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赫托娃也正好到了。赫托娃笑道：“端木的贵客果然不同凡响，只是不知道现在地上的事处理得怎样了。龙法师杀到了东亚没有。”
羽先生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您上次知道东亚的事到哪儿了？”
赫托娃掐指一算，说道，“大概几百天没怎么出门。”原来赫托娃最近去了七重天，那里一天地上一年，上次精灵坐船杀过来了，矮人们把低等精灵们制作的迷幻药焚烧，精灵矮人开战了。
赫托娃问，“结果怎样？”
羽先生笑道，“结果一败涂地，矮人公会都被烧了，矮人姥爷的鼻烟壶都被低等精灵拿去卖钱了。”
赫托娃说，“这其实没什么，我当年把祖传的玉璧都送半兽人了，这算个什么大事啊。”
羽先生说，“不仅如此，矮人世界的光辉传统也丢了。”
赫托娃说，“那个咱们本来就守不住，偏去守，这就是庸人的谋略。”
庄助插话说，“后来老百姓过不下去了就跟甘长老揭竿而起了，结果甘长老就躲到这儿了。”
赫托娃说道，“这其实都是必然的，甘长老在这里比皇帝过得还好，不过你举兵犯了一个大错。你想不想知道？”
甘长老喜道：“谢谢赫托娃女士指教。”
赫托娃说道，“矮人帝国没什么留不留的。你直接攻取矮人南都，想取得天下的钱粮，掐断矮人帝国的咽喉，实际上是当年李密等人的下策，当年魏征给李密出上中下三策，上策直取长安，中策攻击炀帝主力，下策经营洛阳天下粮仓，李密取下策而太宗用上策，故有南面北面之分。你不直取矮人北都，使得朝廷仍能掌握局面，又不打矮人主力，让羽先生、林怡先生等人坐大。这是没有战略眼光的短见，故有其后之败。”
庄助接着说，“矮人帝国不过是矮人共和国的苗裔，昔日矮人共和国鱼肉国人，矮人帝国的创造者们蛰伏四百年，懂得了人类的学问。趁天下大乱，收拾民心。甘长老虽不识要术，然能用起能人，总算强过盗贼一些。”甘长老默然。
羽先生问到，“庄助小孩所谓要术是何？”
蓝色大鸟插言说：“在于民心。然民心亦不可过，需以法律弹之。今之理天下者，无能整顿民心，律法驰废，故难再昌盛矣。”
羽先生说道：“圣人云，孝弟者不能犯上作乱。我国人为下，彼矮人帝国官吏在上，以下犯上，故吾冒矢石，开言论，化民风，师精灵之技，知其不可而为之也。”
赫托娃笑道：“我幸亏没有和赤松子一起在地球上多呆几千年，要不然也只能被发左衽了。赫托娃只知道人类、矮人有别，断不可能如先生一般委身事夷了。”
庄助说道，“可是翻看经典，亦无不可事胡之理。”
陈娇说道：“赫托娃固然有节，羽先生亦不失节。俱是好臣子好国士。”一番话说完，各人都觉心里有事，噤口不言。
这时候甘长老说道，“增长天王也在此，不如让他也好评论下所谓西渐之学？此老已经变化为仙，可入天上地下，还可变幻入世。就连远土之地宫阙他也可以来去方便。此城他倒也无别业，只是爱去几个湖泊之间泛舟垂钓罢了。”
增长天王此刻正在是湖上泛舟，突然一条银色大鱼咬饵上钩。正在大喜之时，那鱼突然开口说话（当然是鱼语），说道，“增长天王！今天贵客找你，不可泄露一句真言，否则瑛夫人必发怒！”
增长天王吃了一惊，鱼已经咬掉饵从容而去了。这时陈娇在岸上呼叫道，“增长天王安在？”
增长天王看见羽先生等人，心中已有计算。只见转眼间增长天王飘然落到岸边，众人惊诧不已。增长天王笑道，“来人稀客啊。”
庄助拱手道，“赫托娃女士和我们魔法学院的庄助、陈娇特来拜访先生。”
