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林正和三智五猜,他决然想不到,遥远的蓝岩城内,出现奇迹了。
他的侄女竟然肯踏入祥和大楼的双木健身中心。
虽然只去第十层行政办公区,但总归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这要归功于杜静,在她的努力下,林引月终于被诱导走到这里。
这日清晨,姐妹二人很早就到双木健身中心行政区,偌大的外间公共办公区只有十几二十人提前来了,要么在闲聊,要么玩手机。
林引月一眼发现女性居多,男性只有四五个——她就看一眼,接着全程低着头,跟随前面的杜姐一路疾走。
那些人朝他们的杜总打招呼,却被她身后的陌生女性吸引了目光。
话说人在冬天为了保暖,多穿几件衣服无可厚非,可那女生为了温度,一身臃肿像包子的衣着打扮也太不注重“风度”了。
难怪杜静称林引月为包子林,任何熟悉她的人对她的直接印象大概也都如此罢。
然而只有杜静知道林引月有过不幸遭遇,才使得她严重缺少安全感,从小慢慢地习惯套上极大件的巫女袍似的衣服包裹着身体。
林引月解释过,这样就好像有一层保护罩拢着自己,不会提心吊胆。
即便在夏天穿了短袖,也定是宽松的版型,露半截手臂就很难得,颈脖锁骨以下永不见天日,下半身一年四季一律穿宽松长裤或长裙。
杜静因此一年四季少不了恨得牙痒痒,常常当面说她——暴殄天物,浪费一身好皮肉。
公共办公区的过道挺长,两人走了好一会,才到了“CEO办公室”。
一进去,林引月立马关上门,发现还有两面大玻璃窗与外面通透可见,却找不到窗帘开关在何处,甚至找不到任何形式的窗帘。
杜静笑她:“哎,包子林,你紧张啥呢?这层是行政区,女人多,男人少,更不会有露胳膊露大腿的肌肉男,不会有色狼盯着你看的。”
林引月红了脸颊,白她一眼:“你只管挑刺,我可不是多疑,男人再少又怎么样,你自己看外面那几个男的,现在还一直往这里瞧!赶紧的,窗帘怎么关上?不说,我就走了。”
“也许人家只是觉得你穿的衣服奇怪而已呢?行行行,林大小姐,我这就给你关上。”
杜静被林引月又瞪了一眼,口气马上软下来。
她知道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窗帘关不关,她也不会说走就走,不过自己就爱取悦于她,乐意满足她所有的要求。
“啪”、“啪”两声,她拍了拍手,两面玻璃窗应声变成两幅动态的山水风景画,里面高山流水,莺飞蝶舞,竟然可以隔墙穿梭于两画之间。
“嗳!”
林引月惊叫道,“真漂亮,这么神奇的么?从外面看也是这样?”
杜静不作声,只管静静看着她。
那一张精致的脸,底下是那么温暖可爱的心,像小孩子一样单纯,给她一颗糖果,马上就能让她从生气变成快乐。
真好,庆幸她的性格是这样纯真热烈,不然——她更难走出童年阴影吧?
“姐,你在发什么呆?”
林引月转过身,见杜静净瞅着自己,便蹙眉,“干嘛一直盯着我?”
杜静笑道:“没事。你很喜欢这两幅画么?如果你愿意来这里上班,我就给你安排一间最好的办公室,就在我隔壁呢,到时我让人给你设计更多更神奇的黑科技玩意儿。”
林引月道:“我来这里能做什么,让人笑话,我才不要。”
杜静道:“你不是设计师么?以前你在美术学院得过很多奖的啊,我记得有几个是设计之类的,你来这里当设计总监,合情合理,谁敢说什么?”
“唉!”
林引月叹道:“姐,你现在还没弄懂我的正式工作吗?我是连载漫画的主笔,也是插画师,我就画画稍微擅长。以前那几个设计奖都是和朋友一起参与,躺赢的,我多久没碰平面设计这一块了。
“不用解释,我说你行,你就行。”
“我不要。”
林引月低下头,脸色幽幽,道:“现在我公司楼下弄得和这里一样,楼下又开武馆又开健身房,每天上下班都要在电梯里遇到那些男人,郁闷死了。你难道忘了,我以前被色狼骚扰过吗?”
“没忘,怎么可能忘。”
“那你还叫我来这里。”
“能叫你来,当然不会让你有事的。”
杜静走近她一步,道:“这栋楼的电梯很多,我们十楼行政区就有两部专用电梯,只有在这一层上班的人才有资格刷脸进入。
“而且,行政区平时也禁止外人随便进来,就连我们自家的健身教练和武馆教练也不行,不管是男的女的,只有正式在这里上班的人才能进来。除非你自己跑下去,否则绝无机会见到那些粗男人。”
林引月抬眼看她,被她说得竟然有一丝心动。
杜静却突然向她伸出手,对准额头,很轻地弹了一下。
林引月装疼,“哎呀”叫嚷着——这样便说明她心情好起来了。
杜静笑不露齿,走到落地窗边,两手交叉胸前,俯瞰楼下,叫她:“包子妹,你过来。那个人很快就出现了。”
林引月瞬间领悟。
这次破天荒来到这里,不正因为她昨晚的信息么?
杜静昨晚给她发的信息写着:
“我找到你说的那个救命恩人了,想知道他在哪里,明天早上就在家门口等我,我接你一起上班,先去我办公室,只有在我办公室才能看得到他。”
林引月之后无论如何问,杜姐再也没有回复,打电话也不接,最终不得不就范,形成今天这样的场面。
终于要见到救命恩人了,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杜静眯了眯眼问:“怎么,紧张了?”
林引月边走过去边驳斥:“哪有!”
