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餐厅的气氛显得很是诡异。
一进门，欧阳恒就发现这家葛同欢给他推荐的美食餐厅似乎是只为情侣开放的。
“葛老还说什么让我请顾雪晴来这里她一定会高兴来着……”
坐在对面的银发少女一点都没有开心的样子，反倒是阴沉着脸，让欧阳恒都显得拘束起来。
“呃……你想吃点什么？”
在侍应生的注视下，欧阳恒总算从嘴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半晌，顾雪晴都没有回应，这让少年觉得更加尴尬了。
他抬头仔细看向银发少女，却发现她的视线压根就不在自己身上。
顺着顾雪晴的视线，欧阳恒发现了一位身着红黑制服的少年。
这位少年孤身一人，显得和“情侣餐厅”的氛围格格不入，引来了众人的频频侧目。
一个人，是怎么有勇气来这种地方的？
难道他是在等人？
欧阳恒终于意识到了，这名面容阴沉的少年是在盯着自己。
“欧阳，他就是血影事务所的何无殇。”
“就是那个拿两千购买点押我赢的那个？”
欧阳恒仔细端详着不远处的长发少年，努力回忆着自己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字。
黑色的长发挡住了少年的半边脸，不得不说，他的造型相当做作。
皱着眉头，抿着嘴唇，何无殇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却又显得颇为滑稽。
总之，就是给人一种好像在刻意装酷一般的感觉。
“欧阳，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们看？”
“我哪知道啊……”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位长发少年猛地站了起来。
“他过来了。”
“我知道。”
“他要干嘛？”
“我哪知道啊……”
看着欧阳恒和顾雪晴的窃窃私语，何无殇的眉毛明显挑动了一下。
“你叫欧阳恒？”
长发少年刻意扶了扶额前的头发，努力地憋出了一种低沉沙哑的声音。
“呃……我是。”
“你是‘第三十八事务所’的？”
“对啊……”
何无殇把脸贴到欧阳恒的近前，撩了撩挡住左眼的长发，露出了一双淡棕色的眼瞳。
“哼！”
对视了几秒，长发少年重重地用鼻孔哼出了一口气，然后把手中的灵能长剑砸在了餐桌上。
“喂……欧阳，这人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顾雪晴一脸担心地看着努力维持着自己冷酷形象的何无殇。
“你说谁有毛病……”
话说到一般，长发少年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干咳了两声，便又端起了架子。
“我向你提出挑战，你敢接吗？”
何无殇从牙缝里挤出的声调显得非常古怪，就连欧阳恒都有些替他尴尬了。
“你等等啊。”
欧阳恒没有直接答复，而是取出了口袋里的通讯器。
打开“集成伪脑”的连接开关，欧阳恒通过意识和小艾交流了起来。
“这个何无殇是什么背景啊？”
“何无殇？”
小艾的声音传进了欧阳恒的脑海。
“对啊，我总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他是血影事务所的少家主，何无息的弟弟。”
“何无息？！”
欧阳恒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对长发少年的名字如此熟悉。
唐明在半年前的那场会议上，曾经提到过何无息的名字。
“他曾经和唐所一起夺得过‘青会’冠军？”
“没错，在那之后，他就转到了我们事务所。”
“原来如此……”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何无息现在人呢？”
欧阳恒隐约已经猜到了何无息的结局。
“他死了，在大灾难中被唐明亲手处决的。”
“亲手处决？！”
欧阳恒长大了嘴巴，他虽料到何无息已死，却没有想到是被唐明亲手杀死的。
唐明竟然曾经亲手处决过自己的伙伴？
“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抱歉，我也不知道，储存库里关于何无息的信息都被删除了。”
“……”
欧阳恒头疼了起来。
“这就有些麻烦了啊……”
唐明杀死了何无殇的哥哥，现在事主找上门来挑战，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你不敢？”
欧阳恒与“集成伪脑”是在意识中进行的对话，在旁人看来，就如同在发呆一般。
何无殇的眼神很是复杂，再加上他的眼睛基本上都被头发给遮住了，让欧阳恒根本无法从中猜出他的心思。
血影事务所是规模最小的事务所，正式成员只有五百三十六名，参加这次“青会”的年轻一辈也不过寥寥数十人而已。
