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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好学生

李四有的上学之路可谓坎坷、崎岖不平,在李四有五岁的时候,李四有突然感到了寂寞,因为平时和他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哥哥——李三丰不见了。

李三丰早出晚归,肩上还背了一个洋气的书包,这书包是李四有从出生到现在见过的最洋气的东西了,李四有摸着李三丰充满和新衣服气味一样的书包,心中产生无限憧憬与遐想,摸着李三丰新发的书本,上面散发着墨香气,李四有闻着闻着,觉得这香气比刚成熟的麦子的香气还香,比胡麻成熟是胡麻地里发出的气息还香,李四有不明白,上学是个什么玩意儿,上学是不是像饿了的时候吃一碗面片那样舒服,上学是不是像口里含着一块冰糖那样美味,突然,李四有对于上学有了无限的憧憬,并且李四有逐渐展现出了他在学习上的天赋。

当李四有的母亲在给李三丰教算术时,李四有也在一边旁听,当李四有的母亲问李三丰刚才教过的题时,李三丰摸着脑袋答不上来,李四有的母亲埋怨李三丰太笨,她又语重心长、不厌其烦地为李三丰解释了一遍。可是,往往这时候,喧宾夺主,李三丰没有学会,李四有却抢着说出了答案,李四有的母亲很高兴,她望子成龙的心愿总算有了着落,这时候,李四有和李三丰的性格差别在童年时期就显示了出来。

李四有比较内向,不爱说话,但李四有的记忆力比较好,在李四有的父母干完农活时,李四有总是争先跑去麦笼里或者墙角下抱了他的父母因为天热而脱掉的衣服,从这一点上来看,李四有自小就是很顾家的。

李三丰则不同,他似乎从小就很讲义气,人缘也不错,在李三丰上小学的时候,李三丰有好几回干了几件很哥们义气的事,只是,在李四有的眼中,李三丰干的这些事差点儿使他丢掉了大拇指。只是想要剁掉李三丰的大拇指的人是他的母亲。

那时的李三丰就知道了钱的好处,那时候李三丰虽然没有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意识,但李三丰就清楚地知道,钱能买冰棍吃,钱能买雪糕吃,钱能为别人买烟抽。

李三丰当时是很客气、很礼貌的,他为全村的学生都买了一个冰棍,他给全村的学生都发了一支烟,买了一包烟还没有发完,李三丰就觉得这烟不能带回家,于是李三丰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

李三丰为了处理剩下的半盒烟,他在自家的地里挖了一个坑,然后将剩下的半盒烟埋了起来,李三丰自认为他销毁证据的行为做得天衣无缝,于是他用手拍拍身上的土,然后大摇大摆的回家了,可是,令李三丰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母亲侦查起他的“案件”就像黑猫警长一样。

凭借敏锐的意识与超前的洞察力,李四有的母亲终于可以断定,李三丰乘晚上下炕撒尿之计偷偷地从他父亲的衣兜里拿钱,然后李三丰就拿了晚上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得了的钱而大肆挥霍。

在一个晚上,夏日炎炎,李四有早已脱光了衣服钻进了被窝,因为是大人的被子,农村羊毛做的被子厚而且硬,李四有钻进被子时的动作像一只田鼠钻进洞后然后又把头探出洞口向外看,像一只狗钻进狗窝一样趴在狗窝里看外边。

李三丰则没有这么好的享受了,李三丰这会儿正在祈爷爷、求奶奶,乞求他的母亲放过他,因为李四有的母亲手里拿了一把宽宽的菜刀想要砍掉李三丰的手指头,就因为李三丰偷偷地从他父亲的衣兜里拿钱,令李四有的母亲更加气愤的是,李三丰拿了钱,不好好自己拿着花,还给别人花,这简直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不懂珍惜,不知节俭。

其实身在被窝静静的看着戏的李四有心里也不好受,李四有以为他的母亲真会剁掉李三丰的大拇指,李四有想象着李三丰的大拇指被剁掉之后的情景,剁掉之后李三丰的手肯定会不停的流血,他的母亲肯定会找一条布,然后包在李三丰的手上,李四有想象着李三丰的大拇指被一条布包着的样子,他觉得那样子一定会很丑。

李四有的母亲在她的两个儿子面前将戏做足了,后来的李四有觉得,凭借他母亲假装要剁掉李三丰大拇指当时的演技,他的母亲没有成为国家一级演员真是可惜。

李四有提着心、吊着胆,生怕他哥的大拇指会被剁掉。

李三丰的母亲左手拿着菜刀,高高举在头顶。她叫李三丰把手指拿出来。李三丰两手背在身后,哭着乞求他的母亲说:

“妈,我再不偷了。”

李三丰的母亲说:“把你的手拿出来,给你一点教训,不然你没有记性,下次还偷!”

