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外面很远很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传来打更的声音,“咚!咚!咚!咚!咚!”的敲了五下。
啊,五更天了,快天亮了。
秋天的气候,说变就变。前半夜月亮还露出了脸,到了后半夜,月亮就躲进厚厚的云层里去了,星星消失得没了影儿。
五更天刚过,突然就下起雨来了,刚开始的时候是沥沥小雨,后来就越下越急,越下越大,再后来,响雷一个接一个,闪电很响地划破了天空,周围的树木被狂风吹得“喀嚓喀嚓”地飞舞。顷刻之间,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哗啦啦”的雨水声,铺天盖地的从了天空中倾泻下来。
雨声,让我更觉彷徨无助,让我更觉凄凉。
我喃喃的对我自己说:“潘飞儿,不要再冒充潘金莲了,不要再呆在这该死变态的古代皇宫了!你一定要回到二十一世纪去,哪怕二十一世纪的肉身给摔成断手断脚的残废人,或是摔成肉桨,哪怕在二十一世纪已死了,但,你还是要回去!哪怕,成为二十一世纪的孤魂野鬼,也比做这劳什子的古代人强!”
如何才能回到二十一世纪?是不是肉身死了,脑电波冲出来,然后就可以回去?
是不是?是不是?
我突然就发起恨来,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赤着脚,疯了那样冲出去,站在屋子外面,张开双臂,仰起头,淋着雨。
风在“呼呼”的刮着,雨在“哗啦啦”地下着。雨水从屋檐,墙头,树叶上跌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最后连在一起,形成水柱,倾泻到地上,溅起一大片一大片水花,那水花,如同一个个小小的喷泉。
这个时候,一个响雷,震耳欲聋,随之而来的是“咔嚓”一声巨响,一道白森森吓人的闪电,横空而来,照亮了半边天空,像是把整个天空都划破,天要塌下来那样。
我不是不害怕的,但我紧紧咬住牙齿,我希望闪电,可以把我劈死。
我没被劈死,很快被淋了个落汤鸡,全身已湿透,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寒战。
春梅冲了过来,带着哭腔;“娘娘——”紧接着,西门庆和两个太监也跑了过来,西门庆声音焦急:“娘娘,不要这样!娘娘,有什么事情,求娘娘回到屋里再说。娘娘,不要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
雨水不停地打落到我脸上,我的身上。
那些太监和宫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够把我搀扶回屋子里去。我浑身早已湿透,整个人已冻得麻木,我不停地哆嗦着,已无法说出话来。
这雨一淋,我就给淋病了。
我发了高烧。
大概烧得厉害,我头晕目眩,额头滚烫,就像烫热了的烫斗那样,不但浑身感到疼痛,甚至烧到意识模糊,呼吸急促,还不时的发生一阵阵的抽搐,感觉到自己一会儿像置身在冰窖中,一会儿又像被火烧得火烫,忽冷忽热,唇干舌燥。我迷迷糊糊地躺了在床上,还说了胡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嚷嚷了些什么。
我好像哭了。
我好像狂叫了妈妈,好像狂喊着:“妈妈妈妈妈妈我想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我好像看到了武植——啊不,是武大郎,他坐在我床口,紧抓住我的手,原本清冷的一张脸,变得无比的忧虑,无比的焦急,无比的怜爱,甚至他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
“飞飞!飞飞——”
“飞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飞飞,对不起!对不起!”
谁?谁叫我飞飞?
是武植?还是武大郎?不会是武大郎。“飞飞”是我的小名,只有我老爸老妈这样叫我,武植有时候也这样叫我,但武植大多数的时候都叫我“潘金莲”。我讨厌潘金莲,我不想做潘金莲,但我,还是做了潘金莲,武大郎的潘金莲。
我又再哭了。
我好像又再叫:“我是潘飞儿!我不要做潘金莲!我不要,不要,不要做武大郎的潘金莲!武大郎,我不喜欢你!武大郎,我恨你!”
