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开始翻涌,一抹橘红的华光自地面升起,在山顶霞光万丈,天地之间万物生息流转。
山川且绿,河水但清。虎啸猿啼之声回荡山谷,薄雾蒙蒙,笼之令人遐想菲菲。复又见群鸟四散,婉转轻吟。
南麓山不见霞光,不闻啼鸣,顶峰处愁云惨淡,老鸦振翅。但见血光隐隐,四下全无人影踪迹。
极目远眺,间或里总有几朵黑云自空中急速而过,在南麓山顶降落,其面目或狰狞,或狞恶,或凶狠,皆是凡人口中鬼怪妖魔的样子。有常人面孔出现,亦是一副阴险狡诈的模样。
这些鬼怪方向一致,目标都是山中一洞穴,名曰:无生洞。
无生洞是凡人禁地,千百年来,除了无知小儿,或是山野迷路之人,寻常人家早已在长辈口中听闻此地凶险,就算耳朵长茧仍是每年时常告诫。
麓山老母百年寿辰,每每都是在无生洞中举办。山下的寻常百姓人家,更是把今日定为“恶鬼节”,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唯恐撞见那些个妖魔鬼怪。小孩啼哭在今日都少有传出。
再说这无生洞内,此时已经锣鼓喧天,宾客高朋满座。无生洞里的小妖是美酒灵果不曾间断,一刻不停。觥筹交错间是欢声雷动,众妖谈话更是千奇百怪——
“血肉精华除了吸食之外可还有其他妙用?”
“童子心肝下酒,以三岁之前为最佳,四岁勉强食用,五岁聊胜于无,往后入腹则呕。”
“听说前些日子,那个一向乖张,修炼了数百年的蟾蜍精,在闭关的关键时刻,被一个放牛娃滋了一泡童子尿,最后虽然泄愤,但是好像没脸出来见人了哈哈哈……”
“我听说千岁猴今年好像酿了不一样的猴儿酒,等会非得好好尝尝。”
“哼,我等修炼精进缓慢,十年上百年的修炼有时候还比不过一个不及冠的黄毛小儿,上天是何等不公!若是不多食凡人精血,如何消我心头之恨……”
“怎么今日老母还未现身,莫非还在梳妆打扮?”
“小声点,当心老母听得,不死也得掉层皮。”
无生殿中,顶部挂着许多由蛛丝结成的蛛蛹,里面装着一个个的活人。
这些的蛛蛹里面,有一个是今天清晨刚刚悬挂上去的,并不是无生洞里的小妖抓来的凡人,而是千岁猴送来的,里面装着的正是那盗取猴儿酒的南柯。
南柯此时在蛛蛹里,一颗心是紧紧揪着,至于为何紧紧揪着,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这蛛蛹只有捆缚的作用,却并无隔音的效果,身下大殿中那些大妖的谈话,真是令人寒毛直竖,心下不由一紧。
二是因为大白也在其中,昨日在南柯耳中睡着,千岁猴今日清晨早早就到了无生洞中,等到醒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再听到大妖的谈话,更是担心起南柯和自己的命运来,而南柯初识大白便知道一他紧张就容易……是以,空间狭小的蛛蛹中就充满了大白“雅淡”的气息,让他的心也是紧紧揪着,一颗都不能停。
“大白,你说浮一能找得到我们吗?”南柯声音低沉。
“哎呀呀,那肯定一定必须要找到啊,不然本大爷那不是今天也要死在这鬼地方了!”大白非常“自信”的说道,只是空气中“雅淡”的味道,变得更加芬芳浓郁了一些。
“嗯!大白,我也是这么想的,刚刚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感觉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简直气势豪迈,雄姿英发。”南柯听了(闻了)大白的话,语气十分诚恳道。
“是吗?哎呀呀,也没有啦,本大爷只是平日里不爱显山露水罢了,你居然能够看出,果然是独具慧眼啊!”空气中的芬芳略有减缓,大白此刻可谓“意气风发”。
南柯忙不迭的回应,两人就在蛛蛹之中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对话。南柯是铭记五内。
众妖交谈火热之时,偏殿处有一个女子袅娜而至,罗裙黑纱,绿带缚腰。美妇面貌是半分不见清雅,烈焰红唇,美人痣更添一分妩媚。
女子的身影出现后,宴会上的喧嚣渐渐安静。苏袖一甩,美臀落座大殿中央那张东道主的椅子上。殿中的莹莹绿光照在美妇脸上,顿时生出一股妖冶之感。
殿内众妖,望见上首落座的女子,纷纷起身,一同开口道:“恭祝老母洪福齐天,功参造化!”
