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东南防线已经失守……”
“将军,西防线也已经失守……”
一片烽烟的掩饰下,黄沙遮住了两人脸上的表情。每道防线距离正面战场都有十余里路,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何从千万铁骑的脚下逃出生天,只有破烂的盔甲和满身的污秽还在提醒着眼前这个高头大马之上将军,战事,要败了。
许知秋看了看正滴着鲜血的长枪,枪头似乎已经有些卷边,他的铠甲也有好几处已经被利刃刺破,鲜血已经将衣服黏住,稍一动作就扯得人生疼。而他的周身几乎布满了尸体,马儿就快无从下脚,可尽管如此,敌军还是源源不断地从城中涌出。许知秋咬牙:“带着剩下的人马撤到盛家村,我去护送长宁公主。”
迎着风里过分浓烈的血腥味,高城之下从四面八方跑来受伤的士兵,拿刀的手已经快要脱力地颤抖着,片刻又狠下心来一握,准备好迎接下一场的厮杀。这是他们夏家皇室最后的血脉,就算是死,也要护她周全!
另外的一行士兵总算退到了他们跟将军约好的山丘下,在这里将军会带着长宁公主与他们汇合后撤至后方,等到休养生息完毕,一举夺下这个属于夏家的江山。大潘是东南防线活下来的人里唯一一个只受了轻伤的人,要不是他曾经也算得习武多年只怕早就成了那乱尸堆里的一员。大潘扶着跟他一起参军的二柱,刚坐下二柱长长吐了一口气:“等我伤养好了,我一定要跟裴副将请命回家去看我的老婆孩子,你可不知道,我老婆翠儿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水灵,当时我为了追她还约她去看花灯,坐游船,我还差点淹死在镇上那条河里。”
“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脑子里除了女人还有啥。”
二柱白了他一眼:“潘哥,等咱回了盛家村,你最想去干啥?”
“俺呀,想回去看看我老娘。我十五岁跟着习武师傅出来历练,到处转了两年刚回去一个晚上就被抓来当了大头兵,算起来也六七年没回过家了。”
“敢情潘子哥当了这么多年老光棍啊,哈哈。还总说二柱没出息,自己其实还没尝过女人滋味呢。”一旁的小王看两个人有说有笑正凑着耳朵去听,一听看起来都快三十的粗汉大潘竟然没成过亲就被抓来当了兵,毫不留情地嗤笑到。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空气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一抹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坐在旁边的二柱脸上,刚刚还满是得意的脸上正直直的插着一只黑色鹊羽长箭,他的瞳孔也在那一瞬间蓦地放大——这不可能!
只见丛林里突然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士兵们紧皱眉头,用手里已经卷了边的刀支撑着自己勉强站起来,面色凝重的,等待着死神降临。
那短短的几秒钟就像是被慢放成了几个世纪,有的士兵额头已经冒起了冷汗,伤口正在裂开,可是他不能倒下——真正的战士应该就算是死也要绝不屈服。
丛林里逐渐显现一个高大的人影向他们走来,慢慢地,他们认出那是一身墨绿的长袍,手里的长剑还未出鞘,周身却散发着森冷地气息。
这个人好像五皇子,可是又说不上哪里有些不同。
士兵们认出了来人,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去迎,身影又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躲在暗处的弓箭手上前去确认了无人生还,来到五皇子的面前:“殿下,没有许将军和长宁公主。”
夏洹盛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看体格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可惜跟错了人。”
说完抬头看了看远处城墙的方向:“进宫,皇姐还在那里等着我呢。”
晚霞如血,侵蚀着天空那一抹残阳。金色的光洒在城墙脚下没有半点浪漫可言,血液凝固后的片片暗红被渡上一层金色更显残酷,路中间的尸体更是被群马随意地践踏着,他们不是为了战士而生,却为战士而死。
这片宫殿也没了曾经的华贵,盘龙柱上溅满了黑红血点,而大殿内除了刺鼻的腥味就是遍地的尸体。夏澜伊就坐在这一片尸骸里,眼看着沉重的大门被推开,那个墨绿衣袍的少年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杀意,从她的眼睛里迸发出来。
“夏洹盛,是你截杀了援军对不对!”
“对。”
“是你害死了皇叔,害死了添香,害死了黎怀尚!”
夏洹盛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的女人,饶有意味地说:“丞相一家又何尝不是你害死的,你以为你的手就很干净吗?夏澜伊,我能有今天又何尝不全是你的功劳。可怜我的好姐姐聪明一世最终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夏洹盛似乎觉得还是不够解气,更加贴近她的脸:“现在,带着你的皇室血脉下地狱去吧。这天下是我李家的了。”
随着一道道利刃划破空气踏着嘶鸣声而来,夏澜伊最终还是死了,被她一起长大的“弟弟”夏洹盛杀了,万箭穿心。夏洹盛走上前,闭上了她的眼睛,看着夕阳辉映下两个细长的身影,嘴角轻挑,握紧了别在腰间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