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张武的心中悔恨不已。
这次败阵,最让他伤心的倒不是自身,而是觉得对不起同袍,尤其是对不起自己的队率李牧。
曹阳和李牧,同为羽林孤儿年龄又相仿,再加上他们如此年轻便成为了军中队率,是以羽林中人常把二人相提并论,甚至还有人把他们称为“羽林双子星”。
两人之间的关系,同样是亦敌亦友。
比起曹阳老成稳重,李牧的脾气就显得较为火爆了。
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用这句话来形容曹阳和李牧,是再恰当不过了,两人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又是同样地优秀,分个高低自是理所当然之事。
平日里,无论是他们个人之间又或是两人的麾下,明争暗斗从来没少过。
今天的比试,既关乎南军和羽林的颜面,同时,也是他们两方一较高下的机会。
其实,早在周二郎发起挑战的时候,曹阳和李牧就已经商议好了。
他俩都清楚,无论第一场的结果如何,都不会这么轻易地结束。
所以他们就决定一人负责一场,以输赢论高下,急性子的李牧当时还提议,拿出一金添作彩头。
一金,也就是一万钱。
即便是对李牧这样的小军官来说,也不算是一个小数目了。
毕竟,十家中产阶级,家产加起来也不过十金。
在曹阳胜出后,李牧本来是打算亲自出马的,但张武却觉得,曹阳得胜在先,就是自家队率胜出后同样分不出高低。
加之他对自己拳脚颇为自信,便提议由自己代替李牧。
身为队率,李牧自然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便点头应允,却没料到张武最后输了。
李牧安抚过张武后,转身看向了不远处,那里站着的正是曹阳。
李牧没好气道“这一次算你赢了,钱,等回营之后再给你送去。”
说完也没等曹阳答话,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张大郎一干人,高声道:
“一输一赢,怎么分得出孰强孰弱?不若三局两胜,你我双方再各出一人,再来比一场。”
看着欢喜的南军众人,李牧的目光灼灼,里面就好似闪耀着一团火焰。
方才他问张武,是不是忘了羽林的规矩,这里的规矩指的是—输了不丢人,再赢回来就是了
前一句,李牧拿来安慰张武,让张武快点从走出沮丧。
至于这后一句,李牧决定留给自己。
在李牧心中,不管和曹阳怎么斗,那都是他们羽林自己的事,而和南军的比试,却是关乎羽林上下的大事。
李牧从不认为,离开了陈蔡就意味着脱离了羽林卫。
在他们这些羽林孤儿小的时候,就有人来教他们骑马、射箭,教他们忠君、爱国,教他们“一朝入此门,一生为羽林。”
看着对面的南军士卒,李牧轻声自语:“熟轻熟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没错,在李牧看来,和南军的比试,远比他和曹阳“争一时高下”要重要得多。
听到李牧的话,南军这边顿时就炸开了锅。
要知道,他们中最年轻的也比李牧要大上几岁,是,年纪大了会变得更加成熟,可年纪越大,他们也变得越要面子,没有人想要成为被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既然李牧要继续,他们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无论是年纪的优势,还是对荣誉的渴望,都不允许他们退缩。
赵广田被周二郎他们拥在前面,先前一直没有出声的他,终于有了反应。
他左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右手轻轻摩挲着胡茬,见状暗暗点头,对着身边众人评论道:
“旁的先不说,这群小子胆量倒是不小。
而且敢于挑战,还算没有缺了血性,看到他们,就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赵广田视线收回,等看到身旁的周二郎身上,面色一变,语气也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恨铁不成钢道:
“周平,你这小孺子!
亏老子还教了你几个月,你倒是干脆,上去就给老子输了一局,你是不是要诚心气死老子!”
周二郎撇了撇嘴,忿忿不平道:“要不是我轻敌,断不会被输给那姓曹的小子。”
“嗯?”
比起陈富贵,周二郎无疑要精明得多,一看赵广田面色微变,周二郎立刻就做出了决断,缩着脖子,周二郎二话不说就往人群里躲。
和赵广田顶牛,就是给他一百个胆,他怕是也不敢的。
在入军之前,周二郎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他的名气,在十里八村都数得着。
刚到南军的时候,周二郎被分到了赵广田麾下,当时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尝试过和赵广田对着干,不过,在被赵广田狠狠收拾了一顿后,从此就再也不敢在赵广田面前逞能了。
“队率,我看这小子还是个头头,应该有点棘手,要不俺去会会他?”旁边一人插嘴道。
说话的这人没穿甲胄,古铜色的肌肉裸露在外,给人很强的威慑力。
他一边说话,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过,他的目光却没有放在李牧的身上,而是满怀期待地看着赵广田,这种不屑的态度让李牧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赵广田略一沉吟,他也看出来了,对面的李牧,本事恐怕不下之前的曹阳。
而现在请缨的这人,也是经过几场大战的老兵了,拿下对面的小子,应该是不在话下。
就在赵广田要点头之时,一阵尖锐的嗓音响起:
“长孙殿下到!”
站在人群外,里面发生的事情刘进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在看到双方似乎要进行下一局交锋时,他终于是忍不住站了出来。
前世刘进就对女生的高分贝尖叫震撼不已,觉得一嗓子出来,简直是群魔逼退、百鬼慑服。
今天听周道喊来,倒也有几分那种感觉。
周道出声后,整个校场上下就知道了刘进到来的消息,喧哗声霎时间就无影无踪了。
陈富贵殷勤地走在前面,在人群中为刘进引出一条路,其实他这个保镖压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得益于刘进刻意的表现,在场的几百号人就没有认不出他的。
刘进径直走向中间,曹阳、李牧、赵广田纷纷前来见礼。
看着这三人,刘进心头涌上一股愉悦感。
眼前的三人有老有少且脾性各异,赵广田久经战阵经验老道,威望又高,曹阳勇于担当、尽职尽责,李牧年轻气盛、富有斗志。
目前来说,虽然都不过只是统率五十人的队率,但刘进相信,他们的未来绝不会止步于此。
不过,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太多的表情,对着单膝跪地的三人,刘进的声音古井不波:
“都起来吧!”
“赵队率。”刘进看向赵广田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孤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孤问你,在事情最开始发生之时,你为何不加以劝阻?”
刘进的话中,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味,如果非要论的话,更多的应该是埋怨。
之所以这样,即有刘进对赵广田这位老卒的敬意,也与这件事本身有关。
赵广田虽然有威望,但要论起职位来,他和曹阳、李牧他们是没有什么差别的,所以对于羽林那边,不能说赵广田没有约束力,但也很有限。
“殿下,此事确实是臣失职,臣甘愿受罚。”
见赵广田就要下跪,刘进忙止住了他,他只是不想这样的事情下次再发生,倒也没想过处罚谁。
“赵队率言重了,孤只是担心出了什么事,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赵广田拱拱手道:“诺!殿下放心,绝不会有下次了。”
刘进点了点头道:“今日之事嘛,依孤之意,不如就算平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