麓山老母黛眉微弯,笑意吟吟道:“诸位有心了。待得宴会结束后,我会腾出一个时辰,届时用来回答诸位在修炼上的困惑。”
众妖闻言更是喜不自胜。
一只黑牛精昂首走在前端,拜见老母之后,大声道:“老母,俺牛给你准备了两件贺礼,一件是这袋中一千二百条凡人魂魄。还有一件是这颗‘血冥丹’,有补血定颜之功效。”黑牛精将贺礼送上前去。
看着第一个送上贺礼的黑牛精,麓山老母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好,你这小牛倒是越来越懂我了。”
老牛嘿嘿笑道:“老母喜欢就好。”说完便退到后头。
黄鼠狼看着老牛退下后,躬身上前。笑的是一脸的贼样:“老母,我也为您准备一件礼物,前些日子听说您食欲不佳,我特地给您做了些小玩意,希望能让你在平日里解解馋。”说着便将那些裹了蜂蜜,炸的酥脆的三寸小人放在一个盘子中呈了上去。
“哦,这些是何物制成,倒是酥脆清甜,颇有一番风味。”麓山老母尝了一口这些三寸小人。
“回禀老母,这些是那些个凡人制成,但是要先将一身的精血浓缩至三寸左右,在将之……”黄鼠狼听见老母夸赞,心中喜悦下更是娓娓道来。
一众妖怪在黄鼠狼退下后,一个接一个的上前献上贺礼,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常。
怀虚谷一行人此刻站在无生洞前,以大师姐为首,其余人站成一排,腰间佩剑,凛然而视。
浮一站在狄枫肩头,一语不敢言。
明明只是一步之隔,两处风景却是截然不同。众人脚下向阳而生,犹可见云鸟草木;无生洞内阴气氤氲,凄风冷石。
“此次雨眠奉师命,下山斩妖除魔。麓山老母与其麾下群妖祸乱已久,其手段更是凶狠毒辣。岭南境内,这些妖怪更是将百姓充作猪羊肆意宰杀,提及名讳能使小儿止啼。百姓不得安生,今日定要将之一网打尽。”温雨眠面对一众同门师兄弟将手中长剑拔出,遥指无生洞。
“锵!”
怀虚谷众人手中三尺青峰出鞘,寒光四射。
凌虚踏空,怀虚谷众弟子总计一十三人,皆入无生洞。
怀虚谷弟子刚刚步入无生洞,大殿之中的麓山老母忽然蹙眉。缠绕在手中尾指的一缕蛛丝轻扣,在大殿外闭目修养的黑蛛,便密密麻麻的狂涌而出。殿内此时笑声不断,贺礼不停,老母舒眉又展。
无生洞内黑魆魆一片,只有阴风割面,衣衫是猎猎作响。
温雨眠手腕一翻,一颗偌大圆珠散发灿灿宝光,将十丈范围以内尽皆照亮,连阴风都被阻挡在外。
一行人的速度并不慢,转眼就快到第一个岔路。浮一在狄枫肩头,虚指向左,众人急速掠过,一刻不曾停留。
无生洞的岔路如蛛网纵横,亏的浮一从小在山间长大,地形了解甚深。
越往里走,洞穴顶部变矮,只能改成步行。阴气似乎也更加浓重,众人察觉到了细微的变化,宝珠已经不能完全抵挡阴寒。
左右两侧的石壁为黄色,另有点点黑斑点缀。岩石坚硬,形状也是千奇百怪。
道路也从最初的直径数丈宽,变为了不足两丈宽。石笋柱上有水滴滴落,在洞中显得格外响亮。
一路疾驰的众人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又过一个岔路,眼前的道路突然全部被白色的蛛网所覆盖。其中一人青锋划过,蛛网应声而段。
蛛网断开部分可以看见里面是黑褐色的岩壁,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当下其余人一同挥剑,岩壁火星四溅,蛛网散落四周,有些许落到了众人身上。
众人复欲前行,可是两侧的岩壁似乎活了过来,那黑褐色的岩壁上隆起一个个小包。一个弟子似乎想用手指触摸,浮一大喊一声:“小心”。
只见那岩壁上的黑色小包齐齐睁眼,步足点地,腹部鼓动,变成了一只只岩蛛。
只是一瞬间,甬道就被黑色岩蛛包围,朝着众人身上扑来,腹部吐出白丝。
怀虚谷的一行人立即向着内道跑去,可是之前散落在众人身上的蛛丝随风舞动,一些岩蛛便纷纷攀附其上。
面对那汹涌而来的岩蛛,狄枫忽然止步。浮一赶紧跳下他的肩头,缩在了后面。
狄枫并不理会浮一,双手结印,食指上出现一个火苗,手腕一挑之下变成了数十朵一尺左右的火苗,悬浮在身前,口中轻敕,烧断了众人身上蛛丝。
火苗烧断蛛丝后又飞回狄枫身前,望着前方密密丛丛的岩蛛,狄枫也有一些头皮发麻,口中疾呼:“胖子,还不快来帮忙!”
昨夜单手接住山魈狼牙棒的胖子嘿嘿一笑,来到狄枫身后,两臂一甩一下,竟然从袖管中流出许多油状液体,而后四溅到通道岩壁上。
狄枫深吸一口气,朝着面前的数十多火苗自左向右一吹,火苗涨至五尺,迎着群蛛飞去,粘油即燃。
瞬间整个通道被火苗充塞,可是仍然有岩蛛向前扑来。浮一缩在人群中仓惶道:“喂,你们行不行啊,怎么还有那么多没死。”
怀虚谷的弟子当中,又有一人停下脚步,手掌一倒,一个旋风出现在手中,而后立掌推出,风助火势之下,火苗变成了轰天大火,洞中传来一阵燃烧的“噼啪”之声与焦臭之味。
浮一走到前端,看见地面烧焦的岩蛛,基本都缩成了拇指大小道:“哈哈,这些岩蛛也不怎么样嘛,烤熟了才一点大,给大白塞牙缝都不够。”
“那这么大够你塞牙缝吗?”听见有人回应自己,浮一转身向后,却看见那个胖子指着通道口那只三丈左右的巨型岩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