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朋友叫冯丽,那次见面,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但俨然已经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她本来是我的访谈对象,前两次见面都是我找她,而那次,她因为到我学校附近公干,所以就说顺便看看我,也找我聊聊天。
冯丽已经工作三年,曾经是我博士课题研究的访谈对象。那时,我新到D校,才接触这个领域,当时在做选题,盘算着想做这方面的研究。我的导师叫赵北周,我们都叫他老北,在业界很有声望与地位,我的调研工作,都是打着老北的旗号进行的,一般我只要介绍自己是老北的博士生,对方总是能够给予方便。但,那时,我也只是初步的接触,所以显得怯生生的样子。而冯丽,是我探访工作访谈的第一个人。那天,我去到她们单位,她跟我打了声招呼,听说我是老北的学生,就说她认识老北,比较热情。我就问她是否方便接受我的访谈,我想了解下她们组织的发展情况。她就答应了,然后还留了联系方式。之后,我的选题几经沉浮与变化,到确定将冯丽工作的机构Q作为我的研究对象的时候,日历已经又翻去了一年。
在正式确定Q作为我的研究对象后,我要开始进行新一轮的访谈。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我想先听听她的看法。以前是探索性的,后来我又搜集了许多资料,对Q的故事轮廓已经有了认识。所以,我找出她的电话,试着联系她。接通电话,我问是冯丽吗?她说是。我说我是黄婷,老北的博士生,曾经在Q访谈过你,你还记得吗?电话那头想了下,说,哦,我想起来了。然后,我接着说:“我现在正式确定做Q的个案,你能再次接受我的访谈吗?”她说,“啊,你现在还在做?不过我已经离职了。”我问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说不久前。我说那更好啊,你的资料会更加客观啊。她说,那倒是啊,绝对比任何人都客观公正。于是我们敲定了时间。
也就是那一次深度访谈,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但是由于大家都忙,没有什么时间交流也没有时间见面。
我们先聊了下近况,当然要问到我的研究。我说,算了,我现在慢慢做着呢,这个话题比较沉重,还是不要多谈了。等哪天我还需要补充材料的时候,再专门找你约时间。然后,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情感方面了。
“最近怎么样?我记得你上次告诉我说有人给你介绍了个朋友在谈的。”
她沉思了一下,说:“我好不容易碰到个喜欢的,可是,他的前女友找过来了。”
话匣子打开,不用我怎么问,她就开始给我讲她的故事了。
她说:“我以前跟你讲过,我是个成熟的非常慢的人,我在上到高三的时候,才知道怎么学习。”我点头说:“我记得你说过。”
“所以我特别羡慕那种学习特别会学的那种人。我上了大学才开始用功。在感情上也像个白痴一样。你知道吗?我一直到毕业,都还没有谈过恋爱。”
“啊?这样啊。那你有暗恋过什么人吗?”
“没有,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怎么谈恋爱。我的同学一个个都谈朋友了,他们也有给我介绍的,但我都没有感觉过。那时候也不着急。甚至我许多同学都急了,问我:‘丽丽,你不会是同性恋吧?’妈呀,有段时间我也很着急,心里想着我怎么对男人都没感觉呢,我不会真的是同性恋吧。”
冯丽在说这话的时候,我承认我内心里不自觉地卑鄙地想了一下:“惨了!丽丽不会真是同性恋吧?难不成看上我了。”而且,冯丽自从认识我,对我就特别热情,话匣子就呱呱不停。
“但是,上次这个我挺喜欢的。这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所以,我心里想,那么看来我不是同性恋,我还是喜欢男人的。”
“那有什么,不就是前女友吗?把他抢过来。”
“抢,怎么抢?人家已经结婚了。那次之后,我就没有和他联系了,是前几天,突然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直接说:‘我是XXX的老婆,你以后不要和他联系了,就是因为你,我们夫妻关系才这么差的。’我当时就委屈的要哭,天啊,怎么这样?我之后根本就没有和那个人再联系,怎么还找到我头上。”
“啊?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是当时的女朋友,前女友回来才是抢,你怎么就这样拱手相让了呢?”
“我也不懂啊。要是早告诉你,说不定你可以教我怎么做。我不懂啊。我这人就是很冷血的,知道吗?那段时间,他对我很好,每天晚上不管多晚,都要过来,有时候中午还要给我送吃的。还没多久,我发现自己挺喜欢他的。”
“你怎么知道自己很喜欢他?”
“感觉啊。之前有个男的,都已经去过他家了,大家都觉得我俩挺般配的。但我就是不行。他总是跟我说:‘你跟我说话啊?’我心里烦得要命。我心里想,你就不会说其他的吗?”
“是啊,我觉得你挺能讲的啊。”
“我还是比较内向的。碰到熟悉的就还好。不过,挺奇怪的,我好像一碰到你就挺能讲的。我怕那个人。我跟你说过,我这人特别会睡觉,可是,每次一到要和他约会,我就睡不好。特别烦躁、别扭。而跟这个人在一起就很舒服。”
……
“可是,那天他前女友找过来,他介绍说:‘这是我前女友’,但那女的盛气凌人,我都懵了,我就说了句:‘对不起。’我就跑掉了。”
我听得有点一头雾水。突然,我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我压低声音问她:“你不会到现在还是处女吧?”
她抬头不好意思地看我一眼说:“是啊。”
我说:“我明白了。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我说呢。”我若有所思。
我在想着,我要不要把我的故事和盘讲给她听,作为让她走出那一步的参考。
我略作思忖,然后对她说:“丽丽,也许很多人都不能理解这种状况,但是,我想我能。如果我的故事,能够对你有用,我可以给你讲。对我们来说,一直比较理性,爱这种东西,可能真的有点虚无缥缈。但是,我们也不能逃避。我们需要去主动追求,因为有许多的体验和感受,你不去做,就无法享受。”
冯丽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说:“你的情况跟我差不多吧。如果你愿意告诉我。那么我洗耳恭听。”
从哪里开始讲呢。我脑子里飞速地旋转,开始回忆这一年以来,自己这个故事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