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血液,飞溅至靳何安的脸庞,却让他温热的身躯瞬间有如坠入冰窖一般,变得极为寒冷。
这股寒冷让热血上脑的靳何安迅速的冷静下来,或者说,不得不冷静下来。
他跪坐在地上,想要呼唤倒在地上的老十二,但他的嘴张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靳何安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十二的尸体,忽的明白了冲动的代价。可这代价过于沉重,让本就脆弱的心被压得粉碎,剩下的,只有名为后悔与绝望的碎片。
“再冲动,你所有的家人都要陪你一同陪葬。”靳队长面带微笑,他那脸上轻松的神情,仿佛自己刚刚下令杀了一个人,只是做了一件不足为提的小事一般。
“二狗啊,认命吧。”戴安缓缓地向靳何安走去,他的语气十分平缓,就像是和一个亲近的晚辈聊着家常一般,“你要记住,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伸手揪住靳何安的衣领,将他一把提起,眼神中又多了几分狠厉:“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说完这些话,便猛地一拳向靳何安挥去。
靳何安抬手便将这拳挡下,反手紧紧握着,眼里再也看不见杀意,只有接近冷漠一般的冷静。
“我不能再冲动,我要冷静,我要活下去,带着他们一起活下去。”
他重复着这几句话,要冷静,活下去,不能再死人了。
“真巧啊,我也要活下去。”靳何安忽的笑了,笑声越来越大,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才作罢,“我竟然到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活下去这么难啊。”
靳何安那大笑过后,轻轻松松说出口的言语,准确的击中了戴安的心结。
戴安不知为什么忽的就生气了,控制不了的生气。
他一拳一拳的打向靳何安,一边打还一边骂道:“操,你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你改变得了吗!你如果活得下这一关,难道你就能改变这一切吗!”
戴安的拳头虽然来势汹汹,但却像是喝醉酒了流浪汉,在隐秘的街头歪歪扭扭的打架一般绵软无力。
靳何安不用特地阻拦,只是轻轻偏过头,便能躲过戴安的拳头。
“这算什么,你不是要活下去吗?”靳何安将戴安一把推开,冷声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就这样的拳头,连昨天的我都打不中。”
“你不是要知道我的钱哪里来的吗?你不是为了我的钱,连鲛龙骑都想利用吗?”
“来啊!”靳何安怒吼道,“认认真真地给我一拳啊!像先前那样,来杀了我啊!”
戴安面色扭曲,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随后,他竟流下两行眼泪,这倒是出乎了靳何安的意料:“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戴安一声长啸,周身空气中的温度不断上升,随后便是浑身的血液渗出皮肤,将他整个人染成一片凄艳的鲜红。
“这才对啊。”靳何安低声笑着,看着疯狂奔向自己的戴安,他打算以最冷漠残酷的方式结束这场赌局。
靳何安前脚一踏,头向外侧微微一偏,躲过戴安的拳头,随后便是一掌拍向戴安的胸膛。
就在两人碰到一起,招式即将接触之时,戴安忽的拳锋向外偏了三寸,身体迎上了靳何安致命一掌。
“你......”靳何安一惊,正要将他推开。戴安却一把将他紧紧抓住,将嘴凑到靳何安耳边说了一句话:
“血暗魔经,以神为根,以血为基。血气所过,无所不催。”
说罢,戴安口鼻溢血,整个人仿佛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紧紧抓着靳何安的的手,也像是用尽了气力般的从他的衣襟滑落。
“这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啊!”靳何安抱住他即将倒下的身躯,戴安仰着的头缓缓向靳何安看去。
靳何安一掌打碎了他的胸骨,破碎的骨骼扎穿了他的胸肺,显然已经是命不久矣。
“对不起......”
戴安用尽了浑身最后的力气,缓缓的说出了这最后的三个字。随后,他身躯一软,彻底失去了呼吸。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这是什么意思!”靳何安疯狂的摇动着戴安的身躯,他惊讶的发现,戴安的身躯竟然这样的冰冷。虽然才失去呼吸不久,但他的身体却已经流尽了鲜血,干瘪的如同干尸一般。
“啪,啪,啪”靳队长一下一下的拍着手掌,笑道:“这可真是精彩!”
靳何安松开戴安的尸体,他忽然明白了戴安向自己说的那句话的真正意思。
有人给了戴安一本功法,名叫血暗魔经。这本功法牺牲自己的理智,短暂提升了他的根基,但副作用只怕是会让人散尽血液。
所以平时和善的戴安才会不顾一切的对靳何安出手,所以戴安才会变得如此疯狂。
“他死了,你赢了,所以我会让我这些手下给你的家人松绑。”靳队长呵呵一笑,抬手间,示意让众人松绑。
鲛龙骑们纷纷的将佩刀收起,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开始给被捆绑的家人们松绑。
靳何安大口喘息着,他眼中泛着血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靳队长:“你要遵守承诺,放了我的家人。”
“我说我会放了你的家人。”靳队长笑道,“可他们不一定。”
刚刚从绳子里解脱开来的众人,由于被绑得太紧,手脚活动有些不便,老六愤愤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鲛龙骑,眼神之中所蕴含的怒气,恨意,让他身后这名士兵有些心颤。
意识到自己情绪的鲛龙骑,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平常骄纵惯了的他,遇到的人族无不对他毕恭毕敬,怎么会看到这样怨毒的眼神。
这样的眼睛,用刀砍掉,就不会再拥有这样的眼神了。
“操你娘的,谁让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的!”
