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西戎的初次征战,就以失败告终,士气受挫相当严重。本以为宣王三五年之内必然不会再发兵征讨,边陲之地的民众受不住犬戎的烧杀抢夺,只能不远千里的迁居内地镇上。
地方诸侯上交书呈,曰:灾民成患,望大王仁德爱民,开济仓粮以安抚流离失所的难民。
宣王得到奏禀,立刻与召公商议,广施粮食,播放棉褥,以帮难民们度过难关。冬日严寒,雪落簌簌,转眼又是一个春秋过,大雪皑皑的冬日,滴水成冰,冻得人都不敢伸出五指,子腾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些红梅花树,白梅花树,红梅白梅争相开放,给这冷冷冰冰的书房添了些贵气傲骨。
薛砚坐在椅子上看着子腾窝在书桌旁抱着暖炉,盯着书桌上的册子一直念念有词。我说子腾这是中了魔怔,还是学会茅山之术了?念得都是些什么经书?
薛砚转身趴在窗台上,看着窗外与雪融成一色的白梅,淡淡道:“他研究的可不是八卦,你看窗外的梅花,开得真好,虽然不比雪白,却比雪香。”
我接过话道:“路尽隐香处,飘然雪海间,子腾是在研究什么?”
薛砚呵呵一笑:“你倒是越发长进了,还知道路尽隐香处,飘然雪海间。”
我努努嘴:“跟在爹爹身边,舅舅教我的。”
他被我这句话愣懵了,转头看向我:“你跟在爹爹身边,舅舅教你的”
我翻他一记白眼,骄横道:“不可以么?”
他继续转头看着窗外的雪海红梅,呵呵一笑:“没有,没有的事,只要你说可以,就算是王母说不行,咱都不能让她。”
我扑哧一声,笑的没了形象。这种感觉,真心好,薛砚,纵然前世是人妖相隔,最终,我们还是在一起了,一起赏梅看雪,一起看天地之浩大。
被风吹着雪花打着旋,呼呼声一直未停过,突听的门被推开,‘吱呀’一声响,子腾从书册子中抬起头来,眼睛正对上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夙月。
夙月一双泪眼汪汪的大眼扑簌扑簌,眼见着包在眼里的泪珠就要落下,子腾急忙从椅子上站起,关切到:“月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思念你的娘亲,出不去?”
只见那夙月小小的身子,虽然在棉衣的捆裹中,却依旧止不住的颤抖,听到子腾的柔声问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叔叔,我娘昨天晚上,我娘她,她去了…”
再来,就是夙月止也止不住的哭声,子腾只好一直的安慰着她,却依旧止不住她的伤心。
天色渐渐暗下来,被风夹着雪花在屋外狂啸,子腾依旧是挑灯夜读。夙月一直坐在他的身边,不言不语,也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我心里很是纳闷,这个夙月,真是个奇怪的宫女,说她是家里穷,才被卖了,既然是仆婢,为什么除了不能出宫以外,她的活动范围这么大,而且在子腾这里呆这么久,也没有个宫女来寻她,也不见她回去晚了,会挨主子的打骂,难道姬静德仁的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我在这里胡思乱想,神游不知,薛砚好像习惯了在我神游的时候敲我头皮。被他一记弹指,吃痛的捂着额头转身对他怒目而视:“你!下次下手可不可以轻点?很痛的唉。”本欲将他劈头盖脸好好数落一顿,话到嘴边,又变成这副嘴脸,暗自鄙视自己,真是越来越没有自己的人格了。
薛砚笑笑:“你不是想知道子腾在研究什么么?”
我乖乖的点点头,听他这么一说,我来了兴趣,当即坐正了,听着他的独特见解。
薛砚坐在我身边,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半躺着,悠悠诉说着:“书,是犬戎的由来,习俗,性情,擅于的技艺,还有他们的生活习惯,用兵之法。包括犬戎汗王绵诸洵赫的用兵之道,以及他的个人资料。”
我点点头,以配合他继续的讲解。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犬戎之地的详细地图,和每一个部落的名称,以及统辖者。子腾上午念念叨叨的东西,是犬戎语。这些资料,都是宣王排的探子用性命打探来的,有了这些,对付犬戎,就容易的多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身后,张大了嘴吧,其实,薛砚说的什么,我一点也没有听到,我已经完全被子藤身后的夙月吓傻了。
青灯柔和的烛光里,夙月慢慢长出一身鲜艳的羽毛,变化了身形,那是一只九天火凤凰啊,天啊!
