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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3秒(上)

凌晨,这场倾盆大雨已经下了整整两天,眼下的这座城好像被老天爷狠狠洗刷了一样,街上空无一人,连平日里熬夜拉客的出租车在马路上都寥寥无几,这是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眺望这片生育我的大地,看上去如此安静,像熟睡的婴儿一般,照亮远处河面的也只是大桥上那一片雾蒙蒙的点点亮光。这时候,好像什么也不怕了,仰起头微笑着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就像拥抱新的人生那般,让雨水冲刷掉今生的厄运,来世请赐予我一个美好的生命!

咚……

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坠落下来,砸在了地面上!周围一片漆黑,家家户户伴随着淅沥沥催眠的雨声,早已经进入甜甜的梦乡,没有人会在意那一声沉闷的响声,只因为只有一声。

天渐渐微亮,因为是夏季的原因,黑夜总是如此短暂。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整个世界的颜色变得明艳起来,树上的叶子有规律的滴答着露水,一颗一颗落在地上纹丝不动的她身上,她好像睡得很熟。正在她不被打扰好梦的时候,远处缓缓走来了两位互相搀扶,格外小心的大妈,她们交头接耳小心翼翼的上前打探着,还未到跟前只听一声惨叫,另外一位大妈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双腿立马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的小水坑中,她只感觉胃里突如其来一阵灼热,还没趁自己准备强忍下来,身体反应就已经不自觉的趴在一旁呕吐着。

没过一会儿,周围就已经站满了被吸引来的居民,说来他们胆子也够大的,每一位都面红心不跳的三五成帮八卦起来,甚至有一些小年轻还拿起了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的表情开始不知道与手机另外一边的谁,津津有味的交谈着,时不时竟然还发出轻微的笑声,无一不例外从未有人对于这个年轻的生命感到惋惜!

警察和120来了以后,法医检验了一下死者的死亡原因,法证采取了一些有关死者的物证,就赶忙拉走了这位本来青春正茂的少女,留下的只有地面上渗透的雨血和白色粉笔画出的死姿轮廓图,没有好戏看的居民也觉得无聊乏味,情绪中夹杂着诸多不满分散走开。

听说,还未到中午吃饭的时间,死者的照片不知道被谁传播在网络上满天飞,而底下一条条惨不忍睹的评论,使人觉得这个世界如此灰暗难堪。

网友1:天啊,为什么要跳楼,是不是被男朋友抛弃了?

网友2:不会是被人搞大了肚子,不想负责跑路了吧?

网友3:什么情况?有人知道原因吗?

网友4:真够衰的,哪跳不好非选在我们小区,真晦气!以后都不敢出门了!

网友5:她是怎么让自己达到这么扭曲姿势的?看起来挺艺术,真想画下来!

网友6:她是不是被qj了呀,想不开自杀了?你看她穿的裙子,那么单薄!

网友7:咿~好恶心,好恐怖,既然还笑着!

…………

铺天盖地网上的留言,已经再也没有人想要知道这位花季少女真正跳楼的原因,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猜测中,他们也都把自己幻想成了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你一言我一语。

“怎么样?”一位带着口罩身穿隔离防护服的女警官推开了验尸房的门,淡定的询问道,面对躺在冷冰冰铁床上的死者,好像并不害怕也不关心。

“应该是自杀无疑了!”法医走开尸体旁边,一边解着防护服的衣带,一边说。

“行,她家人已经联系到了,等来了确认下尸体身份,就可以送到殡仪馆了。现在的小姑娘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验尸报告我拿走了!”她漫不经心的翻阅着手上的报告,冷笑着瞪了一眼尸体,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一会儿站在大厅里也能清晰的听见长廊最深处传来的哭声,那样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一位年纪50多岁的阿姨泣不成声的瘫软在尸体旁的地上,就连几个壮硕的男警官也抬不起来她。是啊,白发人送黑发人,她的母亲后来告诉警察,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活泼开朗,她始终相信自己的孩子不会自杀,一定有原因。但是,法医结果已经出来,确实如此,听完警察斩钉截铁的态度,她更加的伤心欲绝,因为它坚信的最后一道防线竟然也崩断了。

