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毛哥低头吻了吻师姐赵慧琳滚烫的脸颊，低声道:“师姐，我们……是不是……真的……真的便没可能了？“
赵慧琳眼中泪光盈然，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地挣开毛哥的怀抱，站起身来，慢慢解开了身上衣衫，露出少女雪玉也似的胴体，复又紧紧地搂住了毛哥。
毛哥心跳加剧，喘气如牛，本想推开师姐，却又无力鼓起勇气，慌乱中，只道:″师姐……师……“话刚出口，便被赵慧琳火热的樱唇压住了，再已作声不得。
……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梳洗已毕，赵慧琳道:“我要回学校去了。前些天，我们徐志老师被筹安会的特务追捕，不知如今怎样了？我得回学校看看。“
毛哥道:“那筹安会是什么组织，干嘛要追捕你们老师？“
赵慧琳道:“筹安会是当今袁大总统的大公子袁克定组织的，专门支持复辟帝制的特务组织，在大力鼓吹和宣扬复辟的同时，也对反对复辟的革命党人进行大肆的暗杀和搜捕，可谓无恶不作。徐志老师一直是革命党先驱党员，二次革命失败后便隐居于白沙镇，后川东女子师范学院迁来白沙，他便应骋做了一名代理课师。徐志老师一生刚直不阿，为人正直，崇尚新文化，唾弃旧帝制，深受广大师生爱戴。前些日子，蔡锷将军路过此地来见他，不知如何便被筹安会特务探得了消息，便纠集本地清乡团进行抓捕，几经周折，终给他逃了出去，不知下落。昨日听同学讲，说徐志老师已给抓了回来关在镇衙之中，不日将押往重庆听由刘湘发落……也不知是真是假？“
毛哥见师姐言下之意对徐志老师甚为崇拜，心想此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禁悠然神往。
毛哥道:″我也去瞧瞧，若思救他之时，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赵慧琳沉思了片刻。道:“也好。“
二人匆匆用罢早膳，毛哥本想将马匹归还赵家大院，但想此去镇上数十里之遥，正可以马代步，便携师姐同骑，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镇上。
说实话，毛哥除以前跟随不戒师父来过镇上几次之外，自己虽说土生土长，却极少一个人来过镇上。
那时有师父跟随，去留皆不得随意，心境自是不同。如今得师姐相伴，携伊人之手，站在长江边上，尽览江流滔滔一泻千里，心中顿觉豪气干云。但见白沙镇倚岸边石崖而建，一簇簇木式吊脚楼环山而居，朝天嘴码头上船只往来，贩夫走卒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川流不息，恰似一幅写真《清明上河图》，让人斗见之下，油然而生″江山如此多娇“之感概。
然而赵慧琳却一直怀揣心事，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毛哥知她心系徐志老师安危，无心欣赏古镇美景，便道:“师姐不必太过忧心，你且先回学校探听虚实，然后再作商榷。我等会自去镇衙看看情况，我们晚间在此碰头如何？“
赵慧琳点点头，道了声:″珍重！“便迳回川东女子师范学院去了。
二
毛哥一个人在街上转悠了半天，待吃过午饭后到镇衙四周看了看地形。见镇衙门前有“清乡团“的卫兵把守着，甚为森严。正欲转身离开，突然迎面撞来一个小乞丐，蓬头垢面的撞了他一个满怀。
毛哥待要发话，却见那小乞丐神色怪异，冲他咧嘴一笑，呶呶小嘴，轻声道:“跟我来！“说罢转身便走。
毛哥见那小乞丐身材娇小，似乎是个女的，走路的样子和说话的神情似曾相识，只是她一身衣衫破破烂烂，脸上涂得脏兮兮的，一时间无法看清。心下奇怪，稍一犹疑，便即尾随其后离开了镇衙。
待得走到僻静处，毛哥道:“姑娘请留步……你要带我去哪儿？“
小乞丐头也不回地道:“你且随我来便了，啰嗦什么？“
其声音如莺啼，入耳十分熟悉。毛哥又惊又喜，道:“是小婉妹妹么？“
小乞丐停下了脚步，突然转身扑入毛哥怀中，“咯咯“地笑着，柔声道:“湘龙哥哥，终于还是给你认出来啦！看来什么也瞒不过你。“
毛哥定睛看时，果然便是李小婉。喜道:″果真便是你……我找得你好苦哇……“
李小婉柔声道:“想我啦？我……也想你得紧。“
毛哥脸上红得一红，道:″我师父呢？“
李小婉奇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昨日刚从峨眉回来，还没来得及去鸡公岭呢？怎么？不戒师父不在寺中？我师父还未赶到么……“
毛哥道:″你没跟你师父一起来？“
李小婉摇了摇头，道:“没有。“
毛哥又惊又急，道:″这倒底是怎生回事？“
三
原来，李小婉自那日在鸡公岭与毛哥分别后，不敢有丝毫耽搁，日夜兼程非止一日赶到了峨眉。
一别数年，上山路熟，峨眉金顶也没多大变化。师父静音师太明显苍老了许多，见到李小婉时，脸上似乎掠过一丝喜色。李小婉一头扑进师父怀里，失声痛哭，道:“师父近来可好……婉儿想念您得紧！“
静音端详了李小婉一阵，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你终于肯回来啦？都长成大姑娘了……在外没受人欺负吧？“话里虽满蕴关怀之意，语气却冷冰冰的。