后来我喊累了,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长的时间,感觉到很久,久到有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就在恍恍惚惚中,我的耳边,忽然传来了春梅的哭声,她的嗓子哭哑了,一边哭一边说:“娘娘你别吓奴婢,你快醒醒啊!娘娘,奴婢求求你了,醒醒啊。”
我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酸痛,但我还是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我眼中的,是春梅一张憔悴而又焦急万分的脸,她的眼睛通红,哭肿了,她一会儿握着我的手,一会儿又摸摸我的额头,还不停换着敷在我额头上手腕上的湿毛巾,湿毛巾热了,又换上冷的。
我虚弱地叫:“春梅——”
春梅身子猛地一震,顿时把脸转过来。
我努力的,张了张嘴巴:“春梅——”
“娘娘,娘娘,你醒了,真的醒了!”春梅看到我睁开了眼睛,还开口叫了她,顿时喜极而泣,又是哭,又是笑,她语无伦次地说:“娘娘!娘娘!你,你醒过来了,你没事了!你没事了吧?”
我轻轻地说:“我没死。”
春梅急了,又哭了起来,她哽咽:“娘娘,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她一边抹着眼泪:“娘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奴婢也不想活了。”
我叹了一口气。
我想死,还死不了呢。
没一会儿,太医来了。他给我把脉:“淑妃娘娘淋了雨,邪寒外袭,以致血气失调,肺气失宣,身子难免虚弱些。幸好淑妃娘娘年轻,只要好生调理,身体就会慢慢复原。”又再说:“微臣一会儿为淑妃娘娘开几剂药方,须得好好调养,才不至于日后落下病根来。微臣愿淑妃娘娘的身体早日康复。”
春梅双手合在胸前,先叫了一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太医开的那些药,苦得不能再苦。古代就是落后,西药还没有传入中国,无论生的是什么病,都得喝那些中草药煲的药水,又是难闻,又是难喝。
我勉强喝下去后,又再昏沉沉的要睡去。
还没完全睡着,听到有人说:“参见皇上。”
好像是武大郎来了,好像是他在问:“淑妃怎么样啦?还没醒过来吗?”
好像是春梅回答他:“回皇上,娘娘醒过来了,吃了些东西,还喝了药,如今又睡了。”
武大郎又再问:“太医来了没有?”
春梅又再答:“回皇上,太医来过了,给娘娘开了几剂药方。”
武大郎再问:“太医怎么说?”
……
我的眼睛睁不开来,他们的说话声很轻,也低,飘飘忽忽的,有一句没一句钻进我的耳朵去。我在他们一问一答中,渐渐的睡着了。
我这一觉,睡得好沉,好安稳,梦也没有。
醒来后,春梅告诉我,皇上来过了,听说我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又回去了。看到周围没人,春梅偷偷对我说:“其实皇上对娘娘挺上心的。娘娘病的这几日,皇上日日来,坐在娘娘床前,也不说话,就抓了娘娘的手,皇上的表情很难过。”春梅又再偷偷地说:“娘娘,奴婢,奴婢还看到皇上红了眼睛。”
不是吧?武大郎竟然会为我难过?
我还真的不相信。
估计,武大郎是猫哭老鼠——假慈悲,没怀好心眼。
虽然退了烧,可我整个人还是难受得厉害,头痛身痛,鼻子塞,还咳嗽。深秋的天,寒冷将至,零落的树叶随风在空中做最后的旋舞,无奈而又绝望,呼啸而过的风声,透着微微寒意,久久不竭。我穿了很多衣服,整天缩在屋里不出门,可还是觉得冷。
这风寒,来如风,去如抽丝,断断续续的,竟然拖了一个多月,辗转反复,我喝了不知道多少碗的中药,喝到一嗅到中药气味,就恶心。
后来这病,终于渐渐的,无声无息的就好了。