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衰到荣,是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的,厉王在位时周朝已经名存实亡,姬原在位十四年,看不透自己的劫数,实际上也没有做任何的整顿,虽说周公召公二位仁臣极力辅政,但是天下依旧是民心背向,时局****。
姬静初登王位,改国号为宣,整顿朝政,平复内乱,颇有两把刷子,眼见的百姓们生活逐渐平稳,安康起来,薛砚和我就天天呆在子藤的书房里看着他写满一册又一册的简牍。
我问薛砚,子腾写的都是些什么,薛砚说,子腾是在整理从商朝到周朝的史料,原来,子腾做了史官了。
那日被子藤带出去的小侍女夙月妹妹都会偷偷跑来子腾这里,得了空子,就让子藤带她出宫去看她的娘亲,我和薛砚中间又跟着她们去过几次,好奇心来了,就很想跟着女童一起去阴暗的胡同那头去看看,却好几次都被薛砚阻止。
这日风和日丽,我才发现已经到了盛夏,盛夏的中午,吊在院子里的藤蔓都奄奄的耷拉着叶子,没有一点的生气,子腾没事在藤蔓架子下搁置一张椅子,是竹批编的,坐在上面还以摇一摇的,暂且我和薛砚一商量,就管这把椅子命之为摇椅。
子腾依旧如往常一样带着夙月出宫了,院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看看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突然觉得自己躲在屋子里很久了,扯着薛砚坐在子藤的摇椅上看起了院子里的花草,三月的蔷薇四月勺,五月的锦葵开北乡,六月茉莉凌霄结,七月的木槿扫簪头。
子腾的院中******开的正盛,正在藤蔓架下小憩的时候,看见有个侍从急匆匆的朝向书房这里跑来,边跑还边擦着汗。
我半躺在薛砚腿上的身子支起来,看着着急忙慌的侍从,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这般匆忙。”
薛砚推推我的身子,淡淡道:“起来,跟去看看。”
侍从着急忙慌的扫视一圈书房,没有看到子藤的影子,更是着急,便喊起来,可是子腾不在宫中,他便是喊破了嗓子,也是没有人回应他的。
果然喊了一会,侍从见真的是没人,一跺脚,急道:“这档空子,急死人了,杜书史是去哪了?”一边嘀咕着又跑着折回去。
薛砚和我一路跟着侍从到了安室殿,听到殿内有女子痛苦的喊声,整个殿里殿外忙作一团,只见从殿内几步走出来一位年纪大些的老妇,抓着侍从急急道:“请来人了吗?”
侍从摇摇头,慌张的回着:“寻遍了也没寻到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老妇一下子瘫坐在地,声音都开始带着哭腔:“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王后是难产,难产啊,这要是见了红,我的头非得掉了不行。”
不禁乍舌,是王后要生了,还是难产,可是他们去找杜子藤有什么用?子腾也没学过医术,什么也不懂得,再说,这接生的活计,还没有让男子做来的。
殿内王后痛苦的嘶喊声一声比一声厉害,眼见着孩子再生不出来,只怕是母子都不能保住了,抬头四处望望,不对啊,王后产子,姬静去哪了?这种危急关头,他还能撇下自己的妻子,到处胡晃?真是人才。
站在老妇旁边的侍从,虽也慌乱,却还算的机警,对着老妇道:“快快起来进去接生去吧,我这就去周公府里寻大王回来。”
老妇一听,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来,连连忙点头:“对对,我尽量保住一个的命,好歹罪责轻些,你快去,快去。”说着自己提步有跑进内殿。
侍从也没住下脚步,急忙折出安室殿院子出门而去,一路脚底生风。
我实在忍不住,救人一命,会积不少阴德,转身对着薛砚:“我进去帮帮他们,你在此等我。”
薛砚点点头,表示赞同。我提步钻进殿内,穿过纱幔,王后怕是疼的都没有力气喊出来了,只能在床上低声呻吟,脸上全是豆大的汗水,眼见着怕是再没有力气。
老妇扯着红绸子盖着,一边喊着:“王后,你一定要挺住啊,再使劲,再使劲啊。”
奈何再怎么喊,王后已经使不上力气了,纵然我想帮她,也要她有气力才行,现在她这样,我就是施了术法,孩子也还是生不下来的。
我正在思索要如何帮她产子的时候,听到门外有喊声:“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王后娘娘,大王回来了。”
估计躺在床上的王后一听大王回来了,心里高兴,这一缓冲,就又提上来一口气,我就在这时轻轻捏了个术法,把孩子给轻轻的朝外一拉,王后的力道使得真是时候,姬静进到内室的时候,孩子刚好落地,孩子的哭声,给本来还是忙成一团的安室殿一丝空闲,老妇抱着怀里的孩子一头大汗,喜道:“生了生了,总算是生了,恭喜大王,王后,是个男婴,是个男婴啊。”
我趁着这绝对好的角度,细细打量着姬静,龙眉凤目,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却一点都不羸弱,一股男子的阳刚之感扑面而来,我赞叹:果然是君王之象。
转身退出房间,徒留着殿内喜悦的众人高兴欢笑,对上薛砚的眸子时,薛砚正对着我笑。
我冲他挥挥手:“生了,很漂亮。”
薛砚飘到我身边:“走吧,忙活的,本该好好在藤架下乘个凉。喝个茶的。”
我点点头,:“是啊,瞧我给忙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那天砚香谷被夷为平地,你死了,你的那个奇奇怪怪的大块头坐骑就不知去处,是怎么回事?”