事后,母亲简单的操办了一场葬礼,前来的多数也都是亲戚或者母亲的朋友,而女孩平日里交往的那些所谓的闺蜜,挚友几乎寥寥无几,沉浸在伤痛中的母亲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的。

一周后是女孩的头七,她的母亲在屋里摆满了她最喜欢的幸福花,点亮了最爱的星星蜡烛,关掉了家里所有的灯。因为单亲家庭的原因,她特别珍惜每一天和母亲在一起的时光,直到后来重组了家庭,她多了一位疼爱她愿意接受她的继父,她从来没有奢望过会有这么幸福的家庭,从那时候起她感觉自己的生命中是闪闪发光,阳光明媚的。继父瞧见自己老婆思念的模样,也于心不忍,不想再用现实打击她的幻想,她的执念。

继父走到阳台边,轻轻的关上了推拉门,拉上了客厅的窗帘。他知道女孩不喜欢外面来往车辆的噪杂声,还有远处大楼照射出的白色激光,这么多年来只要夜幕降临她都会这么做。弄好之后,继父把沙发上有些倾斜的一只大娃娃摆了摆正,然后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丝响动的坐在了老婆身边,然后悄悄的环保住她的肩膀,轻轻揉了揉坚定的看着她点了点头。表示不要心急,他也一样相信他们美丽可爱的女儿,今天一定会回家,他们一起等待着。

时间是漫长的,午夜的钟声突然想起,吓得两口子一哆嗦。外面不知道为何瞬间刮起了一阵阵大风,透过阳台上的窗户,吹在门上呜呜直响。母亲知道是女儿回来了,激动的站了起来跑过去打开了阳台门,狂风吹进屋内,窗帘一刹那飞舞起来,满屋子的烛火左摇右摆,可就是没见熄灭一盏。母亲兴奋的又跑回客厅中间,不停转圈呼唤着女孩的名字:

“一一,一一,妈妈的宝贝,妈妈的好女儿,是你回来了吗?”

继父站在远处被刮进来的风吹的眯缝起双眼,他明白念女心切,虽然看似有些发疯,但也好过上去阻拦,他坚信时间可以冲刷一切。继父一向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即使觉得老婆的行为荒唐至极,如果换成别人可能他早就已经翻脸不认人了,正在继父感觉到心疼又无奈的时候,客厅的55寸电视机突然亮了起来,这让站在一旁的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心脏也有点吓到的砰砰砰一直跳。

呲……呲……电视机没有任何画面,伴随的是貌似接收不到有线讯号飘出来的黑白色小雪花。本大声哭喊的母亲也静止在屏幕前,脸颊上的泪痕印子相互交叉着,看上去不知已经哭了多久。继父担心的上前拉住老婆的手,然后拥到怀里向后退去准备坐在沙发上,正在他们转身的时候,电视机突然传来了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妈妈~”

夫妻俩被叫声吓得一哆嗦,停下脚步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一起缓缓的转过身。

“啊!”再思女心切,可母亲一大把年纪也经不起这般恐怖。

继父紧紧攥着老婆的手,外面烈风凛凛,可他的手心和额头早已被惊吓的出了许多冷汗。

电视里,那幽长黑暗的背景,虽然没有3D眼镜,但也能感觉到里面的凄凉与不寒而栗。一一垂着头,看不清她的面容,只有那生前一头飘逸的长发挡在前面,但现在看上去非常的凌乱,好像还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上面!

“一一!”母亲颤颤巍巍的叫出她的名字。

“妈妈~”她的声音没有生气而悠扬,像自带了混响一样透彻在这个屋内。

“一一,妈妈好想你。”知道是自己的女儿,母亲已经忘却了眼前这位幽灵般的存在,瞬间捂住嘴巴再次不停的抽泣。

“妈,我不甘心!”低沉的语气中好像也开始渐渐伴随着哭泣的声音。

“妈,我不甘心,我要报仇!”女孩的哭泣声越来越重,可能与人不太同,她的哭声非常的刺耳,犀利,让人听了耳朵跟脑袋会产生疼痛的感觉。继父和母亲因为年龄的问题,根本受不了这种频率,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更加难过,所以一直强忍着,可是却不知道二人什么时候晕过去的。

