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烟云镇中有一个公共的专门用于行人休息的小亭子,亭子外围有栏栅并向内横向延伸形成能坐的地方。
亭子中央放置有一石桌,石桌周围围着几张可靠后背的大木椅。
亭子里,有一老一少靠着木椅,闭目冥想。
一头青牛在亭子外趴着,也不知是睡觉还是在冥想。
冥想时,大多数情况下炼心人都是在打坐。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打坐时炼心人能够极快地进入冥想状态中。
实质上,炼心人冥想并无姿势要求,只需闭上眼睛即可,以其他姿势去冥想只是进入状态的时间比打坐慢得多罢了,但终究会进入。
太阳在远处的地平线微微冒头,第一缕阳光照射进亭子中。
洪灵东在自己的气域空间中以天道视角观摩了一晚上,气域空间内凭空产生的虚幻光尘开始慢慢纠缠起来。
洪灵东观摩得有些无聊了,刚想胡思乱想、漫天神游,突然间发现后续诞生每一缕虚幻光尘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许多,意识中顿时闪过了“一夜已过,黎明破晓”的念头。
他继续冥想了起来,等到修炼的速度又慢了下来的时候,才中断冥想回归现实。
此时,洪灵东的气域空间中已经有了足够多的虚幻光尘,它们不断纠缠汇聚,隐约可见一个虚幻无比的拇指星辰。
洪灵东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神略有茫然地扫向四周。
很快,他发现自家老师早已结束了冥想,默默地带着微笑看着他。
王安文见洪灵东结束了冥想,温和开口道:“该走了,徒儿。”
洪灵东点点头:“嗯,老师。”
师徒俩走出休息的小亭子,洪灵东走向青牛,轻轻拍打了牛背旁边露天的一侧道:“青牛,起来了,该上路了。”
青牛慢慢睁开眼睛,哞叫了一声,晃晃悠悠地四肢站立,下意识地抖了抖身体。
也不知道刚刚它是在冥想,因牛躯受到了外部过于强烈的刺激导致冥想自动中断,意识回归;还是其实它早已结束了冥想,等待洪灵东的呼唤。
天已经大亮,太阳已经全部在地平线之上,日出时段已经结束了。
这个时候镇上的人们已经开始营生、工作。
虽然洪灵东有了经验,在日出时分已经把一部分天地精华供给身体,使得饿意消散,但他还是道:“老师,去黎大爷那边吃碗面吧,临走前帮衬一下黎大爷的生意。”
王安文点点头:“好。”
两人一牛遂来到了黎大爷的面摊子那边,老者点了一碗牛杂面,稚童点了一碗蒜泥生菜面。
黎大爷与王安文已经好几个月没见了。
黎大爷见到王安文时脸上那是一个惊喜,笑得合不拢嘴,如同遇上了知音一般,做生意更得劲了,一边做面一边与王安文聊天。
至于洪灵东,由于年龄问题,被晾在了一边……
师徒俩吃完了面向黎大爷告别,黎大爷顿时不顾生意起来,要亲自送走师徒俩和青牛才罢休。
王安文笑着摇摇头,嘴上不断说着拒绝送别的话语,却也拗不过黎大爷,只能脚步略急地离开,好让黎大爷安心回到面摊子上做面去。
师徒俩带着青牛来到烟云镇亭长办事处,亭长办事处大门洞开着,徐亭长在一张长桌边上用毛笔在一本书册上批改着什么,还拿起了印章盖了盖。
王安文笑着在大门外敲了敲:“徐亭长,王某我来交差了。”
徐亭长抬头望向大门外,看着王安文惊喜道:“真把怪事解决了?”
随后他略一沉吟道:“也对,你们师徒俩没有和之前接任务的那几波人一样,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如此的气定神闲,想必可信度极高。”
说着,徐亭长带上了公事公办的态度:“能否诉说一下当时发生的情况?”
王安文摇了摇头:“徐亭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此事,吾宁愿不要报酬也不会说出去。”
徐亭长脸上带上了些迟疑:“这……那……能否拿出证据?”
