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就要走?”
刚结束守夜回屋的李叔看着敲响大门的温宇,很是诧异地问道。此时天色不过刚刚泛白,小镇仍旧处于昨晚怪异事件带来的紧张中。
“嗯。”
看着温宇毫不犹豫的神态,李叔似有所悟,他侧身让开房门,让温宇进屋再说。
废土上的清晨依旧冻得令人发颤,在砖瓦房内的火盆中刚刚新添了柴火,李叔走到一把生锈的躺椅上坐下,抬起满是疤痕的右手敲了敲一旁的铁皮桌子,屋后立刻传来了男孩与女人小声的谈话声。作为镇长,他享有着小镇最大的那间房屋,后面的院子足够让他的几个女人和小孩拥有一定的私人空间。
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叔这才正色对着温宇说道: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叔知道温宇昨晚并没有把所有真相告诉众人,只不过碍于他昨晚带头守夜,始终未能找到机会来当面询问温宇。
这次温宇将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托盘而出,同时从怀中拿出了从那些外来者尸体上搜来的枪支部件。
“从你遭遇的一切来看,那名至今未曾露面的能力者动机很奇怪啊。”
李叔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枪支部件,一边梳理着整个事件。
“如果是想要嫁祸落眉镇的人,那为什么不仅没给对面留个活口,让对方把你的信息带回去,反而还千方百计杀死了顾平。而反过来想,既然这个人能够不依靠你就杀光那群外来者,为什么还要将落眉镇扯入其中。”
李叔闭上眼伸指敲击着枪支部件的外壳,而后掂量了一下它们的重量,最后才把东西还给了温宇。
“现在就我们叔侄两人在,我就懒得扯那些客套话了。如今的小镇也就是仗着有我背后这个小型净水装置,这才脱离了聚居地的地位。但要是抛开你的战力,我们这些人的实力恐怕还真不放在这些个外来者的眼中,两头雄狮干架扯一头幼犬进来算个什么事。”
“这些枪支部件的精密程度和耐用性比周边公司出品的还要高出一个档次,你是有什么把握判定对方会对落眉镇进行报复吗?”
这些枪支在李叔看来已经有了旧时代他从军时的军备水准了,而且看上去大概率是量产货,这说明对方可是真正继承了旧时代工业基础的势力。
这种工业化的文明可不是他们这些还依靠搜捡与手工获取物资的荒野势力能比的。
“主要还是小莹的病再度恶化了,我得马上带她去亚迪公司,其次就是我记起我曾经在东面的某个聚居地听过这个势力,他们与那些公司并无二样,一向看不起荒野上的人。要是等到他们的援兵来到这里,恐怕少不了会在小镇上引起一阵风波。”
温宇走到屋内最大的那面墙壁上,伸手在那那副牛皮制成的黄黑色地图上圈出一个范围。虽然李叔算是父母过世后跟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但这十几年的荒野生涯让温宇没有把跟古小莹有关的消息和能力透露给李叔,只是换了个借口说出了关键信息。
这面地图上用焦炭与钢笔混杂着标记着附近的地形与势力,只不过随着时间的过去,上面焦炭的印记渐渐占据了绝大部分。
“另外,直觉告诉我那位幕后黑手恐怕至今还没远离落眉镇。”
“既然这样,你这时带着小莹上路岂不是很危险。”李叔皱眉道。
“荒野的生活不就是这样,意外往往都会超出我们辛苦所做的准备。”温宇自嘲道,如今的动荡时代,每天都有无数的流民无声无息地死在荒野上,难道他们所做的准备少了么。
听到温宇的话,李叔坐在躺椅上久久没有言语,常年累月的奔波与战斗让这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壮硕男子如今也显出了些许老态,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带有破洞的皮衣在旧时代也就与某些乞丐的装束无异,而在如今这个时代,仅凭干净这一项就足以显示出他比那些流民高贵之处。
摇曳的火光拉扯着他的背影摇摆不定,李叔皱着眉不耐烦地从裤兜中掏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随手伸出一根食指在烟嘴处刮过,带出一点火星点燃了香烟。他控械域能力的这点小火星当然比不上专职的法术域能力者,不过用来点个烟倒是挺方便。
“看来,是时候分别了啊。”李叔徐徐吐出一口烟,起身拍了拍站在身前的温宇。虽然温宇并不是第一次带着古小莹离开小镇,但他有种预感,此次一别后恐怕很长时间都再也无法跟他们相见了。
没等温宇接话,李叔却是语气一转,眼角带笑地看着温宇说道:“既然要走了,你还不跟小莹跨过最后那道坎么,说起来这也算是在你父母的见证下……”
“咳咳咳,那个,小莹还小,再说我又不是馋她的身子,像我这样诚实的人,怎么可能跟聚居地那些沉迷肉欲的流民一样……”温宇一本正经地说道,甚至下意识地还挺直了腰。
“说的就好像你尝过滋味一样,呵,你这小子,这些年过得跟个单身狗一样,小镇上敢于外出狩猎的男人里恐怕就你一个还是这样了,说出去老程那些家伙都不会信。”
“李叔,我好歹手中也拿到了周边各大公司的猎人执照,哪怕在那些公司所在的城市中,我的知名度也不低啊,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我的邀约的,你说的话实在太……”
“你的话我会原封不动地转告给小莹的。”
“……正确不过了。”
“哈哈哈哈!”看着一脸木然的温宇,李叔忍不住仰头大笑,伸手搭在了温宇的肩膀上,“荒野上的女孩在12岁就会变成女人了,你这小子倒有点像你父亲,当年这方面畏手畏脚的。不过呢……哎,算了,这样其实挺好,挺好。”
说道后面,李叔似乎是想起了旧时代跟温宇父亲这些兄弟在一起的日子,语气满是感慨与欣慰。他满是老茧的粗糙右手重重地拍打了两下温宇的肩膀,目光少有地褪去了平日的狠厉,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男孩。
“其实你更像你的母亲。”在怔怔地盯了温宇许久后,李叔这才轻声说了一句。
但后半句话李叔并未说出口,那句话便是“她就总是很照顾你父亲的情绪。”
因为在他看来,对于即将独自带着古小莹离去的温宇而言,善良并不应该是排在第一序列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