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半月过去,一年四季的轮换中,冬季已来。
王安文又陆续交了四两银子的房租……
洪灵东与李大爷的那一战掀起的风波基本已经平息。
在与洪灵东对弈落败后,李大爷拿出了五两银子塞给了洪灵东,摆着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情。
然后李大爷约定与那冷静者第二天对弈,规定三局两胜制。
没想到那冷静者第二场竟赢了,不过却被老者第三场又赢了回来,获得了胜利。
老者与冷静者之间的对弈不如和洪灵东的对弈那样煎熬,只用了一个上午便下了三盘棋定胜负。
然后,老者离开了棋院,特意来藏韵书屋找上了洪灵东告别。
曲大叔热情相迎,只是因为要营生,只能请王安文陪那老者去后院品茶、吃甜点。
洪灵东由此知道李大爷具体的身份信息,是平州城富有的经商世家的李员外,已经退休养老,产业交给了嫡长子来打理。
洪灵东还通过李员外的谦虚自述猜测李员外在围棋界应该很有权威,毕竟听李员外言道,已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专研围棋之道。
李员外和洪灵东告了别后,满意地走出了藏韵书屋准备当天离开青石县,回到平州城。
李员外打算回到自家府邸过了冬,跨了年,入了春之后,才会再次出发,去游历世间与不同的人切磋棋艺,讨论棋道,不论年龄。
他自知自己已经人老体衰,在冬季还奔波是扛不住的。
而在一个半月过去后的今天,洪灵东早已结束了清晨的冥想修炼,用热水刷牙洗脸,喝了热气腾腾的粥暖身子。
他和曲星趴在二楼的木窗欣赏外边的景色,雪终于下了,青石县今年的第一场雪,规模有些小,平平常常……
曲星打了一个哆嗦,声线颤抖着对洪灵东道:“灵东,我们去厨房取暖吧,那里安置有熏炉,好冷……”
洪灵东点点头:“行,我先去房间里拿出《围棋赋》。”
书籍《围棋赋》读到现在,洪灵东已经精读到了最后阶段,准备精读完毕。
之所以花了那么多的时间,是因为《围棋赋》的内容更多,书本厚度起码是《弈旨》的四倍。
如果不是有了前面《弈旨》的精读经验,恐怕洪灵东还要花更多的时间才能将《围棋赋》精读、深入解析完毕。
洪灵东遂和曲星去了厨房,人们过冬时最直接的取暖方式就是烤火,而熏炉则安全得多。
起码不会像烤火那样,一边烤火一边看书的话,书会有突然被烧到的风险。
不过熏炉平常人家一般都是用不起的,曲大叔作为一家之主,分别在厨房和书库大厅各放置了一个熏炉。
厨房里的熏炉是自家用的,大厅里的熏炉是用来招待顾客的,熏炉放出的热量在冬季可以使一间大房子充满温暖,还可以加入薰香燃烧,好闻的香会让人更加心神安宁。
不过熏香价格昂贵,曲星一家子一般也只会在早餐和晚饭时分放置少许去燃烧。
洪灵东和曲星在厨房待了一整个上午,现在天气那么冷,基本上人们很少外出了。
不过洪灵东和曲星显然一点也不安分,待了一整个上午,身体暖洋洋的,倍儿有劲。
两人打算午时用膳之后就去外面走走。
因此,在程姨去接替曲大叔短暂守一下柜台时,曲大叔回来用膳,得知后是强烈反对的。
他眼神逼压,语气严厉道:“不行,外面已经下雪了,这个冬天好好待在书院里,哪也不许去!”
“外面多危险啊,现在……”
曲星闻言有些不服气:“爹爹,您就安好您的心,能有啥事啊,我和灵东就是想去外面走一走,亲自碰一碰降落的雪。”
曲大叔还是郑重地拒绝:“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曲星也直接逆反了起来:“我才不管!爹爹您不同意,那我就拉着灵东直接跑出去,连招呼都不打,您还要看着书院,难不成还要起身把我们追回来不成?”
