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翊轩一回到家,遂焦急奔入玄关,直奔卧房。他的母亲赵雅玲本来在客厅折迭衣物,赶忙起身将他唤住。「你今天怎那么晚?晚餐吃了吗?」
傅翊轩这才想起他早饥肠辘辘,所以摇了摇头。
赵雅玲用微波炉将饭菜热一热,待傅翊轩换好衣服洗漱出来,便布置餐具开口道:「刚才吴齐允妈妈打电话来,说下周末举办吴齐允的告别式,你要记得空出时间。妈妈看你这两天都关在房里不出来,是不是心情受影响了?明天要请假休息吗?」
「没关系。」
赵雅玲总觉得自己的儿子自吴齐允死后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因此不免留心担忧,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她亦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只能多煮一些傅翊轩爱吃的三杯鸡、菜脯蛋、萝卜贡丸汤,为他暖胃打气。
傅翊轩不晓得母亲细腻的心思,用毕生最快的速度饱餐一顿后,遂道:「妈,以后我进房后若没出来都别叫我,我只是累了想多睡会。」
因为使用DCT手表时的重要守则之一,是处于游戏运行当下,被外界以任何形式截断身体的类催眠状态,角色便会强制登出下线。
傅翊轩既然已有当上墘天派掌门的目标,便不希望受到任何干扰,所以事先打出一道预防针作为保险。
「好、好吧。」赵雅玲以为她的儿子正藉由睡眠来抚平好友逝世后伤痛的情绪,因此不追根究柢,任傅翊轩完食后进房,再收拾餐桌碗筷。
傅翊轩将房门深锁,戴上DCT后登入了幻空武林传,这回他对凉亭仙翁老人更觉亲切许多,传送点的选项亦新增了【沂泽濂洞】与【墘天宫】两处。
他毫不犹豫点选墘天宫之后,静待一场暴风将他送往游戏世界之中。
当他睁开眼皮,来到的是墘天宫的中央广场,弟子们稀零散落在四处走动或交谈,傅翊轩随机找上两个看来稍有资历的弟子探探口风。
「请问你们知道无法天吗?」
「掌门?当然知道啊?你是新来的?」
「对,我昨天入门的,我只是想问问你们对无法天有什么想法?他不是失踪多天了吗?」
一位男弟子摸摸下巴,叹道:「无法天是个武功高强、擅长指挥战略的掌门,墘天派以往打不赢的副本,都是靠他上位后领军打赢的,可是他有个致命的缺点。」
「缺点?」
旁边的女弟子有感而发。「他个性有些孤僻,和弟子们都不亲。」
原来如此,傅翊轩毫不意外,又续问:「所以他没有朋友啰?」
「这个嘛……」女弟子与男弟子对看一眼道:「要说朋友也有点暧昧,有一个爱缠着掌门的家伙,连我们都看不过去。」
「谁说我坏话啊?」一个屌儿郎当的男弟子踩着八字步走来。「我和无法天可是一路并肩征战的伙伴,没有我他哪能当得上掌门?」
此人穿一身黄底刺绣的高调装束,左右腰间各配置一把镶嵌宝石的钢铁弯刀,整个人散发亮晶晶的气场。
男弟子惊呼:「煌太极!?现在你不是该教课吗?」
煌太极理所当然言:「师傅有权可以迟到!咦?这小子哪来的,怎没见过?」
女弟子补充:「他是新加入的弟子。好啦我们也该走了,我们约好了要去采药材,再见。」
徒留下来的傅翊轩观察着煌太极,这个不可靠形象之人居然说出和无法天是征战伙伴的荒唐话,令傅翊轩备感不悦。「你为何说无法天没有你就当不上掌门?」
煌太极斜嘴笑道:「我和他在一个多月前就认识了,和他一起打过各种硬仗,好怀念当时的日子啊。加入墘天派之后,他说他想当掌门,要不是我到处帮他关说拉票,他这个不懂交际的木头能高票当选吗?」