清晨还是继父的儿子开门回家,本想帮着收拾些妹妹的遗物才发现的,他赶紧拨打了120,将老人送进了医院,儿子一直守在二老的病床前,除了去上厕所意外,几乎寸步不离。

“一一,一一!”母亲突然惊醒,双手在空气中捕捉着什么,猛的睁开眼睛做了起来。

“妈!”儿子听见声响赶紧走上前扶着母亲。

虽然这个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可因为长年生活在一起,况且自己亲母早就已经不知去向也从未管教过自己,所以男孩心中对于这位‘新妈妈’很是期望、期待,幸好母亲对于自己从来不吝啬,住在一起后就悉心照顾,也没有想到还多了一位漂亮懂事的小妹妹。

对于妹妹的意外去世,哥哥心中是非常的自责,尤其出殡的那天他看见妹妹躺在玻璃棺材里的样子。半个脑袋基本上是空的,腿和胳膊也都是后来才接上的,根据网上传播的视频和照片,哥哥也稍微看了点,但内心始终没有那么强大的可以接受这一切,所以点开后没有超过三十秒就给关掉了。

视频和照片里,妹妹面带幸福的微笑,但看上去也有点渗人,一半的脑袋里的脑浆全部喷溅在地上,两条腿叉的很开,其中一条已经翻卷开来,里面的白骨已经穿出皮肉,还有一只胳膊也拧巴的不成样子像一堆烂肉一样伸在外面,肚子因为重力的原因早已经破开,场面尤为血腥恶心,真心搞不懂那些袖手旁观的人怎么还有信心记录下来。

“壹嘉,昨晚你妹妹回来了,你看到了吗?”母亲激动的拉着儿子的胳膊。

“妈,你先别激动,先躺下。”他细心的把枕头放在床背上,轻轻将母亲扶下身子软绵绵的靠在上面。

“妈,你别动,我给您先倒杯水!”看着如此懂事的儿子,母亲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壹嘉,我们这是在哪呢?”这时候母亲好像有些清醒了过来,看了看四周。

“咱们在医院呢。今早我回家,你跟我爸都躺在地板上怎么都叫不醒,没办法就叫了救护车,可吓死我了!”说着他坐在了母亲的身边,把手中的水杯递了过去。

“你爸呢?”母亲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询问起来。

“妈,你别慌,我爸这不在你旁边还没醒呢嘛!”母亲扭头看了看旁边仍然处于昏迷的丈夫,担心之余也算松了一口气。

“对了,壹嘉,昨儿晚你妹妹回来了!真的!我跟你爸都看到了!”母亲把水杯放在床头,满眼激动的泪水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妈,妈!你冷静,现在你什么都别想,医生说了你跟我爸是伤心过度,最近为了一一的事操心过度,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鬼怪,你也让一一走的安稳些。”儿子不停的安慰着母亲。

“不!不是的,你妹妹她说什么不甘心,说要报仇!”母亲的手慢慢从儿子的掌心缩了回去,眼神缥缈的看着周围。

“妈,你太累了,我觉得你需要好好休息。”他站起身子,将母亲慢慢躺在床上,准备让她再睡一会儿。谁知道刚躺下去没有多久,旁边的一阵咳嗽,让他措手不及。

他连忙帮母亲盖好了被子,转过身看见父亲干裂的嘴唇,蜡黄的皮肤,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几岁的样子。他拿起刚才母亲没有喝过得水杯,坐在床边一口一口慢慢的喂进嘴里,直到父亲可以翻过身舒坦的长吁了一口气。

“你妈呢?”父亲斜眼看着儿子。

“我妈醒了一阵子了,刚让她躺下您就醒了。”

“壹嘉,昨天晚上我们看见你妹妹了!”父亲眼神里布满了惊恐。

“爸,你怎么也这样?”儿子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

“真的!你妹妹就在咱家电视里,头发长长的垂在面前,上面看上去好像还黏着脑浆,一直说她不甘心,要报仇啊!”父亲像母亲一样激动的紧紧拉住儿子的胳膊。

“爸,你别自己吓自己!”从来不信妖魔鬼怪的父亲既然都这么说,壹嘉的心里也开始有些发毛。

“壹嘉,你现在赶紧回家一趟,看看你妹妹有没有什么日记本或者她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对了,还有手机!”显然父亲要比母亲冷静了许多,他没有忘记昨天的那一幕,他心中感觉到女儿的自杀一定非比寻常。