曲大叔闻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有气无力道:“臭崽子,你老爹我明明是为了你和小灵东的安危着想,怎么你就是不听话呐,好心当作驴肝肺……”
曲星听了,心里有些惊喜,毕竟自己老爹有了松口的迹象。
曲星赶忙撒娇道:“爹爹……您真的想多了,县城里安全的很,能有什么担心的。”
曲大叔摆了摆手,叹道:“算了,也奈何不了你们了,个个都翅膀硬了,长本事了。”
“去吧去吧,记得披上裘衣保暖,这大冷天可是不能随便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还有,这次我一分零花钱也不会给你们,你们休想。”
曲星满脸开心地答应:“谢谢老爹成全,我们就想出去玩玩雪,没想着要花啥钱。”
午膳过后,洪灵东和曲星各回各的房间,披上了裘衣,准备出门去。
裘衣,在冬季,世俗中有地位的人家常在穿着的衣物外披一件裘衣,因为裘衣御寒保暖的效果极佳,而且一般都有连衣帽,可以为头部挡住风雪。
裘衣基本都是由一些羊、兔、狐、貂等动物的皮毛制成的皮衣,在世俗中可以视作一种身份的象征,能穿得起的人非富即贵。
因此普通人家在冬季看到穿着裘衣在街道上行走的陌生人,都会表现出足够的敬意。
很快,洪灵东和曲星都披好了裘衣出了房间,相视一笑,并肩出门去。
两人的裘衣在领口处被打了一个结,裘衣几乎全部围住了两人肩膀以下的身躯,让身躯自行散发的热量困在里面,不易流失,达到保暖的效果。
而且裘衣的皮毛层很厚,风雪基本侵袭不到两人的肉体。
洪灵东的裘衣外表缝制着一小层雪白色的布料,布料上照例绣着几根青竹,青竹一直都是洪灵东的最爱。
而曲星裘衣的外表则缝制了一小层浅蓝色的布料,布料上绣着曲折的梅枝傲然绽放着梅花。
两人出了门后,立刻动手把连着裘衣的皮毛帽子盖在了头上。
天降小雪,洪灵东和曲星迈步街道,各有各的气质,尽皆赏心悦目。
散步中,洪灵东略有抬头地看着降落的雪花,突然,竟不顾寒冷起来,忍不住停了下来,从裘衣内伸出白嫩的小手去等待有缘的雪花安静地降落在他的手中。
曲星有些无语,也停下偷偷地伸出手去试试,结果顿时一个冷颤,连忙又把手缩了回去。
但看洪灵东的表情有些思考人生的样子,没有因为外界的寒冷有丝毫的变化,曲星也不好打扰和破坏洪灵东身处的意境,只能默默陪在他的身边。
雪,应该是夜里人们深睡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开始降落的。
很多居民家的屋檐上已经堆积起了一小层的白雪,有名的大型阁楼的屋檐上,欣赏起来更像是连绵起伏的雪山。
雪花很是轻柔,飘飘悠悠地降落,如柳絮,如棉花,如鹅毛,天空此时看起来有些沉重和深邃……
洪灵东回过神来,皮毛帽子里的稚嫩小脸看了看陪在他身边的曲星,笑着点了点头:“走吧,曲星,真是抱歉啊,让你久等了……”
两人又开始并肩而行。
曲星扬起一脸调戏的笑容道:“思考完了?伟大的哲学家。”
洪灵东:“你别闹,我哪是什么哲学家。”
曲星:“那你刚刚不是在思考人生吗?”
洪灵东干净利落地否认:“不是!我就是赏赏雪,仅此而已。”
曲星:“狡辩!”
洪灵东:“我真的没有嘛……爱信不信!”
曲星:“赏雪才不是你那样的表情,你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雪花上,而是在你自己的心里。”
……
两人不断争辩着远去,街道上那一层白雪留下了他们的脚印,后又被降落而来的雪花覆盖模糊,最终掩埋无踪……
青石湖街,洪灵东和曲星又一次来到了这里,漫步青石湖畔。
简陋的小塔已然全白,一片片的雪花落入湖中,慢慢消解融化。
青石湖畔边的石头上面已经盖着一层厚厚的积雪,树木枝丫上也不遑多让。
至于洪灵东身上的那五两银子,早已和曲星一起挥霍到了只剩下三两左右外加两颗银粒和几枚铜板,每颗银粒价值大概一百铜板。
一整个下午,两人静心又走了一遍青石县,只不过是下雪的青石县……
这次两人没有花什么钱财,都是寻找和欣赏每一处落雪的地方绽放的瞬间之美。
桃柳大街,即使是天降大雪,平阳道人还在摆着摊子为人们算命,衣服虽然单薄,但竟在雪中岿然不动,神色自若,气色正常。
这让曲星啧啧称奇起来,拉着洪灵东围在平阳道人那里叽叽喳喳地询问。
最后平阳道人满脸不耐烦地以要算命营生为缘由,打发走了曲星,洪灵东也跟着离去。
走前平阳道人还给了洪灵东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言不语,让洪灵东有些摸不着头脑。
洪灵东自然明白平阳道人衣物单薄但仍神采奕奕不觉寒冷的原因,无非是让渡灵元护御全身罢了,持续消耗灵元一段的灵元量可以帮助炼心人跨过整个冬天。
只是王安文和洪灵东都没有这样做,毕竟这样做了还是要穿厚的衣物御寒,否则一身单薄衣物气色仍然红润,曲星一家子看向他们的眼神非得怪异死不可。
…………
时间如小溪般潺潺流动,夜又深了……
雪刚停没多久,又继续下了起来,好像整个冬季都会持续不断似的。
师徒俩的房间里,洪灵东依旧准备熄灯睡觉,虽然作为炼心人完全可以放弃,但若非特殊时刻,洪灵东还是会严格执行。
睡前对话环节,一般都是洪灵东先开口的,这一次却是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王安文先开口了。
他道:“徒儿……在青石县待得够久了,我已有离去的心思,你呢?”
洪灵东耸了耸肩:“我无所谓的,既然如此,作为炼心之人,师尊您还是遵从内心吧,明天就出发。”
“虽然是早了那么一点,但乾京之行确实已经可以正式开始了。”
“毕竟万一我们遇上了些灵异怪事,可是会花很多时间逗留的,早点出发也好。”
王安文平静地点点头:“嗯,明天出发,先去平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