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要从苏星的那位老领导说起。
因为对单位发生的小金库事件不负有主要责任,他的那位老领导最终被组织上解除了相关职务,降为办事员。苏星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为老领导最终没有大碍而感到庆幸,第一时间就给老领导打了电话。随后每隔一段时间苏星都要去他那里坐坐,两个人喝喝茶,聊聊文学,谈谈人生。
苏星的这位老领导名叫秦思文。
苏星毕业后分配回小城原工作单位上班时,秦思文是他的顶头上司。苏星毕竟是科班出身,相关业务自然很是熟练,加之日常工作中一直表现得兢兢业业,待人又非常诚恳,让秦思文很是喜欢。还有一个原因是,秦思文当时兼任小城作家协会的理事,而苏星平时表露出的文学才华让他很是欣赏,便经常带着他在文友圈走动,向朋友们推荐这位小友。在得知新设立的政府部门要从全市各单位招收人员的消息后,秦思文立刻通知了苏星,并鼓励他报了名。所以苏星才会离开原任职部门来到现在的单位工作。
而苏星对这位老领导也一直都非常尊重。即使在苏星离开原单位后,每年春节都去给秦思文拜年,以此来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平日里他也会同秦思文见上几次面。近几年秦思文每次见到苏星时都会提醒他多写一点文章,最近作品太少了,不要总是忙于应酬,应该尽量抽点时间出来练练笔,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不然就荒废了。苏星总是点头答应,但并没有静下心来去做。
今年春节,苏星没有同往年一样去拜访秦思文,主要是因为当时他所涉及的问题尚未有处理结果,因而不太方便有所走动。对此老领导自然表示理解,对苏星说,自打出了这个事情以后,原来的那些个朋友犹恐避之不及,你能来看我,已经算是不错了。
两天前苏星去见秦思文时,带去了近期刚完成的一首七律作品,想请老领导指点指点。诗是这样写的:
《赠友人》
世路荣衰不自由,且从天地识源头。
几回十五云遮月,多少三春冰塞流。
美酒徒添狂放语,清茶易作隐归谋。
何如暂弃酒茶去,携水同君饮画楼。
反复咏读了苏星的诗作后,秦思文沉思了许久,说,指点不敢,虽然全诗让人略微感到消沉,但我懂你的意思,与君同勉吧。苏星对老领导的判断并非完全赞同,但出于尊敬,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两人随后又聊了一些当下文学界的状况,烟来茶去,各抒己见,褒贬不一。
不觉将近午饭时分,苏星起身请想老领导一起吃个饭,并笑着说今天两人都不喝酒。秦思文说,今天不要你请了,我已做了安排,有人请客,你跟我一道走便是了,酒嘛,该喝还是要喝一点的。苏星连忙问是谁,秦思文说,不是外人,到了自然知道。
在临湖大酒店的六楼包间里,苏星见到了秦思文的小弟秦思武。
秦思武比苏星长一岁,两人通过秦思文的关系,早就熟识。用秦思文的话说,他这个弟弟从小不爱读书,但经商颇有一套。从一个小厂起家逐渐做大,近几年更是风生水起。虽说他的工厂仍在本地,但主要是交给下属打理,本人则长年待在省城,联络客户,洽谈业务,偶尔会回厂里看看,做一些指导,便又回省城。
一见面,两人寒暄了几句客气话,分宾主就坐。秦思文坐定后,苏星和秦思武分坐在他的两边。
“苏星老弟,最近在忙什么的?有没有什么大作?”秦思武起身一边给苏星斟酒,一边问道。
“我每天就是上班下班,按照上级要求做好份内的事就好了。大作嘛,不敢当,也就是个小爱好而已。是秦总你太忙,平时也难得见到你的。”苏星抬起右手靠近酒杯,道了声谢,答道。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那么多工人要吃饭,不忙也不行。”秦思武往自己的杯中倒了满满一杯酒,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说。
“思武这一句倒是实话。”秦思文接口道,“苦中苦,乐中乐。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想来世人都是如此吧。”
“大哥说的对。我们搞企业的,外人看起来光鲜,都认为是名利双收。跟你老弟说句实话,风光的时候确实是有,各种交际应酬。但有时候难起来也难,别人就不知道罗。”秦思武点点头,对苏星说道。
“不过思武近几年发展还算顺利。我常跟他说,企业越大,责任也就越大。一定要认清形势,保持定力,有多少实力就去做多大的事情,不能听别人忽悠,搞盲目投资。你一个人有点闪失不要紧,不要忘了还有那么多人跟着你吃饭的,马虎不得。”秦思文端起了酒杯同苏星碰了碰,说道。
“每次回来老大都要给我上课。”秦思武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有几个朋友的企业本来搞得挺好,被一些人奉承的失去了方向,结果搞得破产关门,现在人都联系不上,唉,自食苦果啊。”
“企业有企业的难处,这我是知道的。老领导也是关心你才这么说。”苏星举杯向秦思武敬酒。
秦思武抬手理了一下头发,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说道:“虽然我不爱学习,但老大我是一直尊重的,他的话自然要听。我们家兄弟姐妹几个,都是他带出来的。”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也不只是学习一条路。认谁了路,坚持走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思武老哥你的企业搞得这么红红火火,也是不容易的。”苏星吃了口菜,说道。
秦思武连连摆手,说哪里哪里。
秦思文突然想起一件事,侧身对苏星说道:“上次好像听你说起儿子也去省城读大学了是吧?”