薛砚看着呆傻痴愣的我,轻轻搡了搡:“你怎么了?”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有艰难的抬起手臂,指向子藤的身后。
薛砚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瞬间也是愣住了,木木道:“九天火凤凰”
夙月估计是看不到我和薛砚的,是以仍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子腾,因为年龄还尚小,是以体型也并未长开,现在站在椅子上,除了尾巴拖在地上,她瘦小的身躯一点也不引人注意,当然子腾没有注意,是因为他埋在书册子里,痴了。
没有想到,夙月竟是九天火凤凰。那她的娘亲呢?一直在昏暗潮湿的胡同深处从未露过面的女人,究竟是什么?
好奇心一直驱使着我,一夜也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就从玄墨里钻出来,不由分说的飘出皇宫。薛砚看我急匆匆的,什么话也没说,直接跟着我出来了。
好似有一场期盼很久的秘密终于要展露在眼前,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解开。初夏阴暗潮湿的胡同已经被大雪覆盖,再也见不到那些滑滑的青苔。
胡同深处,仍是昏昏暗暗,我走到尽出,才出现了一扇破旧不堪的宅门,风一吹,吱吱呀呀响个不停,轻轻推开提步进去,里面的院子里布满厚厚的雪,洁白无暇的雪面上,甚至连鸟雀留下的脚印都没有,屋门紧紧关着,这扇屋门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连再往前走一步的勇气都没有,艰难的迈动着麻木的双腿,只十步的距离,我却好像走了十年那么久。最后一步,险些酿跄在地,薛砚急忙伸手将我扶住,轻声道:“慢些,怎么觉得你这么小心,这么害怕?”
我抬头愣愣的看着他,许是上次在王宫里碰到那么诡异的事,吓到心里去了,所以现在也有些害怕。”我说的是实话,上次在王宫后院遇到的事情太诡异。
薛砚握着我的手一直未放开,他抬起手推了推门,没有推动,淡淡道:“你先退后。”
我听话的退到一边。他提脚就冲着门上那么一踹,门应声而倒。一股幽香之气丛屋中传来,我还以为这个屋子这么破旧,这么阴暗,若是打开一定会有一股霉土的气息,没想到,是一种幽香,好似三月初春,新芽初长。
我和薛砚傻傻的看着屋中的庞然大物,那是一只千年九天火凤凰,火凤凰的头上初生就会长有一片顶羽,百年增长一顶,千年头上已经有十顶。
就在雪花被吹进门内的一瞬,千万华丽的朱色凰羽漫天飞舞,眼前的凤凰,已经归于乌有。大雪夹杂着凤凰华丽的羽毛,在空中洋洋洒洒。我呐呐:“薛砚,我们”
薛砚转回头,看着我神情呆滞:“这便是夙月的娘?为什么这么熟悉,这么熟悉的感觉?”
带雪落纷飞,羽毛散落,接到雪上化作星星点点的浮光慢慢消失,终是在屋中缓缓飘出一方绸绢。
薛砚捡起地上的绸绢,缓缓念叨:“苗疆,百越谷,千年九天火凤凰。鲛人泪。”
我奇道:“鲛人泪?”
薛砚茫然的点点头:“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蛟人即泉先也,又名泉客。南海出蛟绡纱,泉先潜织,一名龙纱,其价百余金。以为入水不濡。南海有龙绡宫,泉先织绡之处,绡有白之如霜者。”
我愣愣:“为什么我不知道?”
薛砚淡然一笑:“你是只贪玩去了,天山雪姥逐华所著的《志异怪谈》早被你扔到箱子底去了。”
一听此话,我有些气馁,的确是贪玩,把这本书给扔了,后来再想读的时候,已经是找不到了,想不到竟被薛砚找到,还读来津津有味,孜孜不倦。
闷声回道:“现如今,你读了不是也一样”
转身提步欲要回王宫,却被他一把攥住:“你可还记得苗凤?”
略一思索,沉吟道:“记得的,是救你的恩人。”
薛砚点点头,:“不错,这件事竟然和苗疆有关系,你看,苗疆百越谷,不正是苗凤居住之地?据红馥说,我受伤的时候,是一只九天凤凰将我驮走得,那这里说的千年九天火凤凰,可能正是救我的那只,至于鲛人泪,传到中土,我华夏爱称之为鲛珠,据我所知,鲛珠苗凤手里是有一颗,用来保住他的师弟苗清魂魄不灭的。”
这些年来,薛砚到底经过了多少事情?见过多少世面?我不知道,但是,他给我的震撼,在这一个多月里,简直就如海水巨浪,向我扑面而来,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需要消化消化,询问道:“那你的意思,着夙月的娘亲,也就是方才还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凤凰,正是救你的恩人?”
薛砚墨墨低下头,轻声道:“我也不好确定,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弄个明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