薛砚负手朝前走着:“啊,那不是说明师父他们平安无事?”
春夏秋冬几个寒暑,王后生下的男孩今已四岁,没事的时候常常会呆在安室殿外的院子看着他慢慢长大,玩耍,学习,当中不乏也想过,若是十四年前我腹中胎儿还在,现今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如晋朗他们家的丫头那么大了。
看着眼前的孩童还走得不甚稳妥,穿着小皮靴子在雪地里走两步就滑倒,一旁的侍女就会扶起他,他固执的甩开小侍女的搀扶,再一次自己走进雪地里,跌倒了,沾了一脸的雪,再爬起来,擦把脸继续不知疲倦的在雪地里走着,我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忍俊不禁。
王后坐在一旁的亭子里看着百折不挠的小家伙轻笑出声:“荣儿,慢点。”
不知为什么,心里隐隐作痛,在姬原和小白的墓碑前时,红馥曾告诉过我,人和妖相恋,是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我爹和我娘,虽然生下了我,可是我娘却死了,舅舅和纤姑姑,若不是黑爷,只怕纤姑姑也早就身亡了,还有舅舅的爹爹,我的干外公,离斐和邹离外婆,也是阴阳两隔了十几年。
我以为我和薛砚可以安安稳稳在天山上好好过日子的,谁成想,薛砚和我的孩子在同一天的同一个时辰里先后离我而去,我孤苦的挨过这十四年的愧疚。
不知何时,薛砚站在我的身后轻轻唤我的名字:“玄墨儿,你哭了?”
我急忙抽手,擦去脸上的泪痕:“风吹的眼睛疼。”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轻轻拥我入怀:“是又在想咱们的孩子了?你若想”
我打断他的话:“我若想,你怎么样?难不成再生上一个?从来不知道云魂这东西还能传宗接代哈。”
他似是无奈,轻轻摇摇头:“也罢。方才听子腾说,周边邻国不断侵扰华夏领地,屡犯我国土,宣王已下令,命秦中为大夫,攻西戎。”
我淡淡的哦了一声,回道:“你有什么看法?”
薛砚弹弹衣衫上的浮尘,“此次进攻,四成胜算都没有。”
我奇道:“为何?”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皮子,摆在地上,拾起一根小棍给我比划着:“你看,这里是西戎所有的领地,而他们经常侵扰的是我们这里,还有这里,”他指着西北的一角,和西南的一角,继续画着:“在这里设防的话,我们的军队将会彻底被困死,只怕挨不过三天,必将全军覆没,可是想绕开这里的隘口,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朝中有人主和,多数还是主战的,大概都是想着出出恶气,再不来就是觉得宣王整顿朝纲,恩泽天下,如今经营四载,足可以和西戎抗衡。”
我看着他指着的隘口处:“照你这么说,此次征讨,一定是输?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他将手里的棍子丢在地图上,“我曾经找你的时候,历经敛狁之地,有幸见过西戎的汗王,绵诸洵赫,此人心胸豁达,知人善任,运筹帷幄,有千军不乏之能,骁勇善战。”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赞扬之词,不得不让我对这个绵诸洵赫好奇起来,绵诸洵赫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不几日,子腾也是接到军令,要他随着军队一起征讨,我不禁在心里为他捏着把冷汗,子腾可是个纯粹的书生,只会舞文弄墨,打仗这种事,他去了,绝对是给人家送上脑袋一枚。
出发这天早上,天热的简直就跟火炉一样,王城下千军万马,六军待战,厚厚的铁甲下,汗水像是雨水一样落下,头发在头盔里面被汗水浸的像是才洗过。
好歹血石和玄墨都是数阴气的东西,我和薛砚隐在里面避过了炎热带来的黏着。
本来我和薛砚是不想去的,子腾一开始也没有要带着砚台的意思,谁知道临走了昵了一眼躺在书桌上的我们,又把我们带出来了。
子腾站在秦中身边,缓缓开口:“大夫,出发吧。”
秦中点点头,大手一挥,五万大军挥师西征,浩浩荡荡有镐京出发,士气高涨,丝毫看不出热浪带给他们的燥热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