「什么?」傅翊轩撑大了双耳。「你们一个多月前认识?」他激动地抓住煌太极的臂袖。「当时他情形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煌太极慌了,甩开他的手。「你干嘛?怪可怕的。」
傅翊轩知道突然逼问对方不太礼貌,可又不想放过眼前的机会。
冷不防,一只信鸽飞入了两人的眼界之间,阻碍他们的谈话。
煌太极伸出手指,想让鸽子停在他的指头上,但鸽子毫不领情,却倾身在傅翊轩周围盘旋振翅。
傅翊轩踌躇地递出指头,飞鸽细爪立即攀附而上,他注意到鸽脚上有张纸签,取下摊开细览才知是顾妡与方崴邀约他前往修练场,说要教他墘天派武功。
傅翊轩对煌太极伸出掌心。「可以加你好友吗?我现在得离开了,之后还有事想问你。」
煌太极未加思索与傅翊轩相握,乐呼呼地撩甩浏海。「唉,我真是万人迷呢,没办法,就大发慈悲加你好友吧,你看起来就像是没好友的可怜样子。」
傅翊轩花上全身力气忍耐住心底那股无名火,和煌太极结交好友后遂分别行动。
他开始怀疑,煌太极是不是故意利用无法天的话题来提高自己的身价,不见得真的与无法天熟识。
可是,当他翻阅墘天派的弟子名单时,却惊然发现煌太极被赋予了墘天派护法弟子之位,那是一个被门派掌门与干部深重信赖的明显象征。
他一路上疑惑着,边查阅墘天宫地图卷轴,边前往墘天派的修练场所。
墘天派弟子修练武功的场所共有两处,一处位于墘天宫偏侧辽阔空地,供师徒练课、比武活动、团练研学之用,另一处则位于枫雪山背荫,因山形陡峻、林木茂实,能提供弟子进行更艰困多元的训练,是非有一定程度不会前往的高阶修练场。
傅翊轩居然被带到后者,一个尖拔针叶树林聚集围绕的岩土荒地。
「二位长老,我什么武功都不会,在这训练好吗?」
顾妡说:「周冶力荐的对象,怎能以愚钝之徒来看待呢?」
方崴点头:「他都说你是天才了!你何须谦逊?」
不是他要谦逊啊!他真的只是误打误撞,哪知道自己是否天资聪颖啊?傅翊轩心中吶喊,赶忙转移话题来缓和这把他捧到天际的诡异氛围。
「对了,我刚来这里之前碰到了煌太极,请问他是什么来历?怎么会说很早就认识无法天了?」
「他啊,他和无法天是旧识没错,他们早在入门前就经常一起行动了,无法天也很照顾他,指任他为护法。说到这个,无法天失踪后,煌太极应该很难过吧?看他现在都没心思教弟子们刀法了,成天四处溜达、游手好闲。」
煌太极所说的居然是真的?傅翊轩打定主意之后要好好盘问他一番。
方崴并未被傅翊轩开启的话题给偏离了原先的目的,沉心喊道:「墘天剑法。」
一本褐皮薄册迸现在他的掌中,他递与傅翊轩后,说:「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紧练功为好。墘天派的主修武器是刀剑,并专长三种功法,『墘天剑法』『墘天刀法』『墘天双刃诀』,我听周冶说你擅使剑,所以决定教你剑法。」
傅翊轩翻阅武功秘笈,看见其内以毛笔绘制人物使剑的步法与动作,一旁有文字标示简短说明。整体并不难懂,就是很难靠书册融会贯通。
方崴笑道:「不用看得那么仔细,没人会花费时间自己钻研,大家都是找师傅来教的,并给师傅课费。」
「呃,我……我没钱。」
他们噗哧一笑。「没要你给钱,你只要能在每月一次的比武大会中获得前三名,并得到最高的票数,当上掌门人,就是对我们来说最昂贵的课费了。」
傅翊轩听得傻愣恍惚,还理解不了今后会遇到何种挑战,就被方崴赶鸭子上架。「把秘籍收好,拿出剑来!」
他糊里胡涂唤出寒绝剑握于掌心,等待方崴与顾妡的武功示范。