“没有就好,来,你看楼下,那个在广场边上的帐篷屋,白色的,是我们双木健身中心的一号户外点。”
林引月倚着窗,很认真地找到了那个帐篷屋,道:“看见了,然后呢?”
杜静道:“还有几分钟就到八点,八点一到,你魂牵梦绕的救命恩人就会来到帐篷屋开始干活了。”
“哦。”
林引月瞬间反应过来,嗔道:“什么魂牵梦绕?又乱说,我不就偶尔让你帮我找一下吗?咦?”
忽然她觉着哪里不对,眉头一蹙,叫道:“他来这里上班了?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可恶,他来多久了?你现在才告诉我,我还天天叫你帮我找人呢,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有时真的很讨厌——等会他来了,我得下去见他,当面向他道谢才行。”
杜静脸上的笑越发诡异,直至听到最后一句话,才止住她,道:“我哪里讨厌了,都是为你好。你急什么,一急就不会说话,又得把他吓跑。”
“我……”
林引月欲辩不能,干脆盯着楼下。
“你气就气吧,我这么做全为你好。其实车祸那天,你说在电梯遇到他,主动跟他说话,他还跑得那么急,原来果真赶时间来这里面试啊。还好那天我抽空当主面试官,我不是说,他有可能是坏人么,谁知道他转头就出现打我脸了,现在想起来,脸上还火辣辣的。”
“我就说啦,当时一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不是那些色眯眯的男人,你还说三道四的,一个好人差点被你冤枉了。”
“哦?你才看他一眼就说他是好人,我在这里观察他两个星期了,也没敢肯定他就是好人呢。他的确比别人努力很多,户外点的上班时间是九点,他每天八点就来了,这方面值得夸他一下。”
林引月却道:“你都瞒我两个星期了,还说什么观察——偷看就偷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企图?”
杜静忽然邪魅一笑,美艳得不可方物,轻佻佻地道:“我看上他了呗。”
“净爱胡说!”
林引月瞪大眼睛:“你都结婚好几年了,胡说八道啥?姐啊,这种时候正正经经的说话不好吗?”
杜静见她脸色苍白,忍不住大笑,花枝乱颤,吓得林引月无言以对。
“好吧,不逗你了,正经就正经,我算是看准你了,嗯,这样很好。”
杜静扯着衣襟,抚平褶皱,继续道:“我偷看他,还不是想给你物色个好男人?傻妹妹,不逗一下你,我还不敢确定你对他真有意思呢。”
此时林引月的脸红得像苹果,待要反驳,杜静突然提醒道:“快看,他来了。”
“噢!”
林引月一听,忘了要说什么,马上去看楼下。
远远地见到一个人,进了帐篷屋,过了一会又出来,手里好像捧着一叠纸,走向广场中间,逢路人就给,有时还一直跟着别人说话。
“他在派传单吗?”
“嗯。”
杜静与她一同看着楼下的周君阳,道:“我们武馆每年招进来的新人都要在户外点实习三个月,不管应聘任何职位,都必须经历这个阶段,有专门的设备和观察员记录他们的表现,三个月后,视表现决定谁能转正,转正的人最适合做什么。”
“应聘行政文员也要么?”
“除非是我们高管主动挖别的公司的顶尖人才,其他来应聘的新人都要,根据他们应聘的职位,观察记录的侧重点也不一样,在户外点,除了派传单,他们也可以想办法做别的事,很自由的。”
“你们这里的规定真奇怪。”
林引月注意力集中在楼下,离得远了,她辨认不出周君阳的样子,但是从身形来看绝对没有错,就是他。
杜静笑道:“以前一说起健身中心的事,你就捂起耳朵不肯听,现在都要主动问问题了,还是爱情的力量大呀。”
林引月这会儿也不激动了,道:“哪来的爱情?我承认,他救了那小孩,也救了我,加上电梯里的偶遇,我对他确实产生一丁点好感,可是距离爱情还差十万八千里吧——说不定他有女朋友了,就你喜欢折腾。”
杜静笑道:“这个嘛,我的确不知道,你有机会可以亲自问他呀。不过,我建议你学学我,先观察他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接近他,怎么样接近他,是普通的道谢还是想深入地道谢。”
林引月眼眸微颤:“怎么个观察法?”
“刚才不是说了?来我隔壁的办公室上班,那里一样可以看到楼下。反正现在你公司楼下也开了健身房和武馆,还经常在电梯里遇到那些大汉,还不如来这里帮自家人,我保证你不会碰到不想碰的粗人。”
杜静看着她,继续道:“我们市场部的设计总监上个月就离职了,现在这个位置还空着,我一直对其他高管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死活不肯。现在回头看,从那次车祸到现在,一件一件的巧合都在促成你来这里上班呀,难道不是天意?”
林引月犹豫道:“可也不能说来就来,那边还有工作交接的,现在我手上还有一个漫画没连载完,不能有始无终吧,再说,设计真不是我的强项,别人会笑话的。”
杜静道:“还在谦虚——既然怕别人笑,就拼命做出成绩让他们闭嘴。好好考虑,来这里上班,百利无一弊,想想你心上人——啊!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以前那关系很好的大学室友叫杨倩兰吧?她现在也在一号户外点工作哦。”
“杨倩兰?你少骗我了,平时我和她也有发信息联系的,她从来没说过这事……”
“那我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说了,你也没问她吧?要是不信,你现在就可以发信息问她。”
林引月只哼不语,继续看着楼下。
她把脸稍稍向另一边侧多一些,想要藏起来,怕杜姐发现自己心潮澎湃的紧张样。
杜静轻易看穿了她,趁热打铁道:“别犹豫了,这空缺的职位、心上人,还有大学室友都在这里,天时地利人和,再巧合不过了呢。如果你还不肯来,天理难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