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了寂夜,远方的地平线太阳微不可见地冒起了一丝轮廓。
“又是一个好日头过去了,新的一天开始喽。”客栈里,洪灵东被自家老师叫醒,眼睛睁开一丝后又眯了回去,然后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嘴里不断嘟嚷着。
他伸展着上半身,轻轻晃动了一下躯体,似乎是在抖落困意。
做完这一切后,洪灵东这才慢慢睁开眼,那白嫩的小手和脚丫看起来也从软绵绵的状态变得有力起来。
起身跳下床,洪灵东穿着一双客栈自备的便鞋,站定原地,扫了扫周围。
看到自家老师在悠悠地品茶后,洪灵东心中诧异自语:“好家伙,老师已经泡好茶来品了?他昨晚睡没睡啊?”
王安文见洪灵东盯着自己不动,便转头看向他道:“呆着干什么,赶快去打理个人卫生,然后盘坐冥想。”
洪灵东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看了看已经被打开的窗,确实有几缕金黄在远处的天边停滞,看起来一动不动。
扫了几眼天边,洪灵东往天字号客房自带的湢室而去,里面有很多自备给客人用的一次性生活用品。
比如打理个人卫生方面柳枝开叉形成的刷、低级布料毛巾,都是一次性的洗脸刷牙漱口用品。
清洁口腔的药膏则不是,而是放一大盒在湢室,用完了应该会有侍女去补上。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流程,刷牙洗脸后,洪灵东回到卧室已经看到自家老师盘坐床上冥想去了。
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洪灵东也盘坐到王安文旁边,开始了今天的必修课。
当发觉修炼速度放缓的时候,师徒俩相继睁开了眼睛。
他们各自穿好正服,穿好长靴,下一楼大厅去。
然后师徒俩在客栈里吃了早餐,去柜台和掌柜的结账,得知还剩六百多百文铜钱。
六百多文铜钱带身上是很重的了,王安文自然是不想携带的,最后与掌柜的沟通,找回了几颗银粒。
小二利索地把青牛带到了客栈大门外,洪灵东、王安文简单地与掌柜的道了个别,再次上路。
赶路的过程对于常人来说是枯燥无聊的,很少去观赏路子两边的风景。
但对于师徒俩来说,赶路从来都是一种享受。
出了人气浓郁的地方,师徒俩所见的要么就是山山绿树,要么就是平坦草地,以及随处可见的秋季时令的花互相争艳,让人赏心悦目。
风一阵一阵地吹,洪灵东的短发、衣服都有些随之轻轻舞动起来。
洪灵东一脸舒适的神色,系开了腰间的两仪灵笛轻轻吹了起来,笛声依旧清亮悠扬,旋律随风飘舞山林。
只是这一次笛音的情感基调很是模糊,王安文根本听不出是悲是喜,只是听了笛音后心灵会很安静,很有感触地胡思乱想。
两仪灵笛衍化出的异象没有春的活泼,没有夏的热情,没有秋的萧瑟,没有冬的颤冷,就是平平静静。
例如,竹林在风的作用下轻轻摇曳。
而洪灵东吹笛,脑海里所回忆的都是一幕幕平凡的记忆画面。
柴米油盐酱醋,挑水做饭洗衣,牧童放牛,农夫劳作,儿童嬉闹,读书做官,天下攘攘,不同职业,万般经历,百态人生……
洪灵东连续换了好几种旋律吹奏两仪灵笛,才尽兴了下去。
路又赶了大半天,终于是遇到了人,洪灵东心想着。
师徒俩所走官道相对于统治中心区域,实际上还是较为偏远的,一天遇上好几波不同的人已经算是热闹了。
洪灵东看到了前面有一队车马停在了官道上,规模有些大,还有几个看似被雇佣的护卫在和什么对峙着。
最让人值得注意的是,十几辆拉着某种货物的牛车,以及两三辆马车。
洪灵东有些好奇,略一思考,皱眉起来。
他心想:“难不成遇上劫匪了?”
洪灵东是隐约听到了一些央求声的,带着商讨的意味,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回头看了看王安文,轻声道了一声“老师……”
王安文表情平静:“过去看看吧,应该是遇上了绿林好汉在堵路。”
“现在我们扮演的是普通的世俗人,说不定已经被盯上了,除非往回走,绕道走应该会被跟踪。”
“所以,我们还是去面对吧,接下来若能与前面那小型商队一起前行是最好的选择。”
洪灵东点点头,青牛载着两人慢慢来到了小型商队附近。
这下子,洪灵东和王安文确实彻底看清楚了整个车队,三个人是一副商人的做派,七个带剑的侍卫。
而拦在官道前面的,起码有百来号绿林好汉。
洪灵东叹了口气,他明白偏远地区的官道最容易碰到劫匪拦路劫财。
而小径的话,走的大多都是农民,也有一些书生,他们基本都穷,油水少,因此劫匪也很少光顾。
唯有越靠近统治中心区域,官道两旁商店林立,绿树成荫,经过的车马、行人较多,劫匪才不敢犯事。
只见整个商队最有话语权的那名商贾拱手道:“各位绿林好汉,行行好。我们商队做的都是小本生意,从乡下收购些茶叶拿去县城那边卖,利润微薄,你们所要的过路费在下还真的支付不起,请你们再通融通融,商量商量。”
这名商贾刚说完,又见一名被众多劫匪簇拥起来的劫匪“呸”了一声,应该是百来号土匪的头目。
他道:“少他娘给我糊弄人!老子还不清楚你们这些人的精明?老狐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打着算盘,少在这博同情心!”