在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他右手摸上刀柄,往左上方划出一道刀光。刀光在老六的脸上刻画出一条深刻入骨的痕迹,这条痕迹从左边脸颊开始,往上划到眼睛,再往上直到额头才算是结束。
老六满脸鲜血,一只眼睛也没了。他不断的哀嚎着,捂着脸躺倒在地不断翻滚着,让一旁刚刚被松开的老三失去冷静。
“六弟!”老三怒吼一声,浑身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将自己身边的士兵的武器一把夺走。
那士兵一时大意,竟然让老三得了手。而拿起佩刀的老三,怒吼一声便向伤了老六的那人挥刀而去。
老三状若疯虎,一刀一刀毫无章法的向蛟龙去砍去。
有人习武时常常会问道:遇到什么样的武功最好闪躲?大部分的人往往会得到一个相同的答案:被透彻的武功路数最好闪躲,因为你知道下一招会怎么出,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啊!”老三大叫着,连续的快刀挥出,那鲛龙骑竟是被逼的不敢近身回击。这倒也不是担心不是老三的对手,而是不愿意让自己受伤。
“一群废物。”靳队长冷哼一声,右手摸上配剑,随后寒剑出鞘。一瞬间,一股锐利的剑气爆发而出,向老三奔去。
“老三啊!”靳何安大喊一声,强忍着伤口疼痛,不顾一切的冲向老三。他无法再保持冷静,因为自己如果再冷静思考,那耗费的时间,将导致更多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忽的,靳队长身型一动,挡在靳何安的面前,冷笑道:“我要你感好好受亲人死在自己眼前的绝望。”
“大家快逃啊!”反应过来的大姐大叫一声,自己却奔向老三。她想着,能多活一个就是一个,但自己是老大,就必须保护好自己的弟弟。
老三感受到自己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却看到不敢置信的一幕:那剑气噗嗤一声准确无比的命中人体,鲜血飞溅,原来是大姐替老三挡下了致命的一击。
老三目眦欲裂,眼泪瞬间决堤而出,他浑身颤抖着哀嚎出声:“大姐啊!”
“好机会!”鲛龙骑趁着老三回头的功夫,拔刀而出,向老三的脖颈砍去。随着一声金器划开血肉的声响,鲜血喷洒,一刀破喉。
“老三!老六!”
靳何安大吼着,他的眼泪止不住,攻击停不下。
但想救的人,救不了。想保护的人,护不了。
靳何安神态疯狂,他拳脚并用地攻向靳队长,然而对手只是防御,没有任何的进攻行为,但就算如此,靳何安也难以再进一步。
靳队长伸手挡住靳何安的攻击,又转头向自己的手下们下令:“杀,一个也不许放过。”
“我操!我操!我操!”靳何安怒骂着,对靳队长的攻击也越来越猛烈。但受了伤,消耗了体力,又怎么能突破他的防御。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你明明都答应我会放过他们的!”靳何安一拳打向靳队长的面门,但拳头还没到达它想到达的地方之前,靳何安整个人便瘫软下去。
随后,靳何安便听到自己最重视的人,一个个的被抹杀的声音。
“二哥!救我啊!”
“老五,快躲开啊!”
“我跟你们这群畜生拼了!”
靳何安身体彻彻底底的脱力了。躺倒在地上的他,用上了自己最后的意志力,想要爬起。但也只是能够勉强将自己的身体自地上撑起而已。一抬头,便能见到靳队长居高临下的目光。
“你被救出皇城那年,刚满一岁。”靳队长低声道,语气之中竟然有一种从未见过的悲伤情绪,“而那一年,我亲眼看着我的亲人,一个个死在我的面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靳队长揪住靳何安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的跟前。靳何安对上靳队长的脸庞,他能清楚的看到,这双幽蓝色的眼瞳里,有着无比浓烈的恨,怒,怨。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
“你恨我吗?我可是恨你恨到入骨,恨不得将你的皮生生剥下。”靳队长说这话时,都显得有些咬牙切齿,“上天让我失去所有的亲人之后,总算是稍稍怜悯了我,让我有机会报仇。”
“哈哈哈哈!”靳队长哈哈大笑起来,他手里配剑斜提,就要一剑斩下靳何安的头颅。
忽的,一道磅礴无比的黑色剑气,席卷着墨珠,铺天盖地而来。
这股剑气先是斩断了靳队长的配剑,随后又冲进银色鲛龙骑之中,所过之处,便是鲛龙骑飞起的人头,性命如飞溅的墨点般飞逝。
靳队长与靳何安不禁看的呆了,这股超乎寻常的强大力量,已经超过了武学的范畴,应该只能用神通来解释。
剑气散去,便见到莫染尘站立在这堆人头之中,手中的墨剑上,有点点鲜血滴下。
“你...”靳队长话还没说完,莫染尘已经到了自己眼前,他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脖颈处,他的手轻轻一提,便将自己一把提起。
快,快的不及眨眼。强,强的无法阻挡。
靳何安对上莫染尘的眼睛,他愣了一下,他看到那双紫色的眼睛里,也流下了两行眼泪。
“家破人亡”章节到此结束,主角的成长之路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