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胆受损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楚一一渐渐恢复了气色。当夕阳收起最后一道余晖时,她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与自己面对面,同样盘腿打坐的百里墨。
细长的睫毛下,那双眸子微微闭合。
楚一一心中一紧。百里墨为什么也在打坐?难道他还是将灵力给了自己?又或是他遇到了苍鸥,打架了?
“百里墨!”她轻轻唤了一声。
百里墨猛然睁开眼睛,右手扣上了她的脉搏。边查看她的伤势,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见百里墨无恙,楚一一松了口气。
可是要怎么回答百里墨的问题呢?她踌躇不决。总不能对他说苍鸥骚扰自己吧!
思虑再三,她干脆跳开经过,直奔结果,回答道:“我只是想试着召唤藤蔓,没想到会灵力不支。”
百里墨闻言,脸色一沉。
“我警告过你,魔族并非不死不灭!若是灵力枯竭,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你!”
楚一一也知道这个理由有点牵强,可自己这点小事,没必要惊动百里墨为自己出头吧!况且人家苍鸥只是对自己有好感,也没怎么着,说不定是自己反应过度呢!
“我这不是没事嘛!”她弱弱地回答。
“没事?”百里墨俊眉紧蹙,铁青着一张脸说:“你内丹受损,疑似有裂,这还叫没事?若不是嫌自己命长!”
他的语气让楚一一一愣。
“内丹”是灵力汇集的地方,是个顶重要的东西。百里墨的反应只能说明她的问题很严重。
楚一一瞬间紧张起来,“那我会这么样?”
百里墨没好气的说:“会短命。”
闻言,楚一一的心更慌了。百里墨的神情莫不是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不过是召唤了一下藤蔓,怎么就……一层水雾渐渐迷上了眼帘。
她以为自己不怕死。在地宫被迫接受魔血洗礼时是这样;在旧厂房面对恶心的鸠时是这样;在冰蝶结界上救下苍鸥时是这样;甚至在茅草屋饮下奇鸧的毒药时宜是这样。没想到,在死亡不随自己掌控时,她开始怕死。
想起过去二十年受尽心病折磨的日子——死亡又成了那把高悬的砍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她怕了。
楚一一噙泪的模样不仅让百里墨心软。
内胆受损在别处或许是不治之症,可在他这里却不尽然。自从雪狼归顺,雪域幻境中的七彩冰花早已是他的囊中物。他之所以随口吓唬楚一一,不过是气她隐瞒苍鸥的事。
其实楚一一不说,百里墨也已经猜到了八九分。相处的这些日子,笨丫头虽然处事冲动,却也不是平白无故瞎胡闹的性子。如今能在皇宫中逼得她动用灵力自卫,除了那个对她有非分之想的,还能有谁。
自从睁眼,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楚一一。她心中的小九九或许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他知道她想保护他,可他又未尝不是。
“知道怕了?”他的语气柔和了下来。
楚一一点点头。
她并不擅长隐藏情绪,满腔的委屈被百里墨尽收眼底。
“内胆受损也并非无药可治,只是需要取雪域幻境中的七彩冰花配以蛟人之类,用地狱之火锻炼成丹。”
楚一一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好。百里墨猜到她定是被这些闻所未闻的名词唬住了。连忙宽慰道:“这些于我也并非难事,回头帮你寻来便是。只要你不再随意使用灵力,丹田受损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你的命。”
楚一一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百里墨却也有自己的顾虑。上一个五百年,他将七彩冰花给了云朵。云朵从雪域幻境出来时面如死灰。身上虽然没有外伤,却几乎去了半条命。云朵对幻境中的经历只字未提,但自此对涂山长命彻底断了情。他猜想,幻境中的涂山长命一定比现实中伤她更深。雪域幻境专攻人的执念,自己进去恐怕不会比云朵好过多少。只是这些,他并不打算让楚一一知道。
百里墨随即封住了楚一一身上的几处大穴。对她说:“为了以防万一,我暂且封了你的灵脉,防你不知深浅再次乱用。”
楚一一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百里墨补充道:“期间如果再遇到什么危险,用发绳召唤我便可。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远比你想想的强大!至于苍鸥……”
百里墨停顿一下。楚一一的脸莫名一红。竟有一种做错了事被抓包的感觉。
百里墨接着说:“也怪我疏忽!翼王今日邀我前来,竟是以我中毒不可近女色为由,要将你指给苍鸥。”
楚一一闻言,反手一把抓住百里墨,急说:“我不要!”
百里墨道:“我知道。此事我自会处理!苍鸥既然与你我有恩,只要他不做的过分,我也不会轻易动他,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是没有,你无须担心!
有他这句话,楚一一才真正定下心来。
●集市采买
回到别院。百里墨没有再提要楚一一搬去别处,她也装作没这回事。两人用过晚饭早早歇下。虽然各怀心事,却睡的安稳。
第二天,百里墨早早在庭院等楚一一,见她出来便问:“去集市吗?”
