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芯重新接上的肋骨又断开了，这次比上次严重，断开的肋骨插进了脾里，出了很多血。
沈煜辰大概真的是她的灾星，叶子芯想，只要遇到沈煜辰她就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而她人生中大多数不美好的回忆里都有沈煜辰的身影，这大概就是命，不得不认的命。
叶子芯这次不是自然醒的，她似乎做了一场噩梦，猛然睁开的双眼里满是惶恐。
大大的眼睛瞪着医院的天花板，胸膛剧烈起伏，额头上甚至还渗出了一片薄薄的汗。
江澜烽见状眉头皱的死紧，脸上还有和沈煜辰打架时留下的淤青，看起来倒没有平日里那么重的戾气。
“做噩梦了？”江澜烽刻意放轻声音，竟凭空生出些温柔。
叶子芯像是再次受到惊吓一般扭头看向江澜烽，直直的瞪了江澜烽两秒，僵住的身躯才慢慢软化。
良久，她缓缓点头，“恩。”
得到叶子芯的回应之后，江澜烽才拿了帕子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液，手下的动作不可谓不轻柔，仿佛叶子芯是天底下易碎的珍宝。
叶子芯并没有发现江澜烽小心翼翼的呵护，她的脑子里全是沈煜辰掐住她脖子时冷漠的脸庞，乱了她的心神，也灭了她最后的妄想。
“梦是最不值得害怕的。”江澜烽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叶子芯，狭长的眼睛里像是遮了幕的天空，似通透又极深沉。
“恩？”叶子芯怔怔的回望着他，残留着慌张的眸子里涤荡着些困惑与迷惘，“什么？”
刚醒来的叶子芯声音喑哑，有气无力听起来很虚弱。
她的确也很虚弱，三天进了两次手术室，自出车祸后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还受了惊吓。
“消除噩梦带来的恐惧的成本最低。”江澜烽叠腿坐在椅子上，似是优雅而温吞的贵公子，“只要醒了，梦就不存在了。”
“不管梦到了什么都不用怕，那些都是假的。”江澜烽说，“假的都不值得害怕。”
意识到江澜烽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他说这番话的意图，叶子芯却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怕的不是梦。”
“我怕的是隐藏在梦之下的现实。”
梦里，沈煜辰会在每天的黄昏推开她房间的门，面无表情的走到她的床边然后掐住她的咽喉，无论她怎么挣扎怎么央求都不松手。
沈煜辰像个索命阎罗般凶神恶煞，她怕极了，沈煜辰每天黄昏都会来，她死了一次又一次，绝望了一次又一次。
每次她都以为该解脱了，该是最后一次了，可死去后总能醒来，然后再被掐死，如此往复，无穷无尽。
“消除现实带来的恐惧的成本也不高。”江澜烽在叶子芯复杂无望的目光下笑了笑。
叶子芯静静的看着他。
“只要你够强，现实就更没什么可怕的，因为没有人再能伤你半分。”江澜烽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点了点，重复道，“只要你够强。”
他摊开手，“所有的人都不算什么。”
“包括沈煜辰？”叶子芯问。
江澜烽答，“所有人。”
叶子芯动了动苍白无色的唇没有再说什么，她扭头看向空中虚无的一点，似是陷入了沉思一般一动不动。
江澜烽也很配合的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有些事情总是要给局中人留一些余地，局中人才能看得明白想得通。
这次江澜烽没有再着急离开，他很有耐心的陪在叶子芯的身边，甚至早在叶子芯昏睡就打定了主意，要留在医院陪床。
“今天多少号？”
叶子芯突然发问，沙哑的声线在静谧的空间里听起来非常有质感。
江澜烽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顿了一下，“七月十七。”
叶子芯弯眉笑了笑，“六十八天了，好久啊。”
“什么？”问完江澜烽就反应过来了，距离叶子芯离开沈煜辰的那天，已经过去六十八天了。
“等再过六十八天，八十八天，一百八十八天，你就不会觉得这六十八天久了。”
江澜烽凝望着叶子芯，仿佛眼中只剩下她一般，一秒钟都不愿意挪开视线。
“是啊。”叶子芯垂眸，“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也好。”
“当然。”江澜烽倒是回答的非常肯定。
“那就好。”叶子芯勾了勾嘴角，形状姣好的唇瓣弯成好看的弧度，却没有快乐的成分在里面。
这世上，笑不代表快乐，哭却常常代表难过。
“你刚醒，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吗？”江澜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
叶子芯思索时歪了歪头，脖子顿时传来一阵酸疼，不是多么逼人的痛感，却让叶子芯不自觉的抖了抖。
她看起来却很镇定，仿佛一点儿都不受影响，认真回道，“想喝粥，皮蛋瘦肉粥。”
妈妈做的皮蛋瘦肉粥。
江州的夏天总是特别热，苦夏的叶子芯总是吃不下饭，每逢夏季，叶兰总会想法设法的熬各种各样的粥。
她最喜欢的就是叶兰做的皮蛋瘦肉粥，便宜，还好喝。
叶兰说，她的姐姐叶心也最喜欢喝皮蛋瘦肉粥。
她就问，“那姐姐呢？”
叶兰说，“死了。”
然后她就抱住叶兰，一句话都不再说。
五年前，她曾经也差点儿死了，命大，才救了回来，不过醒来之后她对以前的事情很模糊。
叶子芯从来没问过叶兰关于她过去的事情，在她看来，那些被忘掉的东西都是本该不属于她的记忆。
就像沈煜辰，本来就不属于她。
“好。”江澜烽答应的很爽快，当着叶子芯的面就掏出手机打电话，让他高薪聘请的助理去给叶子芯买粥。
叶子芯在一旁听着，在江澜烽挂点电话后由衷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如果没有江澜烽，现在她的生活早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听到她的道谢，江澜烽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终于挪开了粘在叶子芯身上的视线。
他看着窗外茂盛翠绿的树，又似遥望着树木之上的白云苍穹，说，“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