站在家门口,空荡荡的走廊反而让壹嘉多了一丝寒气,他把钥匙插进去,鼓起勇气推开了家门,迎面而来的还是昨晚满地已经烧完的蜡烛空壳,还有阳台上空气对流突然吹进的一阵冷风。他赶紧关好门,外面阳光那么炙热,这大半天应该不会再闹鬼了吧。别看壹嘉身高180多,可经过一早父母这么一闹腾,他也是心虚的不行。

他走进妹妹的房间,还如同原来那样非常整洁干净,他细心的在书架上翻来翻去,可都是一些言情小说或者是原来学习的资料。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桌柜床头都没有,他把目光锁定在了床底下!他聪明的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跪在地板上掀开床单,果然有一个粉蓝色的大格子,他伸进去胳膊准备拉出来,好像还挺沉的样子,三四下才捞出来。

壹嘉费力的瘫坐在盒子的前面,小心得打开盖子。妈呀!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这个盒子里全都是一本一本厚厚的日记,有的上了小锁,有的直接就可以打开。

他随手拿了一本没有上锁的,双腿盘坐着准备仔细看看平日里妹妹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藏匿起来:

2013年4月22星期一多云

心情很不好,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就只有自己。没有人愿意相信我,更没有人和我站在一个立场上,真的很孤单。原本以为亲如姐妹的好朋友,为什么宁愿相信一个根本没有认识很久的人,而不相信有着多年情谊的我呢?今天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短信,我也道歉了,但是没想到晚上看到那个贱人发在圈里跟她们一起玩耍开心的照片,我承认内心好像有一头洪水猛兽,如果现在我手里有一把枪,一定会冲过去。不,其实我不敢,我依然懦弱!

壹嘉一页一页翻看着妹妹写下的心酸文字,好像似乎明白懂得了什么。他放下拿起来的第一本,然后开始拼命的倒腾起来,他心想既然13年妹妹就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么她自杀前一定还会留下一本。果然,在诸多看上去都很心的本子里,他找到了。但是有点可惜,这个本子有上锁,而钥匙他根本不知道放在了哪里。正在他愁眉苦脸抓耳挠腮的时候,他想起来厨房的菜刀,于是毅然决然的站起来走进厨房,三两下就解决了这种劣质小锁。他把锁扔进垃圾桶,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准备迎接什么可怕事情到来的样子,闭起了双眼随便的翻开了其中一页:

2016年7月21日

我失去了所有。曾经最要好的朋友!我的爱人!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对我?现在的我一个人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每日无精打采的游荡在这世界上,我感觉路过的行人都在放肆的嘲笑着我,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神。

前几日在酒吧偶遇到了很久以前的朋友,他让我看了那个恶毒的女人给别人说我的聊天截图。我的内心很愤怒,我真的很想拿起一把有利的武器,一刀一刀的刺过去。可是我内心多么的澎湃都遮挡不住现实中的懦弱。我感觉人生是灰暗的,过去这么多年,她为什么不肯放过呢?

壹嘉看到这里没有在往后面翻去,生气的将本子合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拿起外套夺门而出。此时,他心里已经对于妹妹自杀的原因开始渐渐明朗,但是为了父母的身体他选择了隐瞒。

他请了两名护工,分别照看两位老人,而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办理。回到家,壹嘉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收藏好带回来的日记本,他打开电脑开始搜索那个恶毒女人的踪迹,也向身边无数的朋友打听了有关很多。因为壹嘉具体并不知道她叫什么,所以找起来实属有些费力。后来还是偶然间在酒吧遇见了妹妹当时的那个背叛她的闺蜜--小爱!趁着这个平日里行为有些放荡的女人喝多的时候,在卫生间里一个壁咚就解决了,而也就是这天晚上她还告诉了壹嘉许许多多可能一一都不知道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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