“今天不交出一百两银子,就甭想过这条道,等烦了我可就叫兄弟们抄家伙动手了!”
那名商贾满脸苦涩:“好汉们,你们也不是不清楚,一百两银子是多么大的一笔巨款。我就一倒卖茶叶的,哪能赚得了这么多钱?”
“要不我先打个欠条?你们先让我们过去,日后相见,自会奉还。”
那劫匪头目像是遇到了什么大笑话般,仰天大笑,状若疯狂:“哈哈哈哈哈,有趣,看来这位商家还没有足够的自我认知啊。”
“你们知道不知道,我虽然在和你们商量,但我们可是劫匪啊,可以抢的啊!我们一抢!你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最后,这劫匪头目阴阳怪气起来。
他接着道:“道上的规矩,不劫乞丐、娼妓、书生、还有正在办白事的,以及劫财不劫色。”
“皇帝老爷‘八百里加急’关乎国家的大事,我们也自会相让。”
“不过,大富商贾们,你们知道不知道?若非此刻天下正值盛世,皇帝老儿治国有道,我等心中有些佩服,这才对路过的商贾、行人抢劫时多加宽容宽容。”
“若此刻正逢乱世!说不定你们此刻已经死无全尸!死无葬身之地了!你们……知道了吗?”劫匪头目在说到“你们”时刻意停顿了一下。
“结果,你们在这跟我们讨价还价?”
“真是有趣,难不成你们还当我们是那什么好人、良民?哈哈哈哈哈,愚蠢!”
“废话少说,最后一次告诉你们,交出一百两银子,否则我们直接动手抢了。这里离青石县还远着呢,官兵来了,只要少于三十个,那咱也是不怕的。”
那名商贾听得额头有些冒汗,他没想到这个劫匪头目竟是有些文化来着,有文化的土匪是最可怕、最难应付的。
眼瞅着劫匪头目下了最后的通牒,他哆嗦道:“好汉们,行行好啊,行行好,我真的拿不出一百两银子。”
“这样吧,五十两,行不行。我最多只能拿出五十两银子,去青石县还有三四天的路程,在路上也要些开销。”
“身上真要一分钱都没有了,怕是路上就得饿死,行行好,多理解理解啊……”
“这批茶叶卖不出去,我们几个兄弟都得倾家荡产,而且上有老下有小,压力大,望好汉们多考虑考虑。”
“过路费至多就只能这么多,再多在下就是誓死也不从了,我得为这一行人路上的衣食住行负责啊。”
劫匪头目闻言沉思了一下,似乎也感觉到了那商贾的决心,当下松口道:“那行,你放好五十银两在钱袋里扔过来,我掂量一下差不多重量立刻放行。”
商贾脸上强行挤出笑容:“谢谢好汉,谢谢好汉,我这就马上把过路费交给你们。”
洪灵东和王安文默默看着这一切,脸上都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丝毫愤懑。
洪灵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语:“实在是难以想象,这盛世,轻徭薄赋,百姓只要不懒便可过得安宁生活,为何还会有人选择当山贼、劫匪?”
劫匪头目似乎隐约听到了些什么,看向洪灵东道:“喂,那小孩,你在嘀咕什么!”
“别急,等我收了这商队的过路费,再和你们说道说道,你们想要过去也得交出一笔钱财来。”
商人很快清点好了五十银两放进一个单独的钱袋里,拉好线绳,掷给不远处劫匪头目的脚边。
头目弯腰捡起,又打开钱袋数了数,露出笑容道:“兄弟们,放行!”
“哈哈哈哈哈,让我们预祝商家在县城里茶叶大卖,赚个大钱。”
劫匪头目的一众手下手持着烂刀烂剑、旧弓破斧乌泱泱地退至官道两旁,也在欢呼着钱到手了。
商队缓缓穿行了过去。
那几名商贾还不忘回头看向洪灵东和王安文,轻轻点头示意。
虽然两者之间全程没有交流,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足以成为两者之间关系发展的基础。
待商队过了之后,绿林好汉们再次把官道堵上,劫匪头目看向师徒俩冷然笑道:“接下来到你们了,是先说道说道,还是立刻交过路费走人?”
洪灵东坐在青牛上昂首挺胸:“我还真想先说道说道,看看能否解我心中疑惑。”
“敢问,如今盛世,尔等甘愿去做这山贼、劫匪,冒着掉脑袋的高危风险,有何好处?有何意义?勤加开垦荒土劳作去,自可得一安宁生活,相比之下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