李三丰哭着说:“真的,我再也不偷了!”

李三丰的母亲说:“快点,把手拿出来,你不要逼我让我动手,手拿出来!”

李三丰绝望的将右手拿到身前,不停的哭着。

李四有的母亲本想是给李三丰一点儿教训,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李三丰却这么听话,如此利索地拿出了手,这让李四有的母亲一时没有台阶可下,好在李四有的母亲转而头脑一转,她对李三丰说:

“把你左手拿出来,右手还要写字。”

无奈李三丰只好拿出来左手。这时,李三丰的母亲用她的右手一把抓住李三丰的小手。李三丰的母亲问李三丰:

“当时是哪只手偷钱的?”

李三丰哭喊着说:“两只手一起偷的。”

李三丰的母亲说:“那好,那就把这只手的大拇指剁掉,免得你再偷东西。”

李三丰大概是真被吓了一跳,他往回抽着手,身体把手向后拽,再一次祈求他的母亲说:

“不要剁,妈,我再也不敢了!”

李三丰的母亲说:“偷东西就要剁手指的,看你以后再敢不敢偷了。”

李三丰哭喊着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三丰的母亲见李三丰被吓得脸都黄了,她觉得她的目的达到了,于是李三丰的母亲将脸色缓和下来,她再次郑重地问李三丰:

“以后真不敢偷了吗,偷了的话咋办呢?”

李三丰忙说:“真的再不偷了,我保证!”

李三丰的母亲说:“那好,我就再信你一次,你要是再偷,我就将你两只手的大拇指都剁掉!”

李三丰的哭声变小,哽咽着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李三丰的母亲问李三丰:“拿去的钱都去干啥了?”

李三丰说:“买成雪糕和冰棍了。”

李三丰的母亲又问:“剩余的呢?”

李三丰说:“买成烟了。”

李三丰的母亲问:“烟在哪里呢?”

李三丰说:“一些发给人了,另外一些埋到地里了。”

趴在被窝里静观其变的李四有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重新回到了肚子里。直到多年以后,每当李四有与李三丰回想起当初的情景时,李四有每一次都会由衷地对李三丰感叹说:

“当初真的把我吓坏了,我以为老妈当时真要剁你的手指头。”

李三丰说:“是啊,当初我也是那么认为的。”

李四有又说:“其实现在想一想,老妈断然不会剁掉你的手指头的。”

李三丰说:“就是现在也明白过来了老妈当时断然不会的。”

李四有感叹着说:“当初真把我吓坏了,你当时怕不怕?”

李三丰说:“怕,当然怕了,怎么能不怕呢?”

当然了,李三丰在干出这件“伟大”的事的时候是在上小学,当时李四有与李三丰在万城小学上学,万城小学离李四有的家比较远,上学的时候李四有与李三丰都要步行四十分钟才能到万城小学,然后晚上放学后他们全村的学生都要排了长长的队往家里走,每个人身后背着书包,脖子里戴着红领巾,真是黄土高原上一道靓丽的风景。

可是,在上万城小学之前,李三丰在离家更近的仁源学校上了一年的学,李三丰上的是一年级,在李三丰上一年级第二学期的时候,李四有因为对于上学的憧憬与好奇也跟着李三丰去上学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当李四有回忆起那时他第一次踏入校园、走进教室的情景时,李四有还是会觉得感慨万分、感慨万千啊!