苏星点点头,说道:“他成绩不怎么好,只考上了二本。学校就在大学城那边。”
“大学城那边吗?我女儿也在那边的一个学校读书。”秦思武接道。
秦思文接过话茬:“思武啊,你知道苏星是我的小老弟,关系一直不错。他儿子在那边读书,你什么时候尽个地主之宜,请孩子吃个饭,认识一下,也好走动走动。”
秦思武连忙说:“大哥说的是,应该的应该的。回头我回省城就让小花去找他,两个孩子先认识一下,然后再一起吃个饭。”
秦思文点了点头。
秦思武向苏星要了苏森的联系方式,并将女儿的联系方式告诉了苏星,让他转告儿子。
分手时,苏星拜托秦思武回省城后对儿子多多关照,有情后补,便同秦思文兄弟一一握手告别。
回到家后,苏星把中午吃饭时遇到秦思武的事情同唐静说起,并把秦夏花的联系方式给了她,让她告诉苏森。
当天下午,正在图书馆里向吴静娴请教问题的苏森,听见手机响了一下,拿起一看,是母亲发来的。大意是近期会有个女孩子联系他,你们俩的父亲是朋友。如果人家邀请你去吃饭,一定不要拒绝,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们俩的学校靠得很近,女孩子名字叫秦夏花。
吴静娴看见苏森盯着手机发愣,歪过头对他说道:“女朋友发来的?”
苏森说,不是,我母亲发的。
吴静娴噢了一声,便不再追问。
两天后,正在系音乐厅门口等待排练“迎五一”歌曲的秦夏花听见刚从老家回来的父亲在电话里跟她说出要她联系的男孩的名字时,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让父亲立即把这个男孩的学校和联系方式通过微信发给她。不一会,秦思武便给女儿发来了信息。秦夏花打开一看,名字后面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苏森,再一看学校和年级,跟赵小欢说的一样,加上这个苏森又是从老家那边来的,十有八九是不会错了。
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秦夏花兴奋的手舞足蹈,心里暗想:“敢欺负我的好姐妹,我就一定会让你好看。苏森,你小子给姐等着。”
同在合唱团的蒋婷婷在音乐厅门口看见秦夏花高兴的样子,疑惑地问道:“学姐,什么事让你这么兴奋,你捡到宝啦?”
“嗯。”秦夏花连连点头,对蒋婷婷说,“发财了。”
秦夏花的回答让蒋婷婷一脸茫然。
“下一个节目就轮到我们排练了,快走快走。”听见里面主持人报出的节目单,秦夏花拉着蒋婷婷走进音乐厅,快步向后台的更衣室走去。
排练完毕,秦夏花回到宿舍后顾不上吃晚饭立即给苏森打了个电话,做了自我介绍后,问苏森要了微信号。秦夏花特意用另一个不常用的号码同苏森互加了微信,并给苏森发去了一张刚刚在音乐厅里让蒋婷婷给她拍的还没来得及卸装的唐装照,说是以便见面时好认。因为在北湖大酒店见到过苏森一次,所以就让苏森不要发照片给她了,当然她并有傻到对苏森说出来。
正在食堂吃饭的苏森看到了秦夏花刚发来的唐装照,笑得差一点把嘴里的饭给喷出来。他旁边一个正细嚼慢咽吃着东西的女生赶忙端起自己的餐具,悄声说了句神经病,走向了另一个餐桌。
苏森当作没听见。
秦夏花约他一个小时后在人工湖边见面,苏森说好的。
又仔细看了看秦夏花发过来的照片,苏森产生了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