「墘天剑法一式——回风连斩。」
方崴一股作势朝中线挥砍,看似要来个直线火并,怎知剑峰剎那间灵动一转,配动精妙严谨的步法,连续施斩四次铿锵流剑,从第一剑到第四剑,剑气逐渐强韧,如猛虎出闸将持刀挡拒的顾妡退制三公尺之远。
使出回风连斩的方崴固然帅气,但能抵挡住这招的女子顾妡亦非省油的灯。果然长老的修为还是比一般弟子高超啊,傅翊轩产生了新的认知并暗自佩服。
「到你了。」方崴吐息四平八稳,不像是使过一番剑招,他步向最近的针叶树,拍拍树干道:「用回风连斩砍它,如能砍倒这棵树就代表这招练成了。」
啊?他才让他看过一次而已,就要他立刻学会?「师傅啊,这太强人所难了。」
顾妡佯装沮丧道:「也是,让你这样的天才来学这种小家子气的剑法,是委屈了点。」
才不是咧!傅翊轩又好气又着急,他不假思索就冲到树干之前,不敢多言废话。
顾妡和方崴以为他终于要开始认真起来,可是傅翊轩仍然一动不动地发呆,迟迟不愿出手。
「那个……回风连斩,只能达到四连击吗?」傅翊轩提出了谁都没思考过的疑问。
「这是固定招式,游戏系统当然只认可四连击,多一击少一击都不是墘天派的回风连斩,威力伤害反而会降低许多。」
游戏系统?傅翊轩听闻后不置可否,他的思考回路和一般玩家可不一样,因为漫画小说里的招式技能皆不可能被固定极限束缚。
剧情是这么演的,当主角遇上危急时刻,主角的意志力能将攻击伤害提升到更强的阶段,即使原先打不赢的敌人,都能在最后一举击败,也就是俗称的——进化。
傅翊轩的天生反骨在此时派上用场,他压根不想走游戏既定的套路,于是握紧寒绝剑剑柄,模拟想象了方崴刚才流畅的连击动作,再加上自己创造的延伸,把连斩目标从一棵树木改为五棵树木。
「墘天剑法一式——回风连斩!」
傅翊轩笔直朝前,挥剑如流星,踩步如踏云,第一斩轻风如流,第二斩腾空破露,第三斩横厉穿心,此时第一棵树已然腰斩颓倒,他顺势踩上树干作桩,加重剑气力道,挥动出四五六剑,后排四棵树木应声倒榻,可傅翊轩知其尚嫌可惜,因寒绝剑的剑气尚有一股还蓄势待发,于是他纵跃翻身,突剑直落大地,轰!!!剑气以他为中心圆形点迸发,有如原子弹投地发威,周边树木往外围一棵棵断裂,半径数公尺内全成了荒芜。
「哦?」傅翊轩张望自己搞出的成果,终于领悟道:「跟想象的不一样,变成范围技了。」
方崴与顾妡瞠目结舌,不知怎么对眼前意想不到的结局作反应,说时迟来时快,三人的胸前皆自动跳出了水墨公告方框:【全界公告:墘天派『齐轩』创造了招式『墘天剑法一式:回风连斩.贰段』,获得称号『墘天剑法宗师』】
什么?这是什么东西?方崴赶紧拿出墘天剑法秘籍翻阅书本内容,惟见书页的厚度较以往增多,内容也已将傅翊轩方才的招式动作以图画记载详实。
他佩服惊呼:「哇,创造门派剑法的人你是史上第一个!」
顾妡也兴奋鼓掌。「不愧是我们未来的掌门。」
傅翊轩尴尬微笑,他可没有打算搞得人尽皆知啊?那个全界公告真是多此一举,以后他还能安然在游戏里存活吗?
「长老!长老!」忽然,有个墘天派弟子急匆匆来到修练场,破坏了正值热烈的气氛。「艮麓派副掌门喵呜将军带了一个人来说要推荐他加入墘天派!」
「喵呜将军?」顾妡与方崴觉得很讶异,艮麓派自从某事件过后就不太喜欢与墘天派往来,怎么会亲自上门?
「他说他带来的那个人是齐轩的朋友。」
三人面面相觑,立即暂停剑法修练,齐同前往大殿一会突来到访的稀奇宾客。
当然傅翊轩也不曾预料,他会在游戏里见到白天刚见过面的白晟炫警官。
这一切起因都要回到一小时之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