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生活,喧嚣,在这一刻仿佛停止了。梦回酒吧里的灯光会闪,很慢,还有些昏暗,配合着音乐,让人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这样的氛围充斥着酒吧里的每个角落。酒吧不大,五六张桌子,几张沙发,零星的坐着几桌客人。做为梦回酒吧的主人,南纪每天会碰到不同的客人,有第一次到这不知道喝什么的,随便点的,也有一些老主顾,一来就是招牌酒‘梦回’。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每回都是亲自出面调招牌酒,因为,这酒只有他会,谁也调不来。
当服务生告诉他刚来了两位客人,需要酒吧里的拿手酒时,他有些心动了,“很久没有新客人到这里要‘梦回’了,”把肥胖的身子从二楼卡座里缓缓挪到吧台,正好看到姜木从洗手间里出来,走到柳梦薇身旁坐下。
“两位,是你们想要这里的招牌酒?”清了清嗓子,南纪有点虚喘,肥肥的身体,被挤压的双眼放着精光。
“是的,你是老板?”柳梦薇看着姜木坐回自己身边,转头看了看老板。
“二位客人确定想喝我这里的‘梦回’?我这招牌酒可是有名的一杯就醉。”半眯着眼,南纪有些失望的看着两人。
“怎么说?这么厉害?”姜木听到这话来了兴趣。
“是的。”南纪想离开,对服务生小声说了几句话,“这样吧,随便给二位调两杯怎么样?”
“不要,就要你这的招牌酒。”柳梦薇咬咬嘴唇。
“那就烦请二位跟我上二楼卡座。”说完,南纪吃力的挪动着自己肥胖的身体,缓缓向二楼走去,不再看二人。
姜木与柳梦薇对视了一眼,跟着上去了。
酒吧二楼,比一楼更小,只有四张桌子,有两桌已经坐了四个人,就那么呆坐在那里,也没说话,身前都各放着一个空酒杯,很小很小的一个酒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姜木和柳梦薇看见眼里一惊,不过瞬间便回神过来,坐在了老板的对面。
“二位,我的酒还有一个名字,叫‘一醉迷一曲醒’。上来了就不多说了,此酒本店只供应三杯,一次一杯,免费三次。”南纪把玩着一个小茶壶,褐色的,泛着光却不伤眼。
柳梦薇有些惊讶,“‘一醉迷一曲醒’,好像在哪里听说过。算了,不管了,喝了再说,本小姐就不信了,一喝就醉的酒还真没试过。”她看向姜木,“你怎么说?要喝吗?”
姜木想了想,都到这了,试试就试试了,没什么大不了,于是点点头。
“好吧。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俩。”南纪从兜里拿出两只跟茶壶同样款式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摆好,从茶壶里往杯子倒出黄色液体,一阵酒香迎面而来。快速盖好壶盖,把杯子推到柳梦薇和姜木面前。“第一杯喝下后,暂定两小时时间等二位品酒。两小时过后,我会唤醒二位。”说完,南纪不再言语,自个儿继续低头把玩着茶壶。
两人对视一眼,再看向自己身前的酒杯,拿起,喝下。。。
“少爷!夫人!”
“少爷!夫人!”
“少爷!夫人!醒醒,快醒醒。”姜木和柳梦薇同时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古装打扮的女子,一脸焦急之色。
“嗯?这是哪里?”二人打量起周围环境。这是一间古朴的房间,一扇巨大的屏风挡住了正门,雕花的檀木大床边,立着两个半人高的花瓶,一张镂空书桌摆在左边,镶着金纹,书桌上摆满各种书卷。书桌后面围着放满书卷的靠墙柜子,参差不齐的分着四层。正门边站着两侍女,一个端盆,一个拿着毛巾。姜木坐起身来,看过床的右边有一张圆桌,四张圆凳,皆为檀木所制,桌上摆了几盘点心。再旁边,靠床位置摆一金纹木制梳妆台,别致小巧。台边也站了两名侍女,一拿珠花盆,一拿金银盒。
再近看,姜木身着白色睡衣,身边的柳梦薇亦是如此,蚕丝被半盖着两人。对视良久,两声尖叫响彻整个房间,久久不息,紧接着一阵杀猪般嚎叫响起。“痛!好痛,什么情况?能不能轻点。”姜木眼里透着埋怨。
“都怪你,非要同意喝什么酒,现在好了吧,如你愿了吧?”柳梦薇小嘴撅着老高,看向一边惊慌失措的侍女。“你!对,就你,给我过来!”