当时李四有怯生生地走入教室,背着一个旧的布书包,李四有的母亲给李四有说了,等他这学期念完到了二年级就给他买新书包。

当时的李四有觉得他像一只羊一样踏进了狼窝里,当李四有走进教室时,一个老师和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李四有,李四有仿佛是这些人目光的焦点一样,李四有听了老师一声安排,他都快魂不附体的走进了一个座位,然后把书包拿下来放到桌箱里,这一下,李四有起码初步觉得上学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这里的凳子是李四有陌生的,桌子是李四有陌生的,眼前的黑板是李四有陌生的,眼前的老师是李四有陌生的,周围的同学更是李四有陌生的,多年以后李四有一直在努力回忆当初他第一次上学时跟他同桌的人是男是女、有没有和他说话,李四有模糊地记着当初与他同桌的人是个女生,并且她还要了他的铅笔帮他削好了铅笔。

那时候,大多数学生削铅笔的工具都是刀子,有铅笔旋的学生都算作是富家子弟,在当时拥有一个漂亮的铅笔旋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并且你会因为有铅笔旋而变得人缘很好,甚至在同学中的威望很高,因为所有人都想借你的铅笔旋一用,你可以挑平时与你关系好的同学先借给他们用,用铅笔旋削出来的铅笔就是比用刀子一刀一刀削出来的铅笔好看,笔尖像个圆锥一样,用铅笔旋削铅笔时也不用把手涂黑,总之,铅笔旋相比于小刀来说简直高大上。

可是李四有像“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卒”一样,并且出师不利。当时李四有的班主任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人们称它为小王,之所以称小王,一来是因为他个子小,二来是因为他姓王。小王的腿有残疾,不过李四有当时可没有一点儿要嘲笑小王的意思,只是因为当时李四有不知道值日搞卫生的安排,在李四有值日的那天,李四有压根儿连笤帚都没动,他连簸箕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于是,在上下午自习时小王将李四有叫到了讲台上,小王用板子在李四有的手掌上打了几下。自此,李四有的意识里又重新认识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老师是会打人的,这老师会打人这个事在李四有的意识里就简直像老虎会吃人这个事一样让人恐惧。自那以后,李四有就对老师产生了恐惧感,就对学校产生了恐惧感。那个时候,李四有听到校园中的铃声响就像有一把梭子快速的在李四有的心上扎,扎得李四有全身冒汗、头皮发麻。

当时,李四有还分不清校园里的铃声是预铃还是正式上课的铃声,当李四有跟着李三丰刚进入校门时,早上上课的预铃“当”一下响起了,这铃子“当”的一声,简直像是在李四有的心中判了一个死刑一样,此时,李四有望着两边长满了树的一条长长的校园的马路时,他仿佛看见的是一条通往监狱大门的路,他的脑子里有一个错误但又坚定的想法,那就是铃声响了他迟到进入教室时小王又会打他,他为了避免被小王打,他一住脚,一转身,原地来一个向后转,然后向着回来的方向往回走,李三丰赶紧拉住了李四有,忙给李四有解释说:

“这才是预铃,正式上课的铃声还没响呢,我们赶紧进教室,不算迟到的!”

李四有才不管这些呢,在李四有的脑子里,铃声响了再进教室就要挨打,他可不想见到如狼一样的那个老师,如狼一样的那群盯着他的同学,李四有觉得,在他挨打时,那一群盯着他的同学一定在心里暗暗高兴,窃窃自喜。

李四有说:“迟到了,我不去教室了。”

李三丰着急的往回拉李四有,说:“你赶紧走啊,预铃响了三分钟之后就是正式上课铃声,你再不走,我们真的要迟到了。”

李四有这时候拿出了红军闹革命时的坚定,说:“我不去,要去的话你去!”

李三丰说:“真的,你再不走咱们真的要迟到了!”

李四有说:“那你去吧,我不去了!”

最终李三丰放弃了李四有,李三丰一手托着书包,立马向教室跑去,这时候的李四有是轻松的,是自由的,是悠闲的,李四有一个人背着一个单肩的黄布书包,他时而把书包挎在肩上,时而提在身后,时而又把书包举在头顶,他一步一步慢悠悠地向家里走去。

等走到了村子里流过洪水现已干涸了的河床上,李四有停了脚步,他现在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他心里有一个奇妙而且成熟的想法,那就是等李三丰中午放学后他与李三丰一起回家,这样一来李四有觉得他就算是上了半天学,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如此之好,以至于使得他虽然逃学却心安理得。

李四有将书包抹下来放到地上,他看着一块块因为干燥而翘起的土块,这些土块是他用来运筹帷幄的士兵,他要用这些土块建造出一个房子,建造出一座城市,很是弯曲的土块他准备建造成一艘轮船,等这条河再发大水时他就可以乘坐着他建造好的轮船去接他用来运筹帷幄的士兵,然后去攻打别人的城,这一刻的李四有的心像是插上了老鹰的两个翅膀,他自由的飞翔在白云蓝天之中.

