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很认真，突然有东西敲了敲我的肩膀，我陡然惊觉，下意识挥剑反击，只见寂月年笑嘻嘻地错身两指夹住剑身，挑眉笑道:“费了好大劲儿才进来的，你就这样对我？”
我好一番震惊，收剑问道:“怎么是你！梦妖设了结界，你怎么进来的？我之前用灵识喊你，你都没反应。”
寂月年唔了一声:“看来你对我还是挺上心嘛，那我千方百计进来值了。”
我对他的说话方式已经习惯了，选择直接忽视，“既然你来了，我就长话短说，我觉得奇怪，也不知道这梦妖让人入梦到底入的是什么梦，他给我看的，我都不认识，不知他有何意。”
寂月年也朝屋里看去，问道:“他们在画画吗？”
我点点头:“嗯，我进来好一会儿这两人才出来，少女叫月梨，男子叫姜暮。”
“姜暮？不是跟你一个姓？”寂月年对我说:“你以前有哥哥还是弟弟还是什么亲戚吗？”
我摇摇头:“没有，我成仙后一直在界兰山，成日里接触的除了师父就是各位师兄师姐，成仙前也不曾有，师父说我家就只有我一个。姜姓不算常见，但凡遇到过姓姜之人，我都会有印象。”
寂月年回:“好吧。不过我有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在窗角偷窥？既然是梦妖想让你看的梦境，咱们放心大胆地看呗！”
…
倒是没想到这一点，我讪讪地别开身子推门进去了。
果然，屋内二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的出现并没有打扰到他们，画作还没完成，等他们画完我再去看，我们在屋里四处转转，希望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寂月年指着月梨说:“她脸怎么这样？你看得清吗？”
我摇头。
他惋惜道:“不会是被毁容了的吧，故意遮住，怕我们看见了害怕。”
“你想什么呢？要真是毁容了，姜暮看见她也会惋惜，你看他那样子，分明是什么情况也没有。月梨的脸是被人用法术遮住故意不想让我们看的，说不定月梨是我们熟识之人。”
寂月年若有所思，说道:“梦妖做的？不像是，他的法力不会这么高深，不然我也不能突破他的结界进来。罢了，想不通，我们再看看吧。”
我也正是此意。
屋子里最多的便是书，我将每本都翻了翻，都是些诗词史书之类的。不经意的，在一本书里发现里面夹了一张书信，信纸有些发黄陈旧，墨迹也有些模糊，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我展开铺平:
“之煜兄:一别数年，兄可安好？同窗情谊，至今难忘。家道中落，沉珂难愈。万事皆空，无所畏惧。唯有一女，尚且年幼。环顾身后，别无寄托。诚望姜兄，施舍抚育。粗茶淡饭，燕雀之居。叨扰兄长，实属下策。若兄怜悯，感激涕零。来世结草衔环，当牛做马，回报兄恩。癸卯年七月十八匡济绝笔”
看完此信，我默默看向案几边仔细研磨的少女，信中匡济所托的女儿是她吗？之煜？姜之煜？是姜暮的父亲还是祖父？
我将信递给寂月年，他接过信随意靠着书架看起来，“信上说癸卯年，现在是什么年份了？”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指了指姜暮:“去看看他画得怎么样了，文人作画都有落款。”
我们走到姜暮身边，他的画作已经快要完成了，是一幅春花图。池边墙角盛开的梨花烂漫，清纯可人。虽然是替月梨画的临摹作业，但是姜暮画得格外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月梨。
月梨弯腰托腮盯着画说:“暮哥哥，你画得真好，有你在，夫子留下的任何作业我都不怕了。”
“别恭维我了，快画吧，等会儿天黑了伤眼睛。”姜暮搁下笔吹吹磨渍，站起身给月梨让位子。
有了姜暮的画和指点，月梨很快就画完了。果然有人教就是不一样，要是姜暮能指导指导我，我无聊的时候也不至于只会喝酒了。
我突然感叹了一下:“姜暮真是个有才气的人，画得好，指导也很有见地！”寂月年听见了，酸溜溜地开口:“一个虚幻的人，有什么值得称赞的，不就是画画吗？我也会啊，我画多得当柴烧，你要稀罕，回去我送你十幅八幅。”
我惊奇道:“你还有这等雅兴？没听说过啊。”
“那你听过我什么？”寂月年颇有兴致。
我想了想，如实回答:“听说你风流，为人放荡不羁，目无尊卑，小气记仇。”
寂月年黑着一张脸:“你听谁说的？”
“以前师父说的。”
寂月年咬咬牙，恨恨地说:“上神被天宫规矩束缚惯了，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你看其他仙友多喜欢我，沧澜殿整天宾客满座，群仙荟萃，我要真是上神口中那种人，早就被其他仙友排挤了。”