姜木连忙从床上爬起,胡乱的穿着旁边放着的衣服,老半天也没穿好。
“夫!。。。夫人!”最近的一名侍女放下珠花盆,往前小心的迈了两步,双手用力互相搓挤着,头很低。
“这是哪?我跟他怎么睡在一张床上?”柳梦薇此时还想着自己跟姜木喝完酒吧里招牌酒的事,怎么一下子就换画风了?真的很是搞不懂。
“夫!。。。夫人!。。。这是你跟少爷的卧房啊。夫!。。。夫人跟少爷是夫妻啊,前晚刚成亲,跟亲戚好友轮翻饮酒醉的不醒人事,还是奴婢们一起四人把少爷夫人扶回卧房的。夫人都不记得了吗?”带着委屈的声音,双眼泛着泪光。
“什么?”又是一声尖叫,“我跟他!。。。成亲?。。。我的天啦?”柳梦薇抱着头拼命摇晃着。
“梦薇!你忘了‘一醉迷一曲醒’,也许是咱俩喝醉了正在梦中呢,只是太过真实而已。”好不容易在侍女的帮助下穿好衣服,姜木看着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场景,深吸了一口气,“老板不是说两个小时后唤醒我们吗?来之则安,想那么多做什么。先感受下这里的氛围吧。”
柳梦薇抬起头,迷惑的双眼似是有的点光芒,“好像是这样子说过的。喂!姜木!你是去哪?等等我。”穿着睡衣就跟着姜木出去的身影往外跑。
“夫人!等等!衣服!。。。”侍女吓了一跳,急忙跟着。看到自己的夫人听到自己的话后停了下来才吁了一口气。随既与其他几名侍女一起为柳梦薇洗漱,精心装扮起来。
后庭花园内,姜木看着小池里畅游的红鲤发呆,‘梦回。真的梦回了吗?为什么刚才柳梦薇打我的时候我会觉得那么痛?如果在梦中,应该不会觉得痛才对?穿越了吗?’扶着小池上拱桥护拦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其实,能跟她在一起,还成亲了,还蛮不错的。这里环境这么好,空气,植物,动物,真是梦想中的好地方。’轻拍石麒麟的头,一下子松松的,软软的。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柳梦薇珊珊来迟,一席古装打扮如仙女下凡,仿佛四周都泛着光。闻声望去的姜木被眼前这一幕看得痴了,好美!