作为血影“少家主”的何无殇本应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希望，却在家族中意外地没有什么存在感。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的性情实在是太过古怪了。
穿着、言谈、举止。
无论从什么方面，何无殇都在完全模仿自己早已逝去的哥哥。
就算这种模仿显得既偏执又可笑，他也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着。
那位背离家族，加入了“第三十八事务所”的兄长虽已故去，却成为了何无殇心中永难磨灭的伤痕。
“哼，看来你们的事务所也不过如此了。”
本应是挑衅的一句话，从何无殇口中说出，却有了一种悲伤和遗憾的意味。
“……”
欧阳恒按住了桌上的那柄灵能长剑。
“我接受你的挑战，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何无殇紧皱的眉头微微跳动着。
“你要是输了，就加入我们事务所！”
欧阳恒直视着长发少年的眼睛，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欧阳，你这会不会过分了？何氏家族好歹也是世家，让他们的少家主加入我们不好吧？”
“你不也是顾家的大小姐么？”
欧阳恒一句话就让顾雪晴闭上了嘴。
何无殇并没有在意两人的议论，只见他又拨了拨自己的长发，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酷的造型。
“可以，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要是你输了，就退出‘第三十八事务所’。”
“……”
在一瞬间，何无殇的眼睛中闪烁的光芒如星辰般明亮。
“怎么？你不敢答应？”
看着欧阳恒，何无殇努力从脸上挤出了一丝轻蔑的表情。
很显然，他在勉强自己。
恐怕常人很难想象，原本个性天真开朗的何无殇是如何将自己束缚在了这个名为“何无息”的空壳之中。
“我答应你，若我输了，就退出‘第三十八事务所’。”
欧阳恒站了起来，把桌上的灵能长刀交回了何无殇的手中。
“等等！欧阳，你疯了！”
银发少女惊呼着，拉住了欧阳恒的手臂。
“输了就退出事务所，你要怎么向唐所长和徐所长交代？你对得起信任你的人吗？”
顾雪晴的臂力很大，用力拉拽下把欧阳恒疼得是咬牙切齿。
“你……先放开我再说……”
揉了揉生疼的手臂，欧阳恒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你说你一女的力气这么大……”
“……”
在顾雪晴的怒视之下，少年连忙闭上了嘴。
“你放心吧，我不会退出事务所，因为我根本就不可能会输。”
“他可是3S+位阶的，而且血影何家的独有能力非常棘手，你知道吗？！”
顾雪晴紧握的拳头上关节有些泛白。
“我知道，我能赢。”
欧阳恒无比坚定的语气让顾雪晴放弃了继续劝说的念头。
“这场赌注是必要的，你认为呢？”
少年再次看向了面无表情的何无殇。
“哼！”
长发少年没有回答，夺过长剑后便要转身离去。
“……”
快步走到餐厅门口，何无殇又返了回来。
“比试时……时……时间还没定。”
“……”
“你们不准笑！”
欧阳恒花了好大功夫，才让表情又恢复了自然。
不得不说，这位故意装酷的少年实在是太有趣了。
“明天如何？今天上午我才比试过，容我休息一天调整状态？”
“哼！”
这次何无殇总算是酷酷地走出了餐厅。
“唉，明天几点还没说呢……”
欧阳恒揉了揉太阳穴。
“算了，一会儿我再去联系他吧。”
看了看何无殇离去的背影，欧阳恒又叫来了侍应生。
“最好吃的，最贵的餐点，两份。”
“……”
大约过了半小时，餐厅里的众人才把视线从两人入座的餐位上挪开。
方才的情节太戏剧性了，非常适合进行艺术加工。
在好事者们的再创作之下，欧阳恒要和何无殇对战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成了参会超越者中的热门话题。
一位是崭露头角的神秘超越者，一位是血影世家的古怪少主。
两人为了争夺顾家大小姐的垂青大打出手，甚至不惜赌上了前途和名誉……
要是让欧阳恒知道了关于自己的传言，恐怕想死的心都要有了。
他答应同何无殇战斗当然不是为了争夺什么“顾家大小姐的垂青”。
“决斗”所附加的“赌注”也绝非出于一时兴起。
欧阳恒从那名长发少年的眼中看到的东西迫使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事务所前辈们的恩怨如何，自己无从得知。
但何无殇的异常，欧阳恒却是看在眼里。
一个人永远都无法成为另一个人。
如果唐明与何无息之间存在着什么恩怨，作为“第三十八事务所”的后继者，欧阳恒认为自己有义务解开这位名为“何无殇”的少年心中那化不开的死结。
想着这些问题，美味无比的餐食在欧阳恒口中也是味如嚼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