着,不过低头矮身便躲了过去,更是一脚踹向那妖腹部,借力扯出剑来。剑一出,那窟窿里立即汩汩流出绿莹莹的液体来,惨淡人目。
那妖却若未觉,挺胸发出一声狂嚎,挥着双厉爪扑向阮域,身形时隐时现,直在空中留下许多残影,倒如有几十只一模一样的妖似的。
阮域凝神屏气,双手紧握剑柄,峰眉紧蹙,临空如岳。那妖在四周闪来闪去,疑阵布得一丝不苟,直待阮域被重重妖影包裹,这才突地袭击过去。阮域待要接招,那妖却又隐了真身,不见踪迹。
见那妖只是不攻,阮域放松下来,舒了眉,收了剑,抱着双手,一副闲适模样。采薇不觉大惊,域公子怎会这般轻敌?
“桀桀,小子忒嫩了!”身随音来,想着就要穿破这小子身子,结束战斗,却未料一个冰冷之物先横穿了它的身体。
此时这妖才明白,原是这小子不过将计就计诱他现身,只是还未来得及懊悔,眼前光芒陡然大盛,还来不及惊呼一声,便永远消失了。
采薇不觉失笑,这心理战,着实漂亮。
阮域解决了面前之人,毫不滞留,转身便落地朝采薇而来,急急拽着采薇的手臂,冷喝一声:“走!”
只是二人才升空不到二十米,那老猫见采薇要走,急了,忙一把格退风无涯,移步前来,挡住二人去路。
采薇回头见风无涯抱剑含笑在不远处看热闹,心中大惊,这家伙要借刀杀人!
“公子,你快走,不用管我。”采薇急了,要推开阮域。这老猫绝对在渺君期,根本不是阮域可以对抗的。
阮域也实在未料到,风使者竟然这般卑劣。妖界老猫是出了名的胆小谨慎之徒,修为虽高,却极少露面,情况稍有不好,绝对要逃。但此妖有一大爱好,便是喜爱人类绝色女子,一旦见到喜欢的,就移不动脚了,此时怕是有天王老子来,他也是要斗一斗,掳了那女子去。
今日围猎老猫之事,风使者虽极力避开了所有探者,成功堵到了行踪不定的老猫。但是为了逼他留下一战,他竟将只在成韵境的采薇带来作诱饵,已实非君子所为,此时却更是袖手旁观,这人,还真是任性胡为!
这样的人竟还是联盟总指挥!
“不要慌。”阮域暗暗捏了下采薇的手,叫她莫焦躁。此时他要走,怕也是不能了。
那老猫见二人亲密,心中更是大怒,扇子一甩,只见无数绿芒如箭雨倾泻而来,
那绿色十分诡异,阮域哪里敢接,忙携着采薇急遁,欲要逃离。却不料那绿芒如若有灵,却紧追着二人不放。
阮域无法,只得挥剑回身一劈,瞬间光芒大盛,采薇认得,这是阮域的道,清辉之光。由于境界差异,清辉之光只抵消了部分的绿芒,余者急急朝阮域袭来,此时再挥剑怕是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采薇忙倾身向前,抚琴劈向那绿芒,只是她力弱,哪里能敌?阮域大急,扯开采薇,她却是一转身,又立在他身前去了。
阮域愕然,采薇在这千钧之刻实力竟暴涨到了御风境,能独立空中!
就在采薇引颈就戮时,却不料那老猫竟实有怜爱之心,扇子突地一收,将那绿芒又收了回去。
老猫偏头,见风无涯仍在原地看热闹,冷笑一声,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怕是打错了主意。区区一个合魂境,他哪里会放在眼中!
将手中扇子一扔,扇子立即如有灵性,朝阮域飞驰而来。那扇子渐近渐大,待到阮域面前,已是有人高,刺、点、劈、砍亦如人动。
采薇见风无涯仍是未有动作的准备,气得将牙齿都咬疼了,好在阮域对那扇子,暂未落下风。
老猫素来谨慎,从不愿与人缠战,他虽不惧风无涯,却实在不喜此人。此时得空,乘着风无涯没留意,手臂顿长,一把将采薇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