王安文微微一笑:“你可以派人走访大河两边的居民,可能有一些睡不着的居民。”
“他们就会发现深夜里那股怪异的游泳声、哭泣声全部消失,且后半夜再也没有怪声传出。”
“这可以证明怪事已被解决。”
“更直接的方案是等今天晚上看看还有没有那些怪声。”
“只是我们师徒俩需要赶路,若非必要真不想在小镇上待到明天。”
徐亭长听了,摸着下巴思虑许久,最后很有魄力地爽朗一笑:“好!王先生、洪小公子你们先在办事处随意坐坐,我立刻带着镇上的几名公事人员走访大河两边居民。”
“若有五名居民一致认为再无怪声,且无相反描述者,那就认为此事已被解决。”
“否则只能满怀歉意地请你们等到今天晚上再验证了。”
王安文听了点点头:“没问题,就这么办吧。任何公事都不能马虎,我明白徐亭长的难处。”
“公事面前,不谈私情。”
徐亭长舒心地笑了起来:“王先生真不愧是明事理的读书人,洪小公子也是如此气质不凡,徐某能和你们结成友谊真是三生有幸。”
“话不多说,徐某先办正事去,一会儿见了,王先生、洪小公子。”说到最后,徐亭长拱了拱手,招呼了办事处几名人员出门去。
…………
乾京,一名八九岁的女孩,她天生丽质、仙姿玉貌、娇小玲珑、眉目如画、秀外惠中、双瞳剪水、冰清玉洁……宛若出水芙蓉,一副飞鸟依人般的姿态。
无论多少词汇,都无法尽善尽美地描述她外貌和气质的惊艳。
她再次来到了乾京最大型最著名的鼓楼这里,面露怀念的神色。
她的身边此时不仅跟着一名英武不凡的侍卫,还跟着一名中年妇女,应该是担任着陪同、照顾生活起居之类的职责。
女孩回想起了三年前那场初次的相遇,懵懂而又好奇的悸动,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三年的成长,尤其是在皇宫中,她比同龄的女孩要成长得多,要成熟得多。
当今陛下春秋方壮,太子年长仅为十一岁三月,皇朝长公主也仅年长八年又六月矣。
而来到鼓楼怀念的女孩儿正是皇朝长公主。
她看向身边的陪同之一中年妇女道:“胡姨,我想去平州城看看,准备向父皇申请此事了。”
胡姨闻言没有揭露女孩的身份,出声劝解:“小姐,从京城到平州城路途遥远,万万不可,请小姐三思而行。”
说着,胡姨靠近女孩的耳朵低语:“我想,圣上不会允许你这般胡闹的。”
女孩沉默,继续在鼓楼周边行走,脸上的怀念神色愈发明显。
身边的侍卫叹了口气,三年来一直随从保护公主,他岂会不知公主的心思?
她等不了了,等不了五年……
当年那场相遇,那个很仙气的男孩,他至今也忘不掉。
那个男孩的特点太鲜明了,一丢人群里立刻非常的显眼、与众不同,仙气满满,不染任何世俗气息,笑得悠然自得、逍遥自在。
那种笑,发自内心。
那个男孩,擅于从无聊的现实中发现乐趣,并自乐,顺带着感染周围人。
有时候,侍卫觉得,那个男孩的笑太纯粹了,纯粹得感觉就是为笑而笑。
当初那场相遇的经历,侍卫也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当今圣上。
圣上不禁对那男孩大感好奇,可惜得到的信息太少,连名字都不清楚。
那名男孩只介绍了自己常居平州,却没有更具体的地址。
当今陛下较为开明,并没有为此大动干戈。
这些年来,陛下轻徭薄赋、勤政为民,国力蒸蒸日上,人民有目共睹,交口称赞。
只是,女孩儿并没有想到她所遇到的那个男孩,是既可抽离尘世又可融入尘世的炼心人。
她没想到她的存在是那名男孩过情关心境上最大的阻碍。
他本未动情,她却已动情,辜负与不辜负?这是极难的选择与纠结。
在这不断的纷乱纠缠中,男孩亦逐渐迷失心中对这场相遇所形成的情感的定位。
这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
他与她,注定是一场孽缘……
…………
烟云镇,洪灵东与王安文不知道在亭长办事处待了多久。
终于,亭长带着几个公事人员兴冲冲地跑回了办事处。
亭长带着满脸笑意道:“我代表整个烟云镇感谢王先生、洪小公子,感谢你们为镇上解决了一大心头之患。”
“此去查访,有十又五之人言,诡异怪声昨夜正子时前就已被嘎然而止、强行中断,后半夜再无烦扰,且无相反描述者。”
“吾自知,定然是王先生和洪小公子的功劳,亦知此能解决应是非常规手段,我今后自是不会再多问。”
洪灵东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道:“不用感谢我,我当时啥也没干,就是一只看戏的吉祥物,咳咳。”
徐亭长爽朗的笑声不断:“哈哈哈哈哈,洪小公子实诚。话不多说,立刻付报酬,不耽误你们师徒俩的赶路时间。”
说着,徐亭长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只装有一两黄金的钱袋,并打开和拿出来堂堂正正地证明。
随后徐亭长将一两黄金放回去,郑重地交给王安文。
王安文微笑着接过,自然而然地收进了长袍袖中道:“徐亭长两袖清风,不为外在财富所动,王某佩服。”
徐亭长也微笑回应:“是吾者自来,非吾者得之亦会以其他代价置换之,吾深知此道,时时谨记。”
王安文笑着转身:“盼汝他日能为天下万民谋求更大的福祉,就此别过,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