“漂亮吧!都把你看呆了。”柳梦薇看着姜木痴痴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开心,“刚才问了一下小兰,才知道这里的一些情况。听说这里是姜家,也就是你的家,有城中两家绸缎庄,我呢是你刚过门的老婆,我家是开药店的。说是从小咱俩就指腹为婚,还是两小无猜的那种,一起长大,一起哭一起闹。长辈们和街坊邻里都把我俩传为佳话。”柳梦薇学着姜木的样子,扶着小桥护拦,看着池里的红鲤。
“哦?好奇怪的人物设定。记得很小的时候,我爷爷跟我讲过他的爷爷的身世,好像是一样的。就是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没有?”姜木回过神来,认真听了柳梦薇的说话,脑子里一道光闪过,很快,更抓不住。
“你呀。还没洗漱呢,快去快去!我在大厅等你,一会儿去逛逛这里。”柳梦薇此时已经放下心里的所有疑惑,半推着姜木去洗漱,自己向前厅走去。
柳梦薇在大厅侧坐上刚喝了一口侍女端上来的茶,看着姜木从内院出来,起身过去,挽着姜木的手臂,双双出了姜家门庭,两侍女亦快步跟了出去。
街上,吆喝声阵阵传来,起伏不止,行人也不算太多,都是古装打扮,持扇的,还有持武器的,有拿竹蓝的,更有空手瞎逛的。街道两边设摊,卖各式物品。街头有一宽敞地,围一群人在看杂耍,圈中正喷着火,引来围观的群众一阵叫好。柳梦薇双眼放光,眉眼带笑,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小跑小跳着前进,一会儿看看右边的瓷瓶,一会儿看看左边糖人,两侍女慌忙的跟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姜木看在眼里,笑在脸上,叹在心里,‘女人,果然都是一个样的。说到逛,立马换了个人,这精力太充沛了。’
“小兄弟!哎,说你呢!买书吗,今天刚来的新书,看看吧,看看不用钱。”一老者吆喝着姜木来自己摊位。姜木转身走向书摊,“老板,有什么好书卖的?”
“有!有!小兄弟,就是这本。”老者从布袋里掏出一本残缺的书,皱皱的书皮,似得有些年头。
姜木接过书,皱皱的书皮上书‘奇人异闻录’,“老人家,这书从哪里收来的?”
“这书啊,是昨日从跑腿的二狗子那里收到的,想要?半钱银子吧。”老者轻抚长须,回想着书的来历。
“好的,给,这是半钱银子。”姜木从钱袋子里取出半钱碎银递给老者,点了点头,追着柳梦薇而去。
“快来!跑快点。等你呢,怎么这么慢的?”柳梦薇心情很愉悦,朝着后面小跑过来的姜木催促着,有点小喘。
“来了。来了。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小孩似的,蹦蹦跳跳的,你成家了,知道了不?”姜木总算跑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柳梦薇的头。小薇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然后又跑远了。无奈,姜木又小跑追去。
姜家绸缎铺是小城里有名的铺子,一大早,老管家就打开了铺子,摆了一部分货物在门口的摊位上,自己则搬了个太师椅在门口,放上茶具,坐在那里等着客人上门,阳光照在绸缎上,泛着迷光。远远的,他看到自家的少爷和夫人一追一躲的朝这边跑来,赶忙站起身,老远就招呼上:“少爷!夫人!这里。”
一前一后的二人相继来到自家铺子,草草打量了一下,“李叔,今天生意怎么样?”柳梦薇问着话。
“回夫人话。今天开铺有些时候了,来了几波路人进店看了看,挑了挑,倒是卖出了几尺缎子。”李管家拱手回话。
“嗯,知道了。对了,听小离说,今天城里来了个说书的在摆摊说书,走了一路,怎么没见着?”柳梦薇有点犯疑的问着,姜木此时也来到了她的身边听着对话。
“哦!是这事啊。说书的是来了,只是在刘家茶馆呢,现在这时候还没开场,要不让小的给夫人打个招呼,定个时间,晚些时候好让夫人去听听?”李管家直了直身子。
“嗯。好的,有劳管家了。”柳梦薇转身看向姜木,“走,刚看到一摊位摆满了好吃的,咱们把它清光光好不好?”“不烦!不烦!夫人,小的这就去安排。”管家转身走回铺子。
“唉!你们女人真是的,逛街不觉着累吗?就陪你一小会儿哟,刚买了本书,正想着回去好好看看的。”姜木无奈的摊开手,从袖口露出半截刚买的书。“呆子,你就是个呆子,回去再看,走了,吃东西去了。”柳梦薇不由分说,塞回他袖里的书,拉着就朝路边摊海吃去了。
两人正吃得不亦乐呼的时候,晴空响出一乐,悠长延绵:“梦醒如初,回归如期,心已迷红尘,人亦如飞花,消散。。。。”
“醒来!。。。。”
