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离像一只脱缰的野马,慢悠悠的从盛京一路向南。心情好的时候把跟着自己的影子甩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任由商伊捷的人跟着自己。
木离看到风水好的地方多住几天,看到有意思的事情耽搁一下,遇见可口的饭庄也要多吃两天,遇见有趣的说书人也要多听几场,一个人自由自在过得不亦乐乎。
夜深人静的时候,木离也是会觉得孤单的。商伊捷收到木离的飞鸽传书,一张小纸条上可怜巴巴的写着‘街边客栈空守明月’,商伊捷了然一笑,心想木离这个天生喜欢热闹的人终于是要挨不住寂寞了。
木离到风恒城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今年冷空气来得晚,风恒城接二连三的下了半个月的冷雨,木离要在风恒美美玩儿上一回儿的小梦想愣是被小雨给浇灭了。
天刚刚放了晴,木离就甩开了影子踏上了新的旅途。
木离刚走进莽山,淅淅沥沥的小雨又飘了下来。雨越下越大,木离只好将马车停在了树叶茂密的地方避雨。
木离担心马儿淋雨生病,给马儿披了蓑衣,马儿很温顺,并没有反抗木离。木离淋湿了衣服,躲回马车里抽了一条毯子裹上。
木离在车上打了个盹儿,也不知过了多久,木离恍然醒来。木离下了马车,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盘算着返回风恒。
木离正想解开马的缰绳,一阵冷风掠过,木离打了个冷战,随即嗅到了淡淡的血的味道,木离侧耳倾听了片刻,隐约听见了叮叮当当兵器相撞的声音。
木离心想:由小雨淅沥到大雨滂沱,再到的现在的滴滴答答,这整条路上应该是没什么行人的,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确是个杀人的好时候。木离挑了挑眉,鬼使神差的拿起油纸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半山腰处有一小块空地,一大片裸露的泥土已经被血水染成了暗红色,四周散落着树枝,不知道是被砍下来的、还是刚刚的惊雷劈断的。
就在木离出现的刹那,空地中缠斗的两个人突然分开落在了不同的两个方向,木离的位置像是算计好了一般,正是中间。
两个人齐刷刷的看向木离,若是眼神可以杀人,木离瞬间就死了两次。木离也打量着两个人,拿着双刀的人黑衣、黑纱遮面,必是杀手无疑。另一个手持利剑的人看起来倒霉一些,本就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雨水滴滴答答的顺着散乱的头发和脸颊流下,只有左侧肩头还能辨别衣服的颜色,一身做工精致的银色衣衫被鲜血染了大半。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黑衣人,木离猜测应该是断气了,因为杀手是不死不休的。
两个人也打量着木离,木离男装打扮,异常清秀,一手拢着身上的粉红色薄毯子,一手打着画着梅花的红色油纸伞。若不仔细分辨,木离就是个活脱脱的服妖。
三个人互相观察了片刻,黑衣人突然举刀攻击木离,木离本不想多事的,但黑衣人先动了手,木离又怎么舍得让自己吃亏。
木离葱指微动,几颗细小的银针从衣袖中飞出,就在木离微微翘起嘴角的刹那,银针一颗不漏的射入了黑衣人的身体,黑衣人慌乱之间跌落在地上。就在黑衣人倒地的时候,银色衣衫的人也跌坐在地上,费力的喘着气。
木离看着黑衣人,脸上浮现戏谑的笑,问:“不知道杀手完不成任务会怎么样?”
木离邪恶的将一个小银锭子扔到黑衣人的身旁的地上,说:“这是盘缠,你拿着快逃命去吧!回去不死也说要脱层皮的。”
木离无视黑衣人满脸的黑线,乐呵呵的走向了另一侧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木离蹲下与银色衣衫的人对视片刻,然后开始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的伤势。
木离的声音悦耳动听,银色衣衫的人近距离的打量了木离,顺了顺气息,沉声说:“洛念。”
木离用手指轻轻扒了扒洛念几处划破的衣服,大致看清了洛念的伤,摇头叹到:“杀手就是杀手,下手果然狠辣。”
木离回转身看那黑衣人,鄙夷的说:“猎物都成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没得手,啧啧……”木离嘿嘿一笑,又说:“也不知道你们的主人怎么想的,派你们出来执行任务。”木离顿了顿,问:“你不觉得丢人么?”
木离一会儿偏袒洛念,一会儿贬低黑衣人,把这杀手贬了个一文不值,把洛念也贬了个一文不值,黑衣人和洛念彻底被木离搞得怨念了。
木离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小瓷瓶,倒了两颗药丸塞进洛念的嘴里,轻声说:“吃了它。”
洛念不知道突然出现的木离是不是值得信任的,做了下咽的动作,其实药丸还是含在嘴里的,直到确定木离不是来杀自己的才悄悄吃了药丸。
“你救不了他。”黑衣人中了木离的银针,内力消失了大半,勉强的撑起身子。
木离看着洛念右肩膀的黑箭,问:“因为这支箭么?”