原本睡眼惺忪的楚一一,闻言立马清醒了过来。
“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百里墨饮了口茶。搁下茶盏,手却没有离开茶桌。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上桌面。
该怎么告诉她,自己与翼王的“三日之约”呢?原本微拧的眉眼突然一舒,竟莫名噙上了笑意。原来自己也会有为难的时候!
两人出门并不算晚。没想到集市上已经挤满了人。
为了隐藏容貌,他们照旧带着帷帽出行,虽然不算方便,却也省去了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楚一一在各个卖饰品的摊位前流连。百里墨原以为她想买什么,却发现这笨丫头只是细细观察着各式物件的造型。
“不买一些吗?”他问。
“这些浮夸的东西带不出去,买来也没用,可是他们的造型和配色真的有够绝!你看这个,还有这个,是不是很特别?我本来还在为学校下半年的作品展交不上好作品发愁,现在看来这趟鸟族行也不算白来!”
“你学绘画是受雪儿影响吧?”
“对啊!我家里从商,枯燥的很,雪儿姐带我领略了不一样的风景。可惜,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坑得我,她都已经不是从前的她了。”
“你的事她或许是有私心,可出发点却是好的。”
“那又怎么样,她不还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就把我‘卖’了!”
说到苏小雪,楚一一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或许这个梗她这辈子都过不去了吧。
百里墨不做声。对于苏小雪的为人,他也不太认同。若是可以选,他倒宁可楚一一来做白暄的转世。
怕气氛搞僵,他扯开了话题,“厨房的刀具不太好用,随我去选一把称手的。”
可百里墨刚选完,抬头就不见了楚一一的身影。他眉峰一蹙,放下东西就去找人。却见楚一一正站在不远的一摊猪肉铺前满脸纠结。
“想吃肉?”他走到她身边。
楚一一点点头。巫医殿的伙食清淡,她好不容易盼来一点生猪肉想做道红烧肉来着,却被煮成了炭块,所以现在看到猪肉摊她就走不动了。
“我想吃红烧肘子,不知道你会不会做?”
百里墨眉眼一弯,揶揄道:“你真把我当厨子了?”
楚一一嘟嘟嘴,“那算了,我也不会做。”
她泄气地离开了猪肉摊,心想:鸟族真是个鬼地方,竟然连个饭店都没有,想打个牙祭都不能。
“要不一会儿我们去找翼王,上他那里蹭一顿?”
她只当百里墨就在身边,回头,却瞧见他与自己有些距离。便站在原地等。
“走吧。”百里墨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你藏了什么?”
百里墨的手背在身后,明显藏了东西。楚一一绕过去瞧,发现是个纸包。
百里墨没让她碰,“腥的,回去给你烧猪肘子!”
楚一一两眼放光,“那还等什么,快回去吧!”
百里墨好笑的看着她,“你觉得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你的猪肘子’?”
楚一一不好意思了,讪讪地说:“那你想买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百里墨对自己要买的东西目标明确。只稍微让楚一一选择了款式,便统统下了定金。
见他出手阔绰,楚一一心中奇怪,便问:“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翼王给的。”
“为什么?”
“我们为他做了那么多,你说为什么?”
“工资!”
“呵!我很值钱,这些顶多算个利息吧!”
“可以了!再买下去,我怕别院那儿都放不下。”
百里墨摸出一张购物清单细细瞧了瞧,“就缺几样大件了!”
“什么大件?”
楚一一拿过清单,一看却傻眼了。
“锅碗瓢盆我勉强还能理解,可床和衣柜又是为什么?难道我们要搬家?”
“我要换了别院里的所有旧物。”百里墨解释道:“既然决定要住上一年,有些东西就不好再将就。”
“所有的!”楚一一惊的膛目结舌,“不过就一年,你这也太奢侈了吧!”
两人说着踏进了家具店。
店铺老板见来的是一男一女,料定他们是要装修新房,特意挑了一些寓意非凡的款式给他们选。
百里墨指着眼前的两张床问楚一一:“你觉得是这款龙凤呈祥的样子顺眼,还是那款鸳鸯戏水顺眼?”
楚一一不自在的看了看周围,拉了拉百里墨的衣袖小声说:“你够了吧,这也太夸张了!”
百里墨挑挑眉,“过几日你便会知道它们的好处!”
他转头对老板说:“就定龙凤呈祥,我要这套主题的所有物件。”
楚一一跺了跺脚,“不是!就算你要换新,也没必要换这种寓意的吧!这不是存心让别人误会嘛!”
百里墨却不以为然,“还记得昨日我说的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隔着帷帽,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楚一一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坦然。
“你是想做给别人看,让苍鸥得到风声知难而退?”
“也可以这么理解!”
这次她听出了他语气中促狭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