我摸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他说的好像也对，我问道:“你是不是得罪过我师父啊？”
寂月年气得用扇子点点我额头:“他是上神，我得罪他？我恭敬都还来不及好吗？你们对我太有成见了！不行，你得转变转变思想，现在重新认识我。”
我只觉得好笑:“我干嘛要重新认识你，你是什么样子是你的事，跟我可无关。”
“当然有关系，这直接影响到我给你的第一印象，影响到我们的后续发展！”
寂月年此人，不像是会死缠烂打的，我只好再重申一遍:“寂月年，我顶多把你当朋友，其他的别想了，我没功夫陪你游戏人间，谈情说爱，你要是寂寞，大有人在。”
“你看看你，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对我还有意见，但我要是不再多追追你，多表明表明心迹，你更是看也不会看我一眼的，那我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鬼才相信你喜欢我，见都没见过两次。”我嘟囔道。
寂月年有些委屈:“我说了你又不信。”
事情有些跑偏了，我赶紧结束话题，指着姜暮和月梨正色道:“有什么事出去再说吧，先看看他们吧。”
寂月年也点点头，现在当务之急是抓梦妖，他是能分轻重缓急的人。
月梨已经临摹好了春花图，捧着画开心地跑出去了。寂月年给我示意，让我继续盯着姜暮，他跟着月梨一同出去了。
姜暮眼角含笑，又坐下执笔蘸墨，在之前画好的图上题了两句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写完又在右下角落款:丁未年三月十八姜暮。
现在是丁未年？离那封信上的日期过了四年，那信中的女孩就是月梨。如此说来，月梨也算姜暮半个妹妹了。
姜暮小心将画裱好，起身将画放进身后的柜子抽屉里。
我眼疾手快抽了几幅出来，每一幅都画着梨花，月色，或是恬淡的，或是热烈的，每一幅都不相同。
我抬头看看姜暮，他小心抚摸着这些画卷，清秀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意，久久地，又长叹了一口气，将柜子重重锁上，他有些颓然，歪坐在椅子上。
屋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站在一旁陪着他。
他一个人的时候全然不是和月梨一起的样子，这时的他，忧郁又颓废，好像有很多心事。
“隐隐，你那边怎么样？”灵识里传来寂月年的声音。
我看着依旧沉默的姜暮回道:“无事。你那边呢？”
“也没什么，我就在坐在一边看月梨收拾东西。她多大了？还要上学堂？我刚刚随意翻了翻她的那些功课，字也写得跟忒差了，画画还要姜暮放水，没一点天分！”
…
我怼道:“大了就不能上学堂了吗？没天分怎么了，家里人愿意你还有意见了？”
寂月年辩解道:“我就是吐槽一下，没别的意思，这不是无聊吗？哦，对了，你知道我怎么进来的吗？”
“不知道。”
他啧啧两声，继续说:“其实当时我就在你身后几步之遥，我见你跑进白雾就不见了，追到镇南也没见你的踪迹，我就知道着了道了。我便联系宗图，我们跑遍了木兰镇也毫无所获。”
“你到了镇南，那几户人家没事吧？”我问道。
“什么事都没有，我们觉得很奇怪，半点踪迹也没有，我就把东川灵叫下来了。”
我挑眉:“叫他有什么用，他又不会打架。”
寂月年笑道:“东川灵可是移动的宝库，呆是呆了一点，业务能力一点不弱。我问他登记在册的妖怪中，哪一个有这么强的瞬间移动法，他说没有。”
我毫不意外:“三界之大，总会有漏网之鱼，这点不足为奇。”
“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又问他古籍记载轩辕明贤收服的精怪因何被抓。他说连续三月残害七人，老弱妇孺也不曾放过，手段凶狠毒辣，弄得人心惶惶，后被游历的上神收服。做妖只听说越来越凶恶的，还没听说过慢慢变好的。”
“看来这只梦妖能力在前者之上，但却没有那样残暴，应该不是同一个。那你有没有问东川灵，梦妖是如何幻化的。”
寂月年回:“问了，他说若是人死前有太深的执念，有太多的愿望，就会成以梦为食的精怪，替人造梦圆梦。但多数就是些小妖怪，所**气不多，并不会要人性命，所以有些人做了梦后白日里总觉得精神不好，萎靡不振，就是被这些小妖怪吸食了精气。但这两个梦妖是高级别的，千百年就出现了这么两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