木离的大眼睛忽闪了两下,然后用毯子的一角缠住黑箭,对洛念说:“我力气小,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拔出来,你忍一下。”
“我受得住。”这点小伤小痛洛念并不看在眼里。
木离呼了两口气,手轻轻握了两次箭身找了找感觉,然后握住了毯子包裹住的位置暗自用力,黑箭安全的离开了洛念的身体。
黑衣人骇怪:“你能解离魂箭?”
木离低头仔细翻看着手中的黑箭,自言自语:“这叫离魂箭?这就是离魂箭?我倒是第一次见。”
木离笑着看洛念,说:“我拔下来的就归我了。”木离不紧不慢的收起离魂箭,然后看着洛念问:“你还能走么?”
“杀手还有许多,姑娘还是自己走吧。”木离虽然穿着男装,但洛念已经看出了木离是个姑娘。
木离目不转睛的看着洛念,说:“你长的这么好看,死了可惜了。”木离笑嘻嘻弯腰凑近洛念:“我救你,你卖身抵债怎么样?”木离内心的小邪恶不知怎么就是收不回去了,继续盯着洛念说:“不用你出卖色相,你这皮囊让我欣赏个一年半载的就行了。”木离实在是孤独久了,想找个人做伴儿。
木离无视洛念由白变绿的脸,耐着性子问:“你能不能走啊,天马上就黑了!”
洛念说:“还可以。”
“那就走吧!我都冷了。”木离一边说一边扶起洛念。
“小姑娘,你救他是自讨苦吃。”黑衣人不甘心自己垂手可得的猎物就这么被救走,说:“一个连真名字都不敢说的人,你救了也是白救。”
木离看着黑衣人,笑着问:“你没追踪错猎物?没杀错人?”木离不等黑衣人回答,继续说:“本姑娘的名字也是假的,人是真的就行了。”木离哈哈一笑,说:“况且是长的这么好看的人。”
木离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黑衣人,扔出几支银针又送了黑衣人一程:“没事儿你就睡会儿吧,等你的伙伴来救你。”
黑衣人中了银针瞬间安静了。
木离扶着洛念到了山脚下,赶着马车回了风恒。
木离在风恒其实是有一处宅院的,只不过木离觉得住客栈热闹些,一直住在客栈里。
木离担心洛念的仇人追来,将洛念带到了自己的宅子。为了掩饰踪迹,木离将马车留在街上,任由马儿自由远行。
洛念进了房间彻底颓了,木离将洛念扶到床上,开始忙碌着为洛念疗伤。
木离给了洛念一颗止痛的药丸后拿了剪刀剪了洛念的袍子。木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洛念身上的伤,左小臂的一道剑伤已经伤到了骨头。左侧腹部有一处贯穿的剑伤,好在没有伤到脏器。左侧的小腿和大腿也都有贯穿的剑伤,右肩膀的箭虽然拔了,但伤口的淤血是黑色的,木离刚刚在山上的时候就看出了箭头的毒是一种叫做无念的毒。
木离一路上已经喂了洛念好几颗解毒丸,木离发现洛念身上陈旧的毒也是不少的,木离一时间还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只能暂时压制了。
木离小心翼翼地为洛念处理伤口,把伤口清理干后净敷上了金创药,能包扎的地方都认真做了包扎。
木离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郎中,直到深夜才做完所有的事情。
洛念偶尔沉睡,偶尔清醒,即使清醒了也还是装着睡,因为木离来路不明,洛念不确定木离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木离回到厅中收拾残局,还没收拾完的时候,院中响起了极其细微的脚步声,木离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姐,我是馥馥。”
馥馥原本是暗影的一名杀手,但木离舍不得女孩子去杀人,就管商伊捷要了馥馥,前些年馥馥一直在盛京无所事事,这两年替木离忙着青山宗的事儿,是木离的小跟班儿。
“魂儿都被你吓飞了。”木离一边拍着小心脏,一边打开房门。
“馥馥见过小姐。”馥馥进门就跪在了门口行礼,“馥馥莽撞,吓到小姐了。”
“起来。”木离扶起馥馥,“衣服全都湿了,你在外面多久了?”