增长天王点头示意，对甘长老说：“你当年也是一代王上了。”又对羽先生说：“你还当过矮人帝国大官。”
甘长老说：“我只是称王占了点地方，数年而灭。”
增长天王说道，“那也是王者之份。昔矮人共和国国主地不过千里，战车五百辆。也是以王者而终，终身不敢举兵灭人类。”
甘长老笑道，“我那个小王朝促促而终。只是我们也不明白事夷与不事夷孰是孰非。”
羽先生说道，“当然在夷则事夷，在华而事华了。翻遍圣贤书也不见不可事夷。”
那边蓝色大鸟摇首道，“非也非也。华夷之心不同，彼矮人不过笼络之术，实则矮人之学以制心，法术以震其身，又酷虐国民，大兴囚狱。长此以往则国人如浑浑噩噩一般自知沉睡不醒。”
增长天王说道，“以小王愚见，此为上士下士之别也。伊长老、舒长老那日苦谏人主，不能以下犯上。然而人主贵在自专，天地之力难以移之方可克成功业。伊、舒二人吾以为非不为士，乃义士也，汝等可去仁义之山寻之。我之谓上士，乃是能成大功业之人，而非主宰天下人之心。”
“今羽先生既已成此大功，切勿小视天下人之心。‘太空法师’有大志，然为妖邪所欺，不能拨乱反正，导致区夏不宁，其罪弥天。然尚有华夷二字在汝心中，根本未失。”
“依我之间，庄助当拜羽先生为师，多多切磋学问，能以有术而事民，方为正道。而羽先生可多学习尼尔海姆之道术，其术固然可畏，其道才为精华。今除尼尔海姆外，还有十数人可一一访求。如埃雅仁迪尔、埃尔隆德、埃尔汶、精灵王子、瑟兰督伊等人。以成谦卑之气质，并宽广之胸怀，必能胜过小王远矣。”
陈娇问道，“我们都各有所学，如何才能兼采四方？”
增长天王说道：“这个要看各人本事了。其实每个人都有一点固然的限制，重要的是你们在一起多讨论，才能有效果。今天我判羽先生对了。以后切莫空谈华与夷，不知则为不知。小王悟到一个灵字。多一点灵气，方可少一点疆化。说完竟然变为一只白鹤，说道，我今日去往地球游历。”
说完就往地球了。普雷斯、羽先生、端木先生、庄助、陈娇等人赞叹不已。独赫托娃默然而似有疑窦。
五人回到端木府上，只见各样陈设虽不甚华美，然而古朴如旧制。庄助果然按增长天王安排，拜了羽先生为师。
赫托娃说道，“这就和地球老家差不多。你手下那个无敌将军最近去哪儿了？”
端木先生说，“听说经常人和黑旋风李逵搞混，最近可能又去当个大爱无疆将军去了。这辈子总有打不完的仗，他也不嫌累。”
赫托娃问道，“原来端木先生手下的那两个人呢？”
羽先生说道，“矮人首领萧长老因为卖友被判关了800年。”
赫托娃说：“其实萧长老是真心被冤枉的，只是现在有理也没用了。太空法师卢师傅呢？”
羽先生说，“卢师傅不在伤心之城了。去了失败之都。”
陈娇笑问，“这里还有地方叫失败之都吗？人数是不是很多，怕是挤也挤不下了。”
赫托娃道，“那也不是，失败的人固然很多，大多数都因心怀恨怨不得入此，世上又有几人不为功名利禄所诱所动？一旦失败，则内心不得平复，其气转为浊，倒是不少人心胸坦荡倒可进来。”
羽先生说道，“既有这个去处，想来也是福乐无穷了。”
赫托娃说道，“但此间人物却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怒不与常人相同，所以跟他们说话要尽量不要讨好他们，尽量贬低甚至辱骂他们，方可亲近，否则就要失和。每天以铜子为食，以铅汞为饮，草屋上覆粪便。且行走必倒立，睡觉必睁眼。然而他们的乐趣非我等能体会了。”
过了半响，六人和蓝色大鸟、羊驼女士乘坐“地球人号”，去到“寒冷之地”的失败之都去拜访卢师傅。谁知道今日失败之都倒是来了恶魔四兄弟。都是来请卢先生出山的。