李小婉对师父的不冷不热的性格，早已习以为常，揺摇头道:“松坡先生待我挺好……“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那松坡先生可曾到得峨眉？“
静音道:“怎么？你没跟随松坡先生？“
李小婉将此行出京途中所遇备细说了。静音听她说起“威震河朔“史天宇时，脸露惊异之色，道:“怎么？史老贼竟敢出手伤你？来，我瞧瞧伤得怎样了？“
李小婉道:“已经痊愈啦！幸得不戒大师出手救治……可如今，不戒大师被西域番僧所伤，危在旦夕，还请师父援手……“便将此行回峨眉的目的说了。
静音师太脸有忧色，道:″那西域番僧叫什么名字？居然能伤得了不戒？“心想，这倒奇了。
李小婉道:“听不戒师父说，叫做什么‘佛陀法王’，其西域‘大相无极神功`自诩天下无敌。“
静音听李小婉说起佛陀法王和“大相无极神功“，霎时间直惊得面色苍白，颤声道:“难怪不戒会着了他的道儿……看来，中原武林又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言下之意似乎细思极恐，对佛陀法王颇为忌惮。
停了一停又道:″那松坡先生先你而来，然而至今贫尼却未见其人，料来途中必是凶多吉少。这样吧，为师即刻便与你下山去看看不戒伤势，也便沿途打探松坡先生消息。“说罢便即收拾启程。
师徒二人一边行色匆匆马不停蹄，一边沿途四下打听。
不日便出了乐山市境地。这日看看已近午时，二人便到路边一小饭店准备吃了午饭再走。
谁知刚一落坐，便见五六名劲装汉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为首那名汉子正是李小婉在白沙镇交过手的筹安会小头目汪复其。
李小婉怕他认出自己，忙转身背他而坐。
那汪复其才一进店，便大大咧咧地道:“店家，有甚好酒好肉尽管给俺们上来，大爷们公务在身，不便耽搁。“
老板娘见他们几人操一口纯正的京片子，个个一身劲装，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知道乃是官场中人，来者不善，便忙不迭好言招呼落坐。
汪复其等人坐了，只把上席空了出来，似乎是特意替人留的座。
李小婉忐忑不安，心道:″莫不是那史老怪物也来了？“俯首在师父耳边耳语了一句。
静音师太脸上神色变了一变，随即掏出一条绸巾缚在了脸上。李小婉心下大奇:难道师父不敢见那史老怪？也是学着师父用绸巾蒙住了脸，只留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在外面。
老板娘酒菜尚未端来，只听门口一声:“无嗔恚佛！“紧跟着一名西域喇叭大踏步走了进来。
李小婉回头一看，立时吓出了一声冷汗。原来那喇嘛正是西域番僧佛陀大法王。
四
李小婉低声对师父道:“掌伤不戒师父的正是此人！“
静音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好在她绸布遮脸，李小婉并未瞧见。
佛陀法王进得店来，也是学着汪复其的样子，朗声道:“店家，有甚好酒好肉只管端来，贫僧酒足饭饱一并算钱与你。“
老板娘笑道:“大法师不忌荤腥？“
佛陀法王道:“无嗔恚佛！贫僧带道修行，彻悟尘世，佛驻于心，向不曾忌得口食，你只管端来便是！何故只管啰嗦？“
老板娘道:“好嘞！大法师稍等。“
汪复其见这番僧学着自己的口吻，不由大怒，待要发作，却见门口又转进两人来，当即便将怒气强咽了下去。
李小婉看时，立时又惊又喜，正欲起身迎将上去，但转而一想，便又悄悄坐了回去。原来，来人正是蔡锷和徐志二人。
静音师太见了蔡锷也是心下一震，因见筹安会人众在旁，不便相认，便佯装不知，不予理会。
此时，老板娘已将各人所点菜肴端了上来。
蔡锷和徐志甫一进门，尚未留心店内人众，及至落坐后一眼便认出了汪复其，心想，完了，这岂非自投罗网？但想以自己堂堂经界局督办的身份，量他筹安会也不敢轻举妄动，徒加责难。只是不得不替身为革命党人的徐志担心。心道:“我若此时与徐志返身退出门去，夺路而逃，莫说未必能得以脱身，纵然能侥幸逃得，亦无疑于自取其辱。说不得，只能权且吃罢午饭，再思脱身之计。“当下，只得硬着头皮勉强坐下，吩咐老板娘准备饭菜。
待饭菜上来，汪复其便迎了过来，冲蔡锷微一拱手，道:″督办大人，久违了！“
蔡锷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筹安会汪组长。不知汪组长远来川渝有何贵干？“
汪复其心道:“上次在白沙镇给你掩护徐志逃脱，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么？“脸上二印不动声色，道:″没请教这位先生是……“
徐志默不作声，只顾低头吃饭。
蔡锷道:“怎么？有何见教？“
汪复其道:“见教嘛，鄙人不敢！敢问可是川东女子师范学院的徐志徐老师？“
蔡锷冷冷地道:“是便怎样？不是又如何？“
汪复其道:“没什么？鄙人只是想请徐先生跟我们走一趟。“
蔡锷怒道:“跟你们走一趟？去哪儿？北京吗？“
汪复其道:“没错。还望督办大人成全。鄙人也好交差。“
蔡锷拍案而起，喝道:“放肆！若要徐老师随你去，除非袁公子亲来此地。“
话刚落音，只听门外有人高声道:“怎么？松坡先生连为兄的薄面也不肯给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