“天黑时看到小姐的马车进了城,馥馥知道小姐带了人便一直跟着小姐,小姐的马车馥馥已经赶出风恒了,小姐不用担心。”馥馥忐忑的看了看木离,继续说:“刚刚街上比较乱,馥馥担心小姐,那群人离开了风恒,馥馥才敢来面见小姐。”
“你一直跟踪我?”木离将一条毯子递给馥馥,说:“披上吧,夜里冷。”
“谢谢小姐。”馥馥接过毯子,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说:“馥馥给小姐带了些夜宵。”
“哦。”木离一点吃的欲望也没有。
木离盯着馥馥看,馥馥低下了头,诺诺的说:“馥馥没有跟着小姐,五爷吩咐馥馥来风恒办事,馥馥在街上看到了小姐,担心小姐,便一直跟着小姐了。”
“你……”馥馥一直是个腼腆内向的姑娘,木离舍不得说苛责的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跟五爷没关系的,是馥馥擅自跟着小姐的,请小姐责罚。”馥馥说着又跪在了地上。
“起来,起来。”木离拽起馥馥,说:“我不怪你,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木离嘟着嘴说:“就是有时候觉得透不过气来,你们敢不敢让我自己过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
“小姐,五爷担心你。”馥馥小心翼翼地瞄了木离一眼,小声地说:“馥馥也担心小姐。”
自从木离离开了雨来山庄,商伊捷为了木离操碎了心,一会儿担心木离遇到仇家,一会儿担心木离遇到梁国朝廷的人,一会儿又担心木离惹事生非,馥馥和寒冰虽然一直在外执行任务,也是被商伊捷念得头疼。
“我这不是挺好的么?”木离的笑像六月的太阳,灿烂无比。
“小姐。”馥馥的千言万语只浓缩成了两个字。
木离突然皱着眉问:“谁知道我在这里?”
馥馥说:“我刚刚传书给了寒少爷。”
“不许他来风恒,否则本姑娘立刻消失。”木离的刁蛮任性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小姐放心,我一会儿就告诉寒少爷。”馥馥其实想说寒冰刚刚也到了风恒的,想了想没敢说。
木离咬牙切齿的说:“除了你,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其他人。”木离的眼神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是,小姐。”馥馥点头,馥馥抬头看了看木离,感觉木离的脸色缓和了许多,问:“小姐,要不要查一下那个人?”馥馥看了卧房一眼。
“我只是单纯的想救个人,用得着那么兴师动众么?”谁还没个过去呢,木离并不喜欢揭人底细,木离瞪了馥馥一眼,嘟囔到:“若是再惹来那帮杀手,我岂不是白费力气救人了,你当他是个平民百姓就行了。”
“这个人……”馥馥担心这个陌生人对木离不利。
“没事没事,我就是看他长的赏心悦目,所以就救喽。”木离不耐烦的说:“我一个人正好有点儿孤单,那个人满身伤,估计得养个一年半载的,我就当给自己找了个小伙伴儿。”木离异常的严肃地警告到:“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馥馥知道了。”馥馥自然是不敢告诉其他人的,馥馥知道自己若是透漏半个字儿,暗影的高手会把风恒围的水泄不通。
木离问:“今夜住这儿么?”木离想着馥馥若是愿意留下来,正好有人收拾书房,自己可以偷个懒。
馥馥红着脸说:“馥馥不敢与小姐同住,还是回客栈吧。”其实馥馥是着急回去找个理由让寒冰离开风恒。
“你回去洗个热水澡,别生病了。”木离的小奢望落空,开始下逐客令。
“是,小姐。”馥馥站起身要扯下身上的毯子。
“毯子下一次再给我。”木离冷着脸说:“你要是敢给我留在这里守夜,我就让小五抽你鞭子,听到了么?”木离不用猜都知道馥馥在想什么。
“是,小姐。”馥馥好可怜。
木离冷着脸继续说:“明天的早饭放在厅里就行了,我不知道几时起床。”被盯得这么紧,木离当然要讨点利息安慰安慰自己脆弱的小心灵了。
“还有!”木离盯着馥馥,再一次警告:“离那个人远一点儿,别动歪心思,小心本小姐抓狂。”
木离警告的小眼神儿让馥馥害怕,喏喏地说:“是。”馥馥退出房间,片刻间消失在了夜色里。
看着馥馥落荒而逃的模样,木离笑弯了腰,自言自语到:“这丫头一点儿也不好玩儿,随便说几句就害怕,我有那么吓人么?哼!”
木离这个小宅子只有一个卧房,洛念睡了床铺,木离实在是抽不出力气打扫书房,只好打算在厅里的暖踏上暂睡一夜。
木离蹑手蹑脚的进了卧房,轻手轻脚的翻看了洛念的伤口又摸了摸洛念的额头,洛念的伤口没有出血也没有高烧的迹象,木离长舒了一口气,然后抱了一床被子又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