李四有的爷爷在看见李四有在河床上玩土块时,他叹了一口气,口中说:

“这娃娃不去念书,在这里玩泥块!”

村上的大人们看见独自一人在河床上玩泥块的李四有都不经意说了句:

“李老三的二儿子已经学校毕业了!”

李四有的母亲最终还是发现了李四有的这个举动,第二天,李四有的母亲亲自骑自行车将从学校返回的李四有载到了学校里,可小小的李四有竟然比成年的驴还犟,李四有的母亲虽然将李四有放到了校园中,可李四有就是不肯进教室,当时是天正好下过雨,校园中的低洼处积满了水,李四有的母亲没了法子,她让给李四有代课的老师威胁李四有说再不进教室就把李四有扔进水里,李四有二话不说,六亲不认,他不顾一切只是哭,像小蝌蚪一样找妈妈。

最后,李四有的母亲将李四有丢到了校园里就骑车一个人独自回家干农活了,李四有还是一个人步行着回家了,继续去干涸的河床上玩他的土块。

于是,李四有的母亲也在心里说了一句:

“李四有毕业了。”

不上学的这些时光李四有是怎么度过的,李四有后来也有些模糊,反正他只记得他当时穿了一双有一只大母脚趾露到外面的球鞋,经常和小伙伴玩的时候被同村的一个女生欺负,时常抹眼泪,伤心欲绝。秋天时,杨树的叶子变黄落下来,李四有就和李三丰去树底下捡树叶,然后把树叶抹干净,两人开始“拔河”,这大概是令李四有、也是令李三丰最愉快的事。

到了李四有六岁的时候,李四有的母亲听说万城小学要比仁远学校的教学质量好,她和村中的一位妇女意见相合,两人决定让他们的孩子都去万城小学上学,于是,李四有的母亲找到了在河床上挖沙子的李四有,然后把他载到了自行车上,李四有一看旁边这位妇女车后载着的他的儿子,也就是李四有平时一起的玩伴,李四有觉得他被打扮得像个新媳妇一样,简直花枝招展,香气喷鼻,看了他,李四有再低着头看了一下自己露在鞋外面的“大拇舅”,李四有把头低的更低了。

车轮滚滚,尘土飞扬,李四有终于随着他母亲的自行车到了万城小学里,李四有的母亲这次把李四有报到了学前班,她把李三丰则报到了一年级。这一年李四有六岁,李三丰八岁。

就在李四有“毕业”于仁远学校的那段时间,有一次李三丰竟然手里提了一页红黄相间的纸回家,上面还有用毛笔写的几行字,李四有第一次看到这个东西,觉得匪夷所思,另外让李四有对这个东西更加添了一层神秘感的是,他的母亲与父亲竟然把这个东西抹展了小心翼翼、一番郑重地贴到了炕上的墙上面,并且因为李三丰带回来的这个东西,他的母亲与父亲都笑意绵绵、满面桃花,李四有一时观察着贴在墙上面的这个东西,心中不禁有一个疑问: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四有心中好奇,便爬到炕上用他脏兮兮的手指摸了一下这个东西,没想到这时候李三丰却说:“小心你的手摸脏了我的奖状!”

李四有这时才明白这个很花的一张纸原来叫做奖状,李四有不明白,这玩意儿是李三丰写了多少字、搞了多少次卫生才得来的。

李四有摸着奖状,感觉这个东西越发神奇了。大概是李三丰也觉得李四有会把他心爱的奖状摸脏,他走到李四有跟前,将李四有从炕上拖下来,对李四有说:

“叫你不要摸了,你还要摸!”

李四有这时候气愤了,也委屈了,他用手拍了一下李三丰的奖状,说:

“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三丰说:“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自己去挣一个啊,你不要摸我的!”

李四有一下子“哇”哭了出来,口里轻声说:

“我也挣一个!”

大概李四有这时候就下定决心了以后要挣好多好多奖状。事实上后来的情形也的确如此,李三丰上学的时候是得过三好学生奖的,这是第一次,只是,后来因为李四有的学习成绩太过突出,人们只记得了李四有,却有点儿忽略李三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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