魔载兴飞到六人二兽跟前，吼道：“看不起咱家，想打架吗？赫托娃该死！端木才是你们的偶像吧！俺魔载兴现在比端木过得好万倍！看过他的房子了吗？不知道多吓人连点粪味都没，还像个村里人吗？”庄助抽刀，指向魔载兴。没想到魔灵岩他们也来了。
魔灵岩讥讽道，“你们也过来打卢先生鬼主意了？”
陈娇施礼说道，“只是来见见魔灵岩前辈，是否还如传说中风流俊朗。”
魔灵岩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陈娇赶忙说道，“比潘安宋玉略胜一筹。”
魔灵岩大喜，说道，“终于来了个懂事的。”从袖中拿出一颗铜丸来，递给陈娇。陈娇一接，顿时觉得寒气四溢，身轻舒坦。魔灵岩吩咐道，“吃下吧。”陈娇看着铜子皱眉。魔灵岩冷笑道：“我道是什么好人，还不是赫托娃一般见识。”
甘长老笑道，“陈娇赶紧服下，此物你可享用，增长修为许多年。”陈娇只好吞下。
陈娇喜道，“我看此地山清水秀，气候和我家乡类似，我将来若缺个去处，不如托人说情住在失败之都，定然是好的。”魔灵岩说道，“你我倒是投缘。我也喜欢这里。不如你先去地球，多杀几个人，把心中怨戾消了，然后再上来与我做伴。”
魔沙丘手上把玩匕首，在地上左削右刻。大哥魔戈壁来了，看到赫托娃冷笑道，“羊驼爱好者女士好大的雅兴！到处玩乐。”
赫托娃道，“不是的，是来看卢师傅的。卢师傅这老不死的当了奴才还犯贱。”原来跟失败之都的人说话，不可太客气。
卢师傅听到，果然笑颜逐开推门出来，说道：“这其实是我的本色，我这奴才当得正爽。”
羽先生奇道，“难道此间地位越卑竟然越好？”
卢师傅说道，“羽先生所言及是。俺杀矮人之王，为其不能让贤，谄信矮人卿士。俺诛精灵小樱，此小儿为费艾诺之后，斩草当除根。俺屠狐妖二十万大军，是要震慑所有敢不听俺号令者。”
庄助说道，“这么说来，你这家伙竟然无一丝悔意了。就是好杀成癖。”
卢师傅说道，“悔什么，天下人欠老夫一个道歉。赫托娃欠老夫一个谢谢。”
羽先生说道，“只可惜矮人帝国就缺少您这样有骨头的老而不死者。”
卢师傅说道，“你这话说的好，老不死的作用就是要所有人都明白，人活到底为什么。”
羽先生说道，“这个我不懂，贵老头学问大，我看不明白。”
卢师傅大喜过望，说道，“我还从没发现你这么有水平的人。其实说白了人活着就是为了享受老夫现在享有的一切。当个狗奴才。”
羽先生说道，“英雄所见略同，那日里我兵败如山，若是投湖死了，倒是可以到你老儿这般天地，为矮人佬爷和矮人王后当个狗奴才。只是晚生晓得是晓得，就是说不出，在外土世界当狗奴才的好处，现在只好去享什么福贵。”
卢师傅说道，“你们且听，当个狗奴才，主人叫唤是重你，主人打骂是爱你，客人斜视是尊你，官长怒吼是靠你。我就是一个踩不死的蚂蚱，就是颗煮不烂的豌豆。风里干活真兴奋，雨里收割真豪迈。劳作好处我全得，只见东家干瞪眼。”
普雷斯科特只是嗟叹不已。赫托娃冷笑道，“真经典，真有耻，汝已得道成仙了，我想说的不是谢谢，而是代死去的弟兄们说一句，鄙视你。”卢师傅雀跃不止。
甘长老摇头笑道，“此间人物皆是如此。你们还可以见到李城主，吴师傅等人，皆在此失败之都。”
陈娇道，“此间人物俱都失常，令人作呕，吾不见也罢。”
甘长老笑道，“你觉得他不正常，他才觉得你不正常。再说了，要想敌过魔沙丘数十万大军，非得在卢师傅这样的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