“二位客人。醒醒!”映入眼帘的还是这家酒吧,这位肥肥的酒吧老板头也不抬的仍然专心把玩着手里的茶壶,一刻也未曾停止。
“这是。。。梦?好长,好美,好想一直这样下去。”醒来的姜木第一句话竟然是这样子出来的。一时觉得好像说错什么,低着头小心的用余光瞧着柳梦薇,看她反应不大,也就放下心来。
“‘梦回’当真像是让人重新经历过一世一样。这酒好好喝,让人迷醉,让人不愿意醒,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刚才始终觉着在哪里听过。”柳梦薇回味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接过服务生刚送过来的酒,喝了一口。
“怎么说?”这时姜木也喝了一口新送上来的酒,缓和好情绪,接口道。连一边把玩茶壶的老板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静听柳梦薇说。
“记得十五年前,我的父母好像也是在结婚周年纪念日那天到过你这里,然后回到家的时候是扶着回来的,父亲母亲眼角有泪却又带着笑,两人昏睡了一天一夜。睡醒后的第一句就是‘一醉迷一曲醒,果然不同凡响’,然后他们就收拾好了东西,把我寄养在亲戚家,说是去环球旅行去了。早些日子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给我寄一大推照片和礼物,还有名信片。”柳梦薇用酒润了润嗓子。
“后来的日子,我自己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考大学,一个人走向社会,他们给我的就是每年一个电话。我恨过他们,也怨过他们,别的孩子从小都有父母陪,而我呢?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现在我也成年步入工作了,因为工作的方面让自己虽然有些理解了他们,但还是没有介怀。”柳梦薇顿了顿话,有些哽咽的继续说。
“今天,就在今天。当我喝‘梦回’时还有些疑惑,喝完做完这场梦之后,我才知道,才真正了解了他们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老板与姜木还是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说话。
“原来!。。。”
“原来一直得到父母保护的孩子并不一定会得到快乐!而没有得到父母陪伴与照顾的孩子们,成长为大人后,一定会比别人更坚强,更努力!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面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从第一步到以后的最后一步,父母不能保护一辈子,他们也有他们失去的日子需要好好去感受,好好去经历。我现在过得很好,也很努力,这就是我最最想要告诉他们的话。”说到这里时,柳梦薇再也说不下去,拿起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就是随后,直接趴在的桌子上沉沉睡去。
“你呢?”老板转眼望着姜木,却见姜木啥也没说,付了酒钱,扶着柳梦薇出了酒吧,叫了部出租车,坐了上去。老板看着笑了,因为他从这男客人的眼里看到希望,看到了坚毅,更看到了坚定。
“多少年了,我都快入土的人了,总算碰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他竟然没醉,一直都很清醒,‘梦回’第一次对一个人没有用处。算算日子,我应该要找个人接班了,继续这份有意思更有意义的工作。”肥肥的身子艰难的挪动着,很慢,好像时间都要停下来般的慢,渐渐的消失在酒吧的门里。
酒吧外,一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两个人影闪现出来。“主人,你怎么看?”兰馨若有所思的问着身边人。
“那是‘离魂’的作用,能剥离人的灵魂游离在过往的世界里,时间不能久,久了就再也回不来了。这家酒吧老板也算没有越界,只是在唤醒人类深处的遗憾,帮着去解决。也算是为人间做着善事。先看看吧,叫你的人关注下就行,也不用太多心。”墨风把整个全程看得一滴不剩,一秒不差,包括梦回时的一切。
出租车里,姜木看着身边一直醉不醒的柳梦薇,有些心疼,正想换个坐姿,忽然感觉自己兜里有什么东西鼓鼓的。他低头摸了摸,拿了出来,这是一本残缺的书,皱皱的书皮,似得有些年头,书皮上书着‘奇人异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