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科尼这个姓氏,可以上溯至一个更为古老的家族——法尔肯家族。
废王布伦达的后半生,是声色犬马的一生。这位神圣猎鹰帝国的末代皇帝逊位后便流连于青楼酒肆,不久撒手人寰,只留给后人一个打理得稀烂的封地跟一堆令人头大的继承权问题。
法尔肯家族复辟失败,不可避免地走向衰亡之后。这些私生子也受到牵连,被流放到帝国边陲。而数年后恶魔的另一场针对狮鹫王室的斩首行动给了猎鹰最后的血脉一个天赐良机。大敌当前,当初那些流放者摈弃掉与狮鹫家族的恩怨,同仇敌忾,挫败了奇袭的恶魔大军的进攻。此后狮鹫家族欣然接受了这些与他们共历磨难的私生子们,并赐姓法尔科尼,作为法尔肯家族的旁支存在。
拥有法尔科尼的姓氏也意味着拥有了可以世袭的贵族头衔,在等级制度森严的狮鹫帝国,贵族身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别于自持身份的传统贵族,法尔科尼家族的人为维持生计并不吝于去干那些不入流的活计,其他贵族也乐见‘他们的’人抢占这块黑白两道之间的市场,好获取高效便捷的情报,为他们攫取更多利益,或者提供些见不得光的消遣。走私贩子、地下打手、放贷人、甚至皮条客……小法尔科尼们活跃在这块鱼龙混杂的灰色地带,如鱼得水。
邓肯同样如此,他曾是经历过第五次月蚀战争的老兵,退役后一直以剑术教官的公开身份给有需要的雄鹿领贵族私军上课。而暗地里他则是盗贼兄弟会的一个小头目。旗下不仅经营着家地下钱庄跟两处赌场,还是一个妓院的幕后金主。除了不被视作猎鹰家族的正统,上不了台面外,邓肯倒也没遇到太多不便。
恰逢安德烈王子叛乱,前线吃紧,就连他所在的苍泉郡也受到了战乱影响。他名义上的领主借口募集粮饷,借机大肆搜刮,甚至把算盘打到了他的头上。早已萌生去意的邓肯辗转打听到隔壁乌鸦公国的大公史蒂芬正趁女皇与教廷无暇他顾的时机卖官鬻爵,便索性变卖家产捐了个溪流郡的子爵,领着手下几个亲信匆匆赴任。
有了爵位就意味着有了自己的封地,领民,以及对高一级领主的义务。溪流郡的官老爷听说他还有训练士兵的特长,于是又塞给了他一队刚募集没多久的新兵蛋子,要他尽快训练完毕好投入战场。
邓肯本来倒是不以为意,在哪练兵不是练?权当是赴任路上的一点调剂,但经验丰富的他接过这支部队指挥权的头天开始就察觉到不对劲来。乌鸦公国毕竟以商为本,这支新兵也多是城里富贵人家的孩子,年轻,生活优渥,不听管教,还吃不了苦。他们参军基本就是抱着广结人脉的想法来的,看能不能结识几个大人物好给家族的生意添点便利。殊不知大人物们只是把他们当成为了完成女皇的募兵任务而随手挑出来拿去送死的炮灰,在他们看来这些新兵与那些棕皮肤的贱民没太大区别。唯一的不同,也许只是他们阵亡后家里人还能领到一笔抚恤金,而兽人则什么也没有。
即使是平日吊儿郎当惯了的邓肯,一时间也难以适应这些新兵表现出的那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油腔滑调。这跟他在雄鹿领训练的那些来自苦寒之地的士兵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倒是对上头分给自己的这些个少爷兵没抱多少期望,也没指望这些温室里长大,还没明白战争的残酷的孩子们突然就想明白这些重复而枯燥的动作与招式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救下他们的命。他只是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尽可能地多教些活命技巧给他们。至于上战场后还能从平日里的偷奸耍滑中想起多少有用的东西,就全看这些人的造化了。
方才的三个被教廷通缉的逃犯本来是邓肯特意放给这群新兵的试金石,他特意留出这个方位没用力场盾封死,目的是考核最近一直在操练的阵型变换,没有什么比一场实战更能检验士兵平日训练成果的了。
按邓肯的设想,哪怕是群新兵,即使没法彻底钳制住这三个逃犯,至少也能迫使他们从方阵侧翼绕行,从而争取到不少时间,但这群家伙竟然就这么被人直截了当地从方阵中央冲了出去。
还是骑着刚从斥候那里抢来的马,还被冲了两次。这让邓肯手下这群新兵战斗素养有了一个更为直观的认识。
说句酒囊饭袋大约都是轻的。
帝国的步兵方阵是帝国人的骄傲,靠着这一专为克制以速度见长的部队而生的稳健而又扎实的防守反击方阵,帝国才得以在其他种族的环伺下牢牢把控住艾西亚大陆最为富庶的中土之地。千百年来,无论是矮人的熊骑兵、黑精灵的迅骑兵、蜘蛛教派的死亡骑士、兽人的半人马、还是地狱的魇魔,甚至是矮人们的守护神阿莱克斯麾下的火英灵瓦尔基里也没能在帝国的步兵方阵前占到半点便宜。但就是这样的方阵,活脱脱被三人两马给冲成了筛子。
新兵们此时一个个噤若寒暄,一改往日的懒散劲,默默集结在邓肯身后。大约也是知道放跑了那三个人让他们教官脸上有些挂不住。邓肯则一言不发,注意力全被林萧他们掘出来的新坟给吸引了过去。
比起责骂士兵,对邓肯来说查清那几个逃犯的身份显然更重要些。领头的那个人类脖子上的挂饰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参军时那个严厉但公正的长官艾德里克似乎也戴着造型相似的三角节。而且他也是第一次见潜逃途中还有闲心给路边尸骨砌坟的逃犯,从这里着手兴许能找到点关于逃犯的线索,也许两人就是被他们所杀,甚至可能死去的就是他们的同伙也说不定。至于死因,分赃不均,杀人越货,都有可能。
“托伊沃,阿里娅。”他把斜挂在当做墓碑的石板上的水壶翻了个面,然后将水壶上刻着的字大声念了出来。倒是跟墓碑上的两名死者名字对得上号。
他闷头想了会,突然猛地一震。
那个人类逃犯似乎提到过,其中的一个人‘死于恶魔之手’。到溪流郡的时候他并没有收到任何关于恶魔的目击报告,但如果确为恶魔所杀,那凶手只要不是高阶恶魔,多半还潜藏在附近。
念及至此,他随即转身面对手下的士兵,发号施令。
“都过来,把这个坟给掘了。”
新们面面相觑,都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子爵大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有人怯生生地回道。
“我看起来像在开玩笑?”邓肯没好气地回他。“我不想重复第三遍,你们,